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鲁已经记不清,或者说不愿想起这场战役是如何结束的了。对它来说,【贝卡萨斯X】的最终炮击摧毁了整只帝国舰队,而帝国舰队的指挥官们为了守护自己的祖国,用那残破的舰体对着【圣所】发起了自杀性冲锋袭击,其结果就是帝国与巴诺的两败俱伤——
帝国舰队固然是被全灭了,但【圣所】也陷入了无法正常运行的困境,巴诺军光是为了让它保持在公转轨道上就已耗尽了全力,更别提拿它来威胁帝国了。
到头来,付出了这么多牺牲,巴诺军对于帝国的劣势还是没有改变,这一切战斗究竟有何意义……?
吉鲁看着那片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星海宇宙,内心充满忧伤与不舍,它甚至第一次体会到了“泪水”的滋味。
可它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是继承了法尔科意志的存在,必须确实履行好自己的职责,才有脸在新世界中去重新认识那位挚友,所以它抹去自己的“泪水”,深吸口气好调整好情绪,准备好好面对那些仍活着的人们。
而它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诺雅·赛科莱丽,这位法尔科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深深爱着的女性。而她同时也是此时因法尔科的牺牲而悲痛欲绝的少女。
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检讨与反思,啜泣声在诺雅的房间内回响着,小皮只是立在一旁的桌面上不发一语,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说,吉鲁对此也是无能为力——或者说懒得管它了,毕竟现在的自己搞不懂也没心力去搞懂它在想什么。
“诺雅……”吉鲁来到诺雅床边,它决定将一切毫无保留地交付给诺雅·赛科莱丽这位新主人,一如它对待法尔科那样,“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趴在床上的诺雅默默将红肿湿润的左眼探出枕头,以那黯淡无光的瞳孔悄悄仰望着吉鲁。
“这是个一万年前的故事……”
听到这个开头,小皮虽有用余光打量了下吉鲁的背影,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缄默,静静地立在原地。
而在房间之外,悲伤的情绪丝毫未减弱,甚至有股憎恨与愤怒在不断蔓延。
“我要宰了他们……”丹尼尔的铁拳狠狠捶上墙面,咬牙切齿的他如今已被愤恨吞噬了内心,“我把要帝国人通通杀光——!!他们根本不配做人,就是一群会走路的畜生——!”
“住口——!”莫妮卡强忍悲痛呵斥丹尼尔。
“都这样你还想装模作样地维持什么仁义道……”丹尼尔刚一回头打算反驳莫妮卡,坐在角落处黯然神伤的米娅的身影顿时如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了他的喉咙。
即使如此,丹尼尔也只是停止了发声,他心中的愤恨没能得到宣泄,现场氛围又不许他发飙,于是他干脆甩手走出会议室,塞拉见状连忙喊着他的名字并追了出去。
“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了,既然是军人,就不该被情绪所控制。”莫妮卡凭空冒出的这段解释看似在劝诫众人,但谁都听得出针对的目标是谁。
或许莫妮卡认为自己这是在安慰心情复杂的米娅,但米娅着实无法领情,只能在无力地说了声“对不起”后离开会议室。
剩下的,便是杰德蒙特、菲欧娜、疾风、库珀以及莫妮卡五人了。
好好的一场战后报告会不欢而散,怕是很难再开下去了。尽管五人各自心中有数,但留下来的也都是有着定性,视野辽阔的人,因此即使勉强,也都认为应该硬着头皮商讨出接下去的事。
“下降到地表吧,事到如今再回去就真是前功尽弃了。”疾风率先打破了沉默,“地面应该还有一些巴诺据点,把它们整合起来,也能补充我们损失的兵力。”
“地表是帝国的主场,我们可能坚持不了多久。”杰德蒙特说道。
“那就打‘闪电战’,速战速决。”库珀答道,“反正我们也一直是这么过来的,直捣黄龙,镇压帝都后再煽动帝国统一全世界前的旧势力制造混乱,好为我们争取时间。”
“只是这样一来,世界又会陷入混乱,不,甚至比之前更加混乱……”失落的疾风全然没有平日的自信与开朗。
“那也只能之后再去商讨了,看是要镇压还是和谈,总之统一的帝国对我们没有好处,至少在异民有自己的生存空间之前,帝国……必须变得脆弱。”莫妮卡的说法虽有道理,但众人也不过是能够从“逻辑”上接受,真正从道德角度出发,他们各自多少都有些罪恶感。
“呵……真是奇怪……”莫妮卡苦笑了声,“为什么……我们非得替那群‘仇人’着想……”
“因为他们不全是我们的‘仇人’,更多的人……只是‘人’罢了。”疾风捏紧拳头答道,“他们……也只是……被卷进来的无辜百姓……”
“真是这样就好了……”菲欧娜可以说是所有人里情绪最为稳定的,但即使是她也很难在这种氛围里不为所动,至少就表情来看,她还是多少有些忧伤与无奈的,“帝国能全面反对异民,靠的怕不只是政令,还有民众的意愿吧。”
“……你还真残忍。”杰德蒙特瞥了菲欧娜一眼,“不会看时机说话吗?”
“连我们都逃避这件事的话,有什么资格批评丹尼尔,还怎么作战?你们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是你们的事,我可没忘,我还有必须完成的使命和目标。”
“那是【星联】的,不是我们的。”
“那你们就自己去贯彻,别要求我配合你们在这里演苦情戏。”
“你——!”
眼看内战一触即发,莫妮卡正要出言制止杰德蒙特,却见杰德蒙特自己将举到半空的拳头放了下来。
包括杰德蒙特在内的众人陷入沉默。
“法尔科相信的人,所托付的人,不该是这种模样。”菲欧娜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其余四人,“不过你们要是觉得这样也行,那就这样吧,反正弱者从来不缺失败的借口。”
“……”莫妮卡盯着菲欧娜。
“但我会战斗,为了很多事,持续战斗下去……”菲欧娜坚定地答道。
这句话,鼓舞了在场的众人,或者说,唤醒了他们心中被悲伤与愤恨所掩埋的斗志,每个人逐渐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意志与信念,眼里也焕发出了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