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时间01:15 P.M. 天气/晴。
罗德岛本舰,第二作战会议室。
宽敞的房间内,一张长桌摆放在屋子中央,得益于良好的采光设计,午后的阳光正从四面八方散射进来,照在身上。暖暖的,给人一种想要小憩片刻的慵懒想法。
而此刻屋内的气氛却意外的有些微妙,与会者围坐在长桌边,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尽相同——有人担忧,有人兴奋,有的已经下定决心,还有的如同若无其事......
正前方,站在全息投影旁主持这次会议的,既不是往常制定作战计划的博士,也不是主管战场的杜宾教官,而是罗德岛的实际领导者——凯尔希医生本人。
“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理由你们应该都已经听说了。”依旧是象征着绝对理性的冰冷声音,她缓缓开口,“汐斯塔市于昨日下午通过加密频道向本舰发送了求救讯号。”
“诶?那个地方出啥事了啊?又干嘛来找我们?”下方的阿翘着椅子,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我跟<血先生>的实验刚刚进入关键部分,结果硬是被带过来参加什么无聊的会议——”
他还想继续抱怨下去,但很快被身旁的吽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城市附近的火山内部有什么东西威胁到了市民的生命安全。”医生并未对此感到恼火,反而耐心地说明到,“详细情况都在你们手边的文件袋里,各位都是小队队长或是精英干员,希望你们能在仔细浏览完毕后发表下自己的看法。”
说罢,她放下话筒,拿出自己的那份资料翻阅起来,仿佛在告诉众人<还愣着干什么?>
于是台下的干员们手忙脚乱地拆开文件夹,寂静的房间响起了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
......
“勘探队在火山里失去联络?然后前去救援的三个侦察小组也陆续失踪了?难道那里发生天灾了吗?”芙兰卡看到仅有寥寥数语的简报,不解的提问。
“最后传来的联络是声称遭到了源石虫的袭击,然后便杳无音信。严格来说,的确属于天灾引发的生物异变。”地灵边看边解释。
“那个什么勘探队是由哪些人组成的?怎么资料上没有他们的相关介绍?”煌将几页纸来回翻动,嘴里嘟囔着,“居然会被虫子全灭,都是些老弱病残吗?!”
“资历上参差不齐,既有国立卫士学院刚毕业的年轻军官,也有从无数战场上幸存下来的退伍老兵。但无一例外,都是经过严格选拔后录用的,至少战斗水平还说得过去。”
凯尔希意外地开口,回答了这个资料中缺失的问题。
所有人的注意力唰的一下子全都聚焦在医生身上。
“你们不会想知道我是如何拿到这些未公开情报的。”她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随口抛出一句后继续低下头思考自己的问题。
“那就说不过去了啊,汐斯塔的源石虫我们又不是没见过。”红豆握了握双手,回忆起自己手持长枪(鱼叉)的英姿,“当时我一个人就把十几个虫子穿成了一长串,作为唯一的先锋可是帮大家收集了数不清的cost点数呢。”
“我知道了!是庞贝!他们一定遇上了跟庞贝类似的大家伙!”普罗旺斯好像意识到什么,激动地插话到,“那玩意儿,就算是我们也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解决呢!要是让实力一般的小队碰上的话,被全灭也就不奇怪了——”
“别急着定论,大尾巴。仔细想想,假如你发现无法对抗庞贝,会傻乎乎的等着被干掉吗?”这时天火悠闲的声音飘来,“为什么不直接撤退?以庞贝缓慢的速度,是不可能被追上的吧。”她冷静地指出了普罗旺斯推理中的逻辑错误。
“那万一是又演化出了新种类的巨型源石虫呢?比如移动很快的那种。”
“你是天灾信使,应该清楚发生这种进化的可能性是多么低微吧?庞贝的出现已经算是奇迹了,再来一个的概率比陨石砸到脑袋还要小吧”天火继续不紧不慢的说着。
“唔......你说得对,看来我的假设无法成立。”推理至此,普罗旺斯无奈的否决了自己的观点,毛茸茸的尾巴耷拉到地面上。
“诶哆......可以让我说一句吗......”就在讨论陷入僵局的时候,玫兰莎突然嗫喏着站起身子,胆怯地说到,“那个......A4预备队在莱塔尼亚执行任务的时候,在荒漠中曾经遇到过某种会释放强酸的源石虫。它们吐出的酸性粘液甚至能腐蚀掉干员们的武器和铠甲,幸亏那次梅莉带着特制的聚合凝胶盾牌,小队才得以全身而退......事后我把作战记录上传到PRTS里面了......”
“被你这么一说,之前的龙门夺回战中也遇了差不多的东西。”灰喉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不仅跑的飞快,射程更是跟我的复合弓所差无几。若没有身后的资深医疗干员,恐怕我跟前面的重装精英们连完整的尸骨都剩不下。”
“但是以汐斯塔的优渥环境真的能进化出这种怪物吗......那里又不是什么源石污染浓度极高的工业区,这不符合天灾的自然规律。”天火开启了学者模式,“仔细想想,这次事件有些蹊跷。出了这么严峻的问题,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叫外人前去处理,而自己的军队却无动于衷?”
“如果是人为干预进行诱导呢?例如释放激素或是运用某种法术改变生物原本的基因序列。”缄默许久的凯尔希绿眸微微闪动,提出一个爆炸性的猜测。
这句话就如同往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一颗巨石般,顿时在房间里激起千层浪花,众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这可是严重违反泰拉人道主义公约的行为啊?”大尾巴不敢相信,“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会立刻遭到全部合约国的通缉,从来就没有天灾信使敢去触碰这条红线......”
“我是在问你行还是不行。”医生的眼神蓦然变得凌厉。
“不......那太疯狂了......怎么可能......不会有人去尝试的......”显然她一时半会还是无法接受。
“回答我!”
“......理论上是可行的......”少顷的沉默后,大尾巴最终极不情愿的承认了这份可能性,“但是——”
“够了,那这样就说得通了。”
“凯尔希医生!您该不会真的认为——”艾雅法拉也坐不住了,因为一旦查实,将意味着所有天灾信使的荣誉都会被玷污,甚至还可能引发各个势力间相互的恶意揣测。
“灰喉,说一下你看到的那种源石虫。”
“是,凯尔希医生。那些虫子被当做生物武器投放到战场上,似乎没有意识,只会不断地无差别攻击任何人,就如同冰冷的杀戮机器。”
“......”凯尔希看到了自己不愿面对的真相。
没有人注意到翠绿色逐渐黯淡下去的瞳孔,也没人能察觉到她那转瞬即逝的淡淡幽思......
“这次的主谋,是整合运动......”良久,她略带惆怅地叫出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整合运动,自从进攻龙门失利后变得一蹶不振,元气大伤。
据说内部高层出现了分歧,梅菲斯特与领袖意见不和,带着自己的亲信离开团队,至今仍是下落不明。
而塔露拉领导的残部虽然时不时仍在兴风作浪,但已然没有了发动大规模侵略的实力,只得流窜在各地,靠抢劫村庄、商队等方式苟活,与强盗和山贼无异。
可世界并未因此而恢复平静——种族歧视、物资匮乏、领土扩张以及权利纷争,战火依旧侵蚀着大地,为泰拉人民带去痛苦。罗德岛就如同一叶荷灯,可以在风雨飘摇的夜晚为水手们指引前进的方向,却无力平复大海中掀起的浪涛与旋涡,且自身也随时有可能陷入其中。
“天火刚刚问为什么军队按兵不动。很简单,因为敌人已经兵临城下了。”面对台下一双双困惑的眼睛,凯尔希无奈的叹了口气,“汐斯塔还召回了所有休假状态的士兵,他们必须要严防死守随时可能攻过来的整合运动。就那点兵力估计连最基本的防御都显得捉襟见肘,更别提抽出人手去剿灭源石虫了。”
“所有城防军加在一起都很勉强吗......整合运动究竟来了多少人?”惊蛰对敌人的数量感到惴惴不安。
“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很多,多到让汐斯塔特意在简报里隐瞒了此事,他们害怕我们会因此而拒绝支援。鉴于塔露拉近期仍在卡西米尔频频露面,可以判断是消失许久的梅菲斯特率部所为,再联系到之前哥伦比亚多个城镇的村民集体失踪案件,推测梅菲斯特用法术将那里的人民变为了他的牧群,才有如此浩荡的声势。目的尚不明确,估计是冲着黑曜石来的,想要通过内外夹攻击穿汐斯塔的防卫线。”
“那些活死人,不好对付。尤其是现在的罗德岛,战力已大不如从前。”陈警司直截了当的说到。
“可恶,这种事好歹要讲清楚啊!”风笛气得咬牙切齿,“如果我们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轻易出击,说不定全部都要交代在那里!简直是要往火坑里跳!凯尔希医生,我们还去帮他们吗,要不就算了吧?让他们自生自灭才好!”
医生环视四周,略显惋惜的视线扫过众人脸庞。
“这也是今天要讨论的问题,本部的干员自不必说,我想询问一下签署派遣协议的各位,如果罗德岛打算前去救援的话,你们是否愿意共同行动?因为这次任务是合约之外的内容,诸位并不是必须参与其中的。”
“如果博士还在就好了......要是让他来领导的作战,大家心里肯定会踏实很多的......”
“等下,如果对方是梅菲斯特残党的话,我们大概会跟他在战场上相见吧......毕竟他现在加入敌人的阵营了......”
“喂,你们小声点啊......不要在医生面前谈论那个人......”
听着干员们的窃窃私语,凯尔希一不小心咬破了嘴唇,柳眉上立刻浮现出几条不易察觉的褶皱。
在龙门攻防战的转折点中,原本罗龙联军已经将整合运动层层包围,正准备一举消灭。谁料在决战前夜,博士——联军的最高指挥官之一——竟然拿着地图倒戈成为了整合运动的一员。以此为凭,联军全盘的战术计划和兵力配备都暴露无遗,原本一边倒的局势也瞬间逆转,最终导致唾手可得的胜利变为双方的两败俱伤而惨淡收场。
事后龙门方面想要把责任归咎于罗德岛用人不当,虽然考虑到罗德岛在战争初期的关键作用,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但各种流言蜚语将这件事传的满城皆知,罗德岛也第一次遭遇了信任危机。
紧跟而来的,许多跟博士关系密切,或是将他当做心灵依靠的干员,在得知博士离开的消息后,情绪跌落到冰点,陷入了近乎自闭的状态,无法继续执行任务。包括阿米娅,也不肯接受博士背叛的事实,将自己深深的反锁在房间里,不愿出门一步。
再然后,没有了博士作弊级别的指挥,再加上干员们状态极差,顺利完成的任务越来越少,作战失败的次数却不断增多,接着就是风评变差,干员们更加沮丧,战斗也就越加困难——陷入了这样的恶性循环中。直到最近,想拿到三星好评也已经成为了奢望。
“莱茵生命不准备一起前往,这不在合作范围之内。”白面鸮冰冷的机器声响起。麦哲伦事件过后,哥伦比亚与罗德岛的关系逐渐恶化,尽管莱茵生命仍是续签合约,但却坚持收回了伊芙利特的监护权,也不再允许罗德岛插手协议之外的任何计划。
“黑钢国际会响应号召,我们的职责就是保证雇主的安全。”雷蛇从座位上站起,矮小的身材使得她要踮起脚尖才能被众人注意到,“我跟芙兰卡将全程陪伴在各位身边,请不要担心。”
“企鹅物流会抓住那个混蛋,然后我将亲自处决他!”德克萨斯罕见的展露出愠怒的感情,暗火正在她双眼中烧灼,“就是这个人渣,害的能天使一天到晚神经兮兮,到现在也没有好转的迹象,我一定要送他去见——”
“冷静点,德克萨斯姐!”旁边的空急忙捂住了德克萨斯的嘴巴,不好意思地对凯尔希笑笑,“总之我们同意前往汐斯塔......当然,也不会干涉罗德岛对某些人的裁决。”末了她还不忘贴心地补充一句。
“抱歉,老爷因身体抱恙暂时无法留在舰上,但我跟小两位姐可以一同前往。”角峰不卑不亢地表达了谢拉格的立场。
在雪山中长大的银灰会生病?这种谎话连小孩子都骗不了。银灰成为干员全是因为与博士的私交,如今博士不在了,他自然没有了留下的理由。
话虽如此,但恩希亚的矿石病还是要依靠罗德岛来治疗,所以喀兰贸易还不能彻底撇清关系。
“龙门多半是不会同意派人的......”诗怀雅故意高声说到,可马上话锋一转,“但以个人的名义去支援朋友是没问题的啦~!喂,肠粉龙,别不吱声,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现在还是会议时间啊,能不能严肃点。”边上的陈满脸黑线,“不过诗小姐说的没错,我跟星熊督查也会全力相助的。”
“都说了不许这么叫我¥%#……&*”
“足够了......”
凯尔希默默估算着,心中一横做出了决断。
“罗德岛决定前往汐斯塔帮助解决紧急事件,必要时将会与整合运动进行正面交锋,让所有人提前做好一切准备!不参与此次行动的干员们请暂时离舰,等任务完成归来后再重新登船!”
“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
应该说不愧是罗德岛,很快便正确推断出了真相并看破了幕后黑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还是在两个关键的问题上出现了错误的判断。
第一,低估了梅菲斯特复仇的怒火
第二,整合运动的目标,根本不是什么黑曜石,从一开始就是罗德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