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
“喂，老二吗？”
“干啥？”
“我有点事，今晚不回去了，查宿舍的时候帮我应付一下。”
“又不回来？那明天早上的课呢？”
“估计去不了了，我会跟辅导员请假的。”
“啥事啊，两个晚上不回来？打炮去了？”
“这都被你猜到了，下次带你一起。挂了。”
我没有多解释，收好手机，拿着超市买的冰棍贴在手臂上。
既然从王明嘴里没有套到我想要的信息，我便想早点解决魔女算了。可惜魔女有点狠，我完全打不过，还好他来的及时，制止住了魔女，我才找到机会跑了。但是衣服却被火球烧坏了，左手手臂也烧伤了。
目前看来，我一个人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了，只能提前回来蹲点。
感觉皮肤好受点了，我便穿上破破烂烂的外衣，把快要化掉的冰棍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沿着街找了家快餐店吃午饭，顺便点了奶茶，这样可以在里面多呆一会。反正我已经掌握了魔女的动向，只要等帮手来就完事了。
吃完饭一看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花生打的。我这才想起来，之前答应过昨天晚上给他回话的，但我给忘了。
我想了想怎么解释，才给他回了电话。
“我刚才在吃饭，没接到电话。你姐姐……”
“啊，不劳烦你了。已经找到了。”
他的声音很沙哑，我一下子明白了，应该是找到了尸体。
“发生什么了？”我关切地问他。
“警察说在学校附近的街上发现了她的尸体，死因是匕首割伤腹部，当场失血而亡的，凶手还没找到……”他声音越说越低。
“节哀顺变。”虽然早就知道安灵死了，但亲口被告知这件事还是很难过。
“就这样吧，我要去警察局了，找姐姐的事情多谢你了。”
挂了电话，我沉闷不语。
在此之前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安灵了，但那段回忆还留有印象。她看到我就会欺负我，但是会很耐心地教我吹竖笛。天真活泼，搞怪迷人。
谁也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如果当初她没有参加那个叫什么丧钟的团体，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一切了？
等到下午三点的时候，街道上响起了警车的鸣笛，好像是开向废旧学校的，我赶紧离开快餐店，打开认知阻碍一路跑了过去。
警车停在校门口外面，下来两位警察，走进了小学的教室。
“有人吗？王明在吗？”
“在在在，怎么了？”
抱着吉他的王明从小屋里一边答应着，一边跑了出来。
“没什么大事，我们是来了解一些情况的，希望你能配合。”
“哦哦，要不进来坐坐？”王明说。
“不了不了，就做个简单的记录。”
另一个警察拿出了记录本。
“你和安灵是什么关系？”警察拿出了一张照片给他看。
“朋友，从初中就认识了。”
“你最后一次见安灵是什么时候？”
王明愣了一会儿，才回答道：“起码两天前，我记不太清了。”
“那她有什么异样吗？比如说自杀之类的倾向？”
“没有没有。那孩子乖的很，性格温和，学习也很不错的。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性格好的话，也就是说没什么仇家了？”
“真没有，大学女生能有什么仇家呢。警察叔叔，到底发生什么了？”王明不安地问。
问话的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天前，安灵的尸体被人发现在街上，现在已经排除了自杀的可能，不过不要担心，我们很快就能抓住凶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王明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里的人，满脸的难以置信。
“节哀顺变。”
两位警察安慰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王明靠着墙壁，身体慢慢地滑落，坐在了地面上，拉断了吉他的背带。
……
天色已经很晚了。
安灵穿着灰色的针织毛衣，下身是黑色的保暖裤配马丁靴，及肩短发上别了一个粉色蝴蝶结发夹。
“穿这么点现在觉得冷了吧。”
王明穿着黑色的风衣，从厕所走出来，冷不丁地在她身后说。
“还好，保暖的。”安灵说。
“好好照顾自己，别生病了。最近不是要期中考试了吗？还请我吃什么饭？”王明不太高兴地说。
“见见熟人不行吗？”
“行行行。不过让女孩子请我吃饭很不舒服。”
“吃饱了不就舒服了。还是说你没吃饱？”
安灵挽着他的手，往地铁口走去。
“下次演出是什么时候？”
“具体时间还不清楚。你要是没空就别来了，学习为主，听到没？”
“我知道了，不用说这么多遍啦！真扫兴。”安灵嘟着嘴。
“你还是当小哑巴的时候可爱。”
“嗷嗷嗷！”安灵作势要咬他，王明笑着躲开了。
“你直接回去吧，这条街人少，一个人走不安全。”王明松开她的胳膊，挥了挥手。
“不要！”
“听话！不然以后就不来了！”王明装作恶狠狠地说。
“那好吧。”
“乖。”
王明摸摸她的头，转身走了。安灵却没有动，一直看着他，等他忍不住回头。
这时候，迎面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戴着帽子，撞了王明一下。
“不好意思。”
王明赶紧道歉，帽子男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低下头走了。
王明把手插回口袋里，却发现手机不见了，他可以肯定几分钟前还在口袋里的，立马转头喊道：“喂，把我手机还回来！”
那两个人没理他，自顾自走着。
王明跑上去拉住帽子男的手臂，“把东西还我。”
帽子男不耐烦地转过头，“我没拿你东西。”
“就是，你凭什么血口喷人？”另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男的也说道。
“肯定是你拿的，除了你没人碰过我。”
“怎么地？你要搜我身啊？”帽子男轻蔑地说。
王明常年做体力活，力气不小，听到这话直接顺势捏住他的胳膊，从后背擒住了帽子男，另一只手伸进他的口袋，果然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那告诉我这是什么？”王明瞪着眼睛质问他。
“妈的，还愣着干嘛，搞他啊！”帽子男对伙伴大吼。
胡须男立马一拳打了过来，被王明一脚踢开了。
“别把事闹大，道个歉，我就不报警了。”王明一拉他的胳膊，他立刻疼得叫唤起来。
“好好好，对不起对不起！”帽子男连忙服软。
王明这才松开他。
“草泥马的！”没想到帽子男记恨在心，刚被松开就掏出了匕首，“再来啊！老子到要看看你有没有我这把刀厉害！”
“呵呵。”
王明冷笑了两声，试探性地前进了两步，帽子男果然用刀往他的胸口刺了过来。
王明略微侧身，轻松躲过匕首，顺势用胳膊勒住了帽子男的喉咙，微微用力，帽子男就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惨叫声。
“嘭！”一声闷响。
胡须男不知道从旁边捡了一块木棍，在王明脑袋上敲了一下，王明脑袋一沉，松开了手，倒在了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赶过来的安灵看到这副场景，用手机强光灯对着两人。
帽子男拿着刀刚想捅王明，被吓了一跳，转头被光闪得视线模糊。
“我们走吧！”胡须男怕事情闹大了，拉住帽子男想要跑。
“妈的，臭女人。”帽子男怒火中烧，用一只手遮住眼睛，往安灵跑了过去了，对安灵的腹部捅了好几刀，然后把她推倒在地。
“喂！”胡须男上来拉着他，“你在干什么！闹出人命，我们都跑不了！还不快走！”
“操！”
帽子男骂骂咧咧的，还想捅一刀，但是被胡须男拉着往远处跑了。
安灵蜷缩在地面上，泪水从一只眼睛滑过另一只眼睛，滴落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
她看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王明，想爬过去，但已经没有力气了。
空气从来都没有这么冷过。
寒风呼啸，吹起了枯叶枯草，形成了强烈的龙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之间不到一米的地面上，一颗红色的液珠快速地移动着，画出了一幅复杂的图案，图案里涌出红色的如岩浆般的物质，而从这些物质中，诞生了一个裸体的女孩。
她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安灵，黑色的灰烬便迅速聚集在她的身上，变成了粉红色的卫衣、灰色的休闲裤和粉色运动鞋，卫衣帽子上垂下来的两条带子各有一个蝴蝶结装饰。
风暴停止了。
她抱起躺在一旁的王明，往远处飞跃而去。
……
忘掉的那段记忆重新想了起来。
王明闭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
那天晚上自己被打晕了，结果他们就害死了安灵。我为什么要去追那两个人呢？为什么他们要伤害她？为什么？为什么？
他摩挲着吉他琴弦，脑子里又是那个声音——这就是生活。
爷爷死的时候，离开那个女人的时候，还有失去安灵的此刻，这个声音都在回响。
她才二十岁，刚和继母关系好转，刚进入人生的黄金时期。
这样的女孩为什么会被人伤害！
这才不是什么生活，这是狗屁的倒霉命运！这句话是我放弃挣扎，放弃怒火的借口！
他们必须要付出代价。
王明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给背带打了个结，背上了吉他。他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
他明白自己已经变的疯狂了，心里很害怕，但越是害怕，情绪却越加平静。
教室里那个和安灵一模一样的女孩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忽然觉得眼前神秘的安灵无所不能。
就算是一模一样，她是她，安灵是安灵。
“帮我找到他们。”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安灵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红色，两道熔岩色的光线从她的眼睛延伸出来，钻进了王明的脑袋。
片刻后光线消失了，安灵浮到了天空，手臂上浮出了连续紧密的图案，她转了一圈就落了下来。
“带我过去。”
王明没有看她一眼，淡淡地说。
她抓住王明的胳膊，轻松地跳上四层楼顶，一路往东飞跃。
最后他们在一处小公寓前停了下来。小公寓只有两层楼高，是小区最里面的一栋楼，墙壁上都是爬山虎，看起来十分破旧。
王明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帽子男，不过现在他没带帽子，打着哈欠，挠着后脑勺。
“呦，居然找上门来了？怎么，想打回来？”帽子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调笑着说道。
王明什么话也没有说，抡起吉他砸在了帽子男的头上，帽子男撞到了门框上，吐出了一口鲜血，脸上也印着六道红色痕迹。
帽子男显然被打晕了，刚摇摇晃晃抬起头，又被吉他砸在了脸上，接着一下一下，又是一下。
木片飞溅，鲜血淋漓，帽子男滑落到了地上，再也没有发出声响，王明手里的吉他也只剩下把柄。
“怎么了啊？”
里屋响起一个散漫的声音，端着泡面的胡须男走了出来。他一看到门口的场景，手里的泡面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不不不是我捅的！是他捅的！刀在他手上，我拉不住他！”
“我知道。”
王明扔掉手里的木吉他柄，转身看向不远处的黑影。
“你为什么要杀人？”黑影质问他。
“杀人偿命。”
“你的命要尝给谁？”
安灵站在了两人之间，正对着黑影。
“你是谁？”王明反问他。
“路过的猎人罢了。”黑影想了想说。
胡须男看着眼前的男人刚杀完人就站着自言自语，吓得瘫坐在地上，颤颤巍巍找到手机报了警。
“既然是猎人，猎物的命，要尝给谁呢？”王明笑了笑说，“这就是生活啊，命运是猎人，坏人是猎人，好人是猎人，谁才是猎物呢？死掉的人就是猎物，不值一提！”
黑影拿出了左轮。
安灵的周围浮现出诸多细小的阵。
“你之前为什么说我欺骗了她？”王明问。
“她是个好女孩，而你呢？什么狗屁丧钟！还不是在欺骗她！”
“哈哈哈，原来是这个原因。”王明避开血液，往地面上一坐，“听起来你认识她，但是你知道吗，安灵明明很想和继母弟弟好好相处的，但看到爸爸和他们在一起的温馨画面，就越发觉得自己多余。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继母听在耳朵里，然后继母就会认真去做，让她越来越拘谨，一段时间都不想说话。一家四口，只有自己孤独，这种感受你能体会吗？丧钟不过是我们乐队的名字罢了，既不是传销，也不是邪教，只是个孤独者聚集地罢了。”
“那你知道她退学的事情吗？”
“什么？怎么可能！她说要考研的……”
“看来她没有告诉你，因为成绩不好退学的事情。算了，这件事，快点结束吧。”
话音刚落，周围场景瞬间变成了星空。
黑影边跑边用枪射向安灵，但是子弹却被阵里射出的火球融化，越来越多的火球向黑影射去。
“Talk to me softly，
There is something in your eyes，
Don't hang your head in sorrow，
And please don't cry……”
王明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李胜冰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他才接了电话。
“明哥？”
“嗯。”
“有个事跟你说一下，朱亦姝接了一个公演，但是乐队成员只能带五个……”
“我知道了，我不去了。”
“不，我想让你去。”
“不用了你去吧。两个吉他手呢，缺我一个没问题，但缺了贝斯手怎么行，就这样吧。”
“明哥，我知道他们不太喜欢你。”
“没事，这种事情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拜拜。”王明挂掉了电话，把快要脱口而出的“加油”咽了回去。
“生活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他自言自语，打开了手机，把刚才的铃声打开。
“Talk to me softly，
There is something in your eyes，
Don't hang your head in sorrow……”
黑影此时已经疲惫不堪了，正半蹲着气喘吁吁。
王明忽然说：“这首歌有个故事，主唱Axl说，有个女孩曾经和吉他手Izzy在一起，他也非常喜欢女孩。后来他们分手了。
Axl坐在Roxy影院的外面，他发现好像真的爱上女孩了，可是女孩觉得两人之间没有可能，因为她有她自己的世界。女孩准备和Axl说再见了，于是他坐在那里开始哭泣，女孩对他说"Don't cry"。第二天晚上，他和Izzy在5分钟内写出了这首歌。mv里，有一个溺水的镜头，两个人挣扎想拯救彼此，一路下沉。
我现在才明白，什么丧钟，什么团体都不是慰藉。我唯一的意义只有小哑巴而已，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罢了。挣扎着想融入别人，想探出水面都是虚假的自我安慰。”
“一切都够了，让这些都消失吧。”
王明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然而音乐还在外放。
黑影眼前的安灵停止了释放火球，她双手合在胸前，昂着头，清澈的宛如天使的声音念着咒语，脚下浮现一层层的红色圆圈。
圆圈越来越大，向上发出一道红色光芒，顿时天空中出现了无比巨大的复杂的图案，其中闪烁着红色的闪电。
“她在做什么！”黑影大吼道。
王明没有回答，只是坐着，什么表情也没有。
星空被撕裂了，回到了现实世界。
巨大的火球从天空中露出了一丢丢，像是偷看盒子里面礼物的小孩，但这丝毫不影响它那毁灭城市的气势。
“快让她住手！”黑影举起左轮对准王明的脑袋，“让她住手！”
回答他的只有音乐的声音。
“And don't you cry tonight, there's a heaven above you bab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