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摄像头!”我把自认为最紧急的事告诉夜枭。
“放心,现在乔剑豪家已经彻底停电了。你把这副手套和鞋换上从外墙下去,我去堵门。”
情况已经容不得我多想了。我开始脱鞋,夜枭则麻利地把自己弄进房间,脱下手套和鞋扔到我身边。他快步抢到门边,开始摆弄起门锁来。
乔剑豪这边的反应也很快。我刚把鞋换上,就有人在门外试图开门。
“平榛先生?在里面吗?”
是男仆的声音。
我打了个寒战,开始戴手套。
夜枭冲我使了个眼色,还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嘴。
“让我说话?”我用口型问道。
夜枭点头。
“我……我在啊。怎么了吗?”我努力维持声音平静。
“突然发生停电,乔老爷担心您,让我来看看。”
“我挺好的,你告诉乔先生不用担心。”
说完这句话,我已经戴好了两只手套。夜枭瞟了我一眼,冲窗户一努嘴。
“能行吗?”我再次用口型问夜枭。
不知是不是无意识的习惯,夜枭像是要在女孩子面前耍帅一样故作潇洒地点了点头……说实话,有点恶心。
我向窗外望了望,虽然三楼听起来不高,但一想到要翻出窗户的人是自己,还是有点胆寒。
夜枭再次示意让我从窗户翻出去。
“平榛先生,你知道门锁为什么打不开了吗?”
“不……不知道啊?是不是跟停电有什么关系,或者刚才卡住了?”
我说完话,心一横,扒住窗台,翻到了客房的外墙上。
“不可能的。您把门锁上了吗?”
我整个身子都悬在外面,只有一个脑袋在客房里冲着房门喊道:“没有啊——”
喊完这句话,我彻底把自己放到了客房之外。
夜枭这套装备和我的想象差不多。只要稍微用力,手套和鞋就能稳稳地粘在墙面上。反之,只要往反方向稍微用力,就能解除吸附的状态。虽然没有什么安全措施,但摸清了这套装备使用方法的我,自认为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很快就踩到了地面。
着陆的地方是乔剑豪住宅的后身,看起来并没有出口的样子。
正在我彷徨无措时,客房窗台上突然垂下来一根绳子,夜枭像个大灾变前的武打片明星,不知道用的什么装置,顺顺利利地从三楼滑了下来。
……你平时就是靠着这套装备和清泉镇的女孩子们共度良宵的吗。
我看着夜枭潇洒的身影,在心里默默吐槽。
落到地上的夜枭来不及收拾落下的装备,拉着我的手就往院门口跑。
“没别的路吗?”我气喘吁吁地问。
“没有,暗门前天被堵上了。”夜枭倒是呼吸均匀。
“大门没有卫兵吗?”
“现在没有!”
说话之间,乔剑豪家院子敞开的大门已经近在咫尺。
“二位慢走。”
听到背后不远处传来的熟悉的阴鸷声音,我心里一紧。
果然不可能那么顺利啊。
在我和夜枭马上就要跑到大门口的节骨眼上,一群清泉镇警察服色的人从围墙外侧涌了进来,把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武器呢?”夜枭低声问我。
“没带。”
“啧。”
眼前的人显然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两翼的人举起了弩,中间的几个则一手持盾一手举刀。
“闭眼,堵耳朵!”
在我理解了夜枭的话,闭眼堵耳的下一个瞬间,刺破眼睑的强光和穿过手掌的巨响同时发生。
任由我再怎么不识货,也知道这是音爆手榴弹……这东西现在要多少钱一个来着?
混乱之中,我只觉得自己被人扛在了肩膀上。大概是夜枭吧。
然后,他走了几步,不动了。
当我从眼花和耳鸣中恢复过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那些清泉镇警察,然后是不知何时突然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夜枭停下的地方离紧闭的大门也就两三步远。
夜枭脸色难看地把我放到了地上,然后转过身去。我也努力压制住晕眩感爬起来,背靠大门,面向站在门廊里的乔剑豪。
“可惜,可惜。备用电源启动了,夜枭先生的计划功亏一篑。”
夜枭哼了一声。
“平榛医生嘛,”乔剑豪说着,眯起了眼睛,“我可以把你现在的行为算作第二次逃跑,只要你肯乖乖回到三楼客房,那就既往不咎。”
我也没说话。
看我们都没什么反应,乔剑豪拿着上午那柄看起来奇形怪状的兵刃,缓缓走下门廊:“夜枭先生呢,假如不嫌弃,可以暂时住平榛医生隔壁。”
夜枭用仇恨的目光盯着乔剑豪,隔了半晌,恶狠狠地吐出一句“做梦”。
“哈哈,没错,今天要从我家出去,怕是痴人说梦了,”乔剑豪接着说,“可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寒鸦医生和夜枭先生和我无冤无仇,还非要跟我过不去呢?平榛医生,你说是不是?”
我默然。起码就我所知,寒鸦和夜枭跟乔剑豪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平榛医生,聚居点投毒一案,和我可有一丁点关系?”
乔剑豪突然提高声调,指名要我回答。
“确实没有。”
我小声承认。
夜枭的脸部肌肉突然抽搐了一下:“医生,你也被他骗了吗?”
我只能低头:“不是被骗,所谓投毒确实跟他没关系……杀人的不是毒药,是乔剑豪根本没见过的未知病原。”
夜枭重重地叹了口气:“行,我先不论到底是不是他乔剑豪伪造的现场,他为了挤垮不肯臣服的聚居点,收买掠夺者和商队,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这总没错吧?”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要替他解释?”
乔剑豪的声音把我脑海里尚未成形的话语盖了过去:“夜枭先生,账要一笔一笔算。我乔剑豪耍阴谋诡计是不假,可是因为我花钱收买了几个人,就把投毒灭村这种事情也栽到我头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一不要聚居点交税,二不要他们出人,只不过念着力合则强、力分则弱的道理,想把一盘散沙捏到一起而已。他们自己不同意,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难道不是咎由自取?”
这段歪理讲出来,居然让人觉得有三分道理。
夜枭一时似乎也有点哑口无言,只能用力摇头,像是要把乔剑豪整个人否定掉一样,用带着杀意的目光盯着乔剑豪的脸。
“所以,夜枭先生,我劝你老老实实投降。平榛医生不过是被你给骗得一时鬼迷心窍,我就算他一直乖乖待在房间里;你呢,虽然给我找了不少麻烦,但看在你没闹出什么大事来的份上,从轻处理也不是不行……否则的话,哼哼,就别怪我姓乔的下手不知轻重了。”
面对乔剑豪赤裸裸的挑拨,夜枭侧过头来,观察我的反应。
“乔先生。”我开了口。
“平榛医生有何高论?愿意答应我了?”
夜枭死死地盯着我,把手插到了怀里。
两边都不好惹。看来现在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拖延点时间了。
拖延时间用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
“你软禁我不假,可也没真把我当成犯人对待。这一点上,我领你的情。”
乔剑豪的眼神微微一转:“平榛医生这么说,看来是还有后半句话了?”
“所以,我也给你提个醒。为什么你每次跟我说完什么事情,清泉镇医院都能立刻作出反应?夜枭偷听你一次是你大意了,可是次次都听得见,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不信你没有对付窃听器的手段,可为什么即使这样,还是每次都被听个一清二楚?你家里这些人,到底可信吗?”
夜枭的手还是放在怀里没动,看来暂时是不打算把藏在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了。
乔剑豪稍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件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好!平榛医生说得有理,我明天就把家里的人从上到下查个遍……不过现在,你是要走呢,还是要留?”
切,果然不吃这一套啊。
“我挑明了说吧,我这种流浪汉根本住不惯大酒店。乔先生,我回车里去给你拿房钱好不好?”
乔剑豪脸上还是一片风轻云淡:“好啊,再好不过。不过不劳你亲自去拿,我这就把你的车——”
“死老头,老大的车用不着你瞎操心!”
是丹砂的声音。
声音从所有人的上方传来。
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围墙上那个扛着巨镰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丹砂利落地从围墙上跳了下来,像飞鸟一样轻轻巧巧落到地上,随即用镰刀指向了乔剑豪,高声喝道:“老头,你知道老大昨晚跟我说什么吗?”
乔剑豪脸上还是皮笑肉不笑:“什么?”
丹砂嫌弃地横了我一眼,转头对乔剑豪喊道:“看来他被你给吓忘了,根本就没跟你说。那我现在直接告诉你,我来找你打架了!”
夜枭看看丹砂,又看看我。
别看我啊,我也很绝望啊!
“丹砂姑娘,你是觉得,打赢了我,我就能放了你们?”乔剑豪一脸的理解不能。
我突然觉得乔剑豪脸上这个表情没准很适合雄黄。
“无所谓啊。”
丹砂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三分:
“我就是来找你打架的,别的我现在根本就不想管!”
别说我和夜枭了,乔剑豪听了这话也是一怔。
“所以丹砂姑娘不为别的,是专门找我这个老头子切磋来了?”
“没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乔剑豪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调侃之意,“那我就陪你过上两招,不过在那之前——”
乔剑豪突然把手里的兵刃一挥,凄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难道他能放出无形剑气伤人——
在我满脑子都是这种脱线妄想、还呆站在原地的时候,丹砂和夜枭都已经动了起来。丹砂直冲乔剑豪身后而去,夜枭则一闪身,躲到了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
不过是被夜枭抬起来的腿碰了一下,怎么会一下子就……
我定了定神,愕然看到,一支箭杆没入自己小腿左侧。
随后,先于疼痛,一阵无力感从小腿处传来,我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不禁呻吟出声。
不知为什么,这支箭好像出乎全场所有人的意料。别说被袭击的我和夜枭,就连乔剑豪看到我小腿中箭,都是一脸的惊愕;丹砂听见我呼痛,本来已经举着巨镰突进到了乔剑豪身前几步远的地方,猛然回头,却只能看见我躺在地上,抱着中箭的小腿的样子。
“你敢对老大放冷箭?!”
丹砂在理解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之后,缓缓把头转回去,用我从未听过的声音质问乔剑豪。
乔剑豪把兵刃横在身前,脸上满是苦笑:“我说是射偏了,丹砂姑娘信吗?”
“我……”
“——信!”
“信”字还没说出口,丹砂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一般,带着残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绕过了乔剑豪。
尽管痛得两眼模糊,我还是透过眼泪隐约看到,乔剑豪身后的门廊里,突然绽开一簇鲜红的花束——不,是冒出了鲜红的喷泉。
大概是乔剑豪布置的弓弩手……被丹砂在一瞬间杀掉了吧。
紧接着,在这个念头还没消失、下个念头还没浮现之前,一阵乒乒乓乓的碰撞声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