(拉特兰,索尼斯大教堂,内殿大厅)
弥撒在一小时前结束,能容纳4万人的内殿大厅,只剩下打理卫生的修女,每一个人的脚步声都可以传的很远。
乔森半倚着一根廊柱,把玩着手里的白瓷娃娃。
那是一件匠心独具的艺术品,每一处细节都修饰的近乎完美,参杂暗蓝色水晶的琉璃做了瓷娃娃的眼睛,让原本仅随着光暗变化,没有生机的眼眸,多了几分神采。
“这是送给教皇圣驾的礼物吗?”瑞恩从内室走来,看了一眼乔森手中的瓷娃娃。
“我妹妹以前就很喜欢这样的礼物,我们15岁的教皇大人,应该也会喜欢。”
瑞恩微微一怔,倒不是因为乔森开的玩笑,而是看到了这个年轻人在提及往事时,桀骜不驯的外壳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瑞恩引着乔森穿过一层层的精致装璜拱门,来到位于教堂里区的祈祷室门外,萨科塔护卫分列两侧。
“她和你想的不太一样。”瑞恩停下脚步。
“哦?”
“她母亲的融合基因有的缺陷,7年前死于共鸣元素的反噬,那时她还太小没有心智和能力,承载这份力量。但一年前发生在拉特兰的战争让长老会意识到拉特兰不能没有新的教皇传达神谕,所以长老会对她做了脑桥分离手术。”
乔森微微皱眉,“这种手术会让她产生不稳定的两个意识?”
“通过特定的药物诱发,可以产生稳定的两个意识,用生物感应电流脉冲装置,可以帮助她进行左右脑的切换,一个是那女孩本身的意识,和同龄的孩子没有什么差别,甚至因为没有接触外界事物而显得更加幼稚天真,另一个意识能很好的控制她的源石技艺并且拥有绝对的理智和对世间万物的全面认知。她清楚自己是拉特兰的教皇,知道自己的职责。”
“这种方法,倒是第一个听说。”
“我猜想,乔森阁下,更希望见到第二种意识的她。”
“瞧你说的这么功利。”乔森耸耸肩。
“您是以维多利亚女王使者的身份来交涉,但我还是提醒您,注意些分寸,长老会那边应该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这里。”瑞恩凑到乔森的耳边,低声说。
乔森微笑着点头。随即推门而入。
熹微的光从门缝溢出,洒在略显幽暗的长廊上,一片朦胧的光华映在乔森的眼瞳里。
门里并不是庄严肃穆的祈祷室,而是一个开阔的的世界。
幽蓝色的海洋如镜面,倒映着夜空流淌的星河,极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星辰的光晕有些扭曲,那是宽上千里的飞瀑,将海水带着倒映的星辰一起泻入下方无尽的深渊里。
乔森站在一片巨大的浮冰上,用惊叹的目光环顾四周的壮景,呼吸着有些凛冽的空气。
“掌控浩渺苍穹与风雷的君主,缪尔里克之王血裔,陋室无名,不敢怠慢,只能在这里接待你了。”白衣胜雪的萨科塔女孩,在乔森的对面亭亭而立,光翼飒然,光芒涨落。她的面庞清秀静好,皮肤光洁如玉,仿佛圣子降临。
“源石技艺——万象之镜,真是壮观。”乔森赞叹,
“伊威特拉之王血裔,精神领域的主宰。很高兴见到你。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
“你的心里藏着火焰。”女孩的声音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我们这样的人,不都如此吗?”
“我只为守护我族生生不息。”
“我希望我们能够坦诚相待。”乔森轻笑,“教皇陛下,洞察人心,难道不知对你俯首称臣的长老们,已经把手伸向魔族的土地?还是说这是你的本意。”
女孩沉吟片刻,“战争是利益的重新洗牌,拉特兰有理由分得属于我们的利益。”
“如果是普通的战争,我不该过问。”乔森停顿了下,“只是魔族战争的背后,是它的意志,长老会里有人介入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唤醒它。”
“它是泰拉大陆的一部分,它的重临是必然。”
“这么坦然?”乔森苦笑,“我想你忘了一件事,无论是阿迦门还是摩兰古国文献的记载,拉特兰人效忠的是叛军首领莱夢恩佐克。”
女孩的瞳影里莹蓝色的光华黯淡了些许,“叛王盗取造物主核心基因,并扇动其他神血的继承者与它分庭抗礼。我的祖先确是其中之一,这是我族的罪过。”
“我可不认为这是罪过,面对唾手可得的无上权力,恐怕没有人能经得住诱惑吧。”
“因为贪婪,造就了烧遍泰拉大陆八万四千里山河的战争,百年的时间里,大地不曾有过生机,亡者空洞的眼眶对着星辰起落。”女孩悲切的说。
没人知道那场几千年前的战争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结局,两个拥有同样能力的造物主都消失了,很难想象那样恢宏的生物会死亡。而留下来的,却是带着他们基因的神族血裔、残破的大地和由于战争倒退了几千年的文明。
“它如果重归,你应该能猜到它对待叛臣的下场。”
“将我束缚在它的神域里,用源石技艺——阿修罗一点点的剥离曾经它恩赐的基因,直到我的身体全部湮灭。这个过程会持续10年,如同胜利者享受战利品。”女孩平静的诉说着暴君的天罚,目光释然,没有畏惧和逃避。
“甘心这样?” 乔森有些震惊。
“只要它放过我的子民。”
“几千年前祖先的罪过,不该由你承担,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乔森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音。
“缪尔里克之王,是效忠它的族裔,你有必要在意这些吗?”
“你应该能够看透我的思维。读读里面有什么?”乔森用食指点着太阳穴。
女孩望着乔森的海蓝色的眼眸,像是看到了一片汪洋,悲与喜,爱与恨,交融在一起。
沉默,漫长的沉默。
这个由女孩精神领域创造的世界,静止不动了,瀚海的海洋不再流淌,天空的星辰不再闪烁,空气也不再流动。静的如鸿蒙初开。
一声轻轻的叹息。
“非要这样吗?”女孩喃喃道。
“妥协并不能阻止战争的发生,神消亡的时代里,泰拉大陆可曾有过和平?”
“没有。”
“且不论种族、政权、感染者与非感染者之间的战争,而但凡知道这个力量一鳞半爪的人,都会不择手段。有的敌人在你对面,有的敌人就在你身侧,甚至是至亲。”
女孩沉默不语。
“三百个试管胚胎里,只有两个活了下来,之后10年漫长的观测基因诱导期里,冰冷的实验舱里只有一个陪伴你,到最后,为了不让秘密流传,为了销毁证据,要抹除那个残缺品。而那个刽子手,说他是我父亲,我将来会继承他的一切,我将来就会理解他。”乔森冷笑。
“你把这种力量看做诅咒吗?”
“看做那已经泯灭了几千年的神,给我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他们死了,但是有些东西传递到了我们身上,就像噩梦般,挥之不去。”
“我也承认,这种血脉是诅咒,太多人因为它而死,太多的人前赴后继。”
“你也许从先祖的记忆里,学到了统治者的手段,可如今也不再适用。”
“嗯?”
“那是和平时,治理国家的准则。如今却是乱世,需要征伐的准则。”冰蓝的火焰在他的瞳孔里燃烧,“用凌驾于所有暴力之上的暴力,终结所有的暴力。那种诅咒总需要有人斩断它。”
“你要贯通神道!”
“无论是叛王还是它,我不相信那种东西会许诺给我们一个新的世界,它们的思维和认知与人类完全不同,我只相信能握在手里的东西。当然我所说的这些需要你的帮助。”
罕见的,女孩犹豫了,露出那种属于15岁女孩该有的困惑和迷蒙,不再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教皇。
女孩唇齿微启,轻声说了一句话。
乔森淡淡的笑,“其实从你用源石技艺屏蔽我们与外界的信息交换时,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的。”
“这就是神族血裔的命运吗?”女孩轻声自问。
乔森并没有回答,负着手仰头望着漫天星辰,“你的光翼很美,如果它重临后真的处决了你,我再也看不到这样的光翼,会觉得很惋惜。”
女孩白皙若雪的颊边泛起微微的绯色,像是冬梅初绽,“这是自己唯一看不透的人。”女孩在心中说。
…………
一切回归沉寂,乔森站在祈祷室里对面着培养舱里沉睡的女孩,她蜷缩着身子,双臂抱着膝盖,低垂着眼帘,背后的光羽随着均匀的呼吸,明暗更迭。
“谢谢。”他轻声说。
随后将手里的白瓷娃娃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转身离开。
(地点未知)
“目前已经确定了伊威拉克之王的精神领域有一个盲区,萨卡兹族人深层的思维无法被她读取。”
“果真是这样,遗迹里留存下来的残页所言属实,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萨卡兹族,伊威拉克之王追随莱夢恩佐克,叛乱神邸。造物主缪尔隆德,为了战争,才创造了嗜杀好战,源石天赋优良的萨卡兹族,作为它的战士。赋予萨卡兹族首领“魔王”感应族群的能力,这种能力能够号令和控制萨卡兹全族。”
“和伊威拉克之王相同却互斥的能力?”
“是的。几千年前的魔王,拥有萨卡兹绝对的权威,整个族群在作战时,他们的意识会统一于魔王一人,那是绝对的霸权和独裁,萨卡兹全族化为他手中的战斧,劈碎他的敌人。”
“所以说,现在继承这种能力的人是特蕾西娅?”
“不,这种能力传递这么多代,在基因层面已经弱化了。但特蕾西娅应该仍具有这种能力的一部分,具体是什么,我们还没有证实。”
男人沉吟了片刻,“原来萨卡兹族是缪尔隆德最忠臣的战士,难怪它一年前会选择用萨卡兹佣兵,来打开神国的大门。它的意识一直在操纵卡兹戴尔的战局。”
“的确如此,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哦?”
“另一方势力,也介入其中,并且他们也不愿意看到神的苏醒。那个怀着不切实际理想的女人。”
“凯尔希?”
“你们是老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