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报告!342装甲师集结阵地遭到攻击,损失惨重!」
「什么!?」
深埋地下的MSA统合前线指挥所里,收到了一条令众人哗然的消息。
部署在正面的一个装甲部队集结阵地遭到了攻击,这是何等的荒唐——整个CVC的军力应该都被「猎杀巨浪」牢牢牵制在了防线上,此时怎么可能有余力突袭MSA的正面阵地?
「难对付啊……是在攻击发起前潜伏起来的别动队吗?」
斯拉文站在身形修长的战区司令身边,一言不发地聆听着他的一言一语。这位总指挥虽然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实际上总年龄已经超过了斯拉文两倍有余。所以,看起来老成的斯拉文并没有贸然打断上司的思绪。
「分派一个机甲中队去增援342师的阵地。」
「报告!工1号补给仓库被纵火!」
「什么?连那里也……看来不仅仅是一支别动队在作乱,让最近的预备队去包围那片区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单位!能抢救多少物资算多少!」
「报告!东南4乙号战壕请求增援!」
「??……」
这是被全面进攻的节奏啊!
「快……快派轻机甲连队来!这边已经……」
「坦克!!地下钻出了坦克!!」
前线士兵在通讯中的慌张语气令人心烦意乱,现在需要战区司令紧急处理的问题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然而在342装甲师的阵地上却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没有硝烟,没有炮声,也没有任何警报,所有装甲单位都在等待着出击命令,与一个小时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在前沿集结阵地后方的交通区域,却陷入了一片大乱。
「越是在意井然有序,就越是会被这种局面逼疯啊。」
茵克安坐在「恐惧天使」的驾驶舱里,从数个摄像头的视角观赏着MSA阵地后方升腾起的烟尘。这会儿,「恐惧天使」的肩标已经从萤火虫餐厅的纹章变成了黑桃A标记,大摇大摆地驶出了MSA的前沿阵地,来到了预留给预备队和物资补给用的交通阵地。
这里的光景可谓好不热闹,被四处调动的增援部队与无数支补给连混在一起狂按喇叭,许多支预备队为道路的优先通行权吵个不可开交,甚至动起了手……MSA前沿阵地与大后方就这样被一派拥挤繁杂的混乱所分割开来,首尾不能相顾。
「哈!那个傻子还真信了哦!」
雁兰脸上挂着顽皮地笑容,十指在全息键球上飞快地跃动,只用了几分钟就又剪辑好了一段足可乱真的求援音频并把它投入MSA最高级的域内通讯线路中播放。
「安安稳稳地躲在地下可真是舒服啊~」
他抹过一个显示器,上面显示几乎通往MSA指挥室的所有通讯线路都已被雁兰拦截,任何传入指挥室内的音频与视频信号都将任他拿捏,传出来的也一样。这样一来,被假情报搞得一团乱的MSA暂时也就没有余裕发起进攻了,能给月桂争取到不少的安全空间。
「看来,在我‘暗网蜘蛛’雁兰退役之后,这些家伙在网络安保方面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啊。」
不过,如果不想办法解除「猎杀巨浪」的威胁,战场上就依然危机四伏。他还没办法直接控制战场上那些无人机的活动。「猎杀巨浪」所使用的一次性无人机都只具备简单的敌我识别和火控系统,并没有连入战场指挥网络……但雁兰也不是完全没有对付这种情况的手段。
所以,按照贝姬的计划,接下来就是茵克的回合了。
身处比早上六点半的菜市场还要混乱的环境里,茵克并不慌乱,只是开启拾音器大声斥责道:
「耽搁了我的行程,就等着哈山上将拿你是问吧!」
这招果然好用,堵在路上的预备机甲部队乖乖地给茵克让开了道路——在MSA没人敢随便打着战区司令哈山上将的旗号发号施令,除非是他的近卫队——而且还开着一台多数人根本没见过的、看起来颇为新式的机甲。
少问问题,少犯错。
这片混乱就像是一滚洪水,隔断了前沿阵地与茵克要去的地方。这样一来,通过了这里以后就会抵达哈山上将所在的地堡,整个北澳战区MSA的指挥中枢。
这也意味着他会碰上正牌的司令近卫队,之前那招就不好使了。
果然,当他把那片混乱甩在身后一公里左右,他就能看到MSA的司令部地堡与外围工事了。他驾驶「恐惧天使」不紧不慢地来到大门附近,司令近卫队所属的机甲马上就迎了上来。
「你!报上姓名与单位!」
话音刚落,卫兵就感到什么东西顶上了他的驾驶舱。他下移摄像机,看到的是一柄熟悉的武器——
爆穿矛。
他还没来得及产生危机感,茵克就按下了扳机。瞬间,爆穿矛最顶端的一截应声炸裂,聚能射流直接把对方的机甲驾驶舱打了个对穿,灼热的金属熔渣从敌机背后喷薄而出……
到这一步,踹门而进是最有效的。
基地顿时警报声大作,「恐惧天使」一边踱进基地内,一边按动爆穿矛的手柄,已用过的那一段自动脱落,后面还有五截——本质上是串联的破甲弹,十分简单有效的近战武器。
两架首先前来增援的AIF机甲刚从转角里露头就迎面吃了75mm自动炮的精确射击,一发胸口、一发电池。炮口的爆风卷起纷扬的尘土成了天然的掩护,茵克没有浪费任何一分钟,他需要马上摸清这座基地的结构,他驱使「恐惧天使」在基地里滑行起来,任何前来增援的机甲几乎都是刚打照面就已经吃了炮弹,全身覆盖着装甲的战争机器在茵克精确的射击下几乎脆弱得如同肉身。
100%要害命中率,「人马座」茵卡达尔顿的射击节奏在沉寂多年后再次回响在战场上。
然而,战斗的响震也已经不可回避地传递到了地堡内部。
「……基地也遭到了攻击?」
这次的爆震是实实在在的,可没有任何假信号能做到这种程度。
「CVC这次有备而来啊……斯拉文,让你的机甲营出动吧!」
斯拉文无言领命,将便帽戴上就离开了指挥大厅。
几分钟后,茵克发现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超出他预期数量的机甲,瞬间以优势火力将他压制。
「还设置了暗堡机库吗……」
茵克打出一片烟雾,趁对方启动红外侦测之前迅速操作「恐惧天使」冲进主堡阴影里以获取掩护。即便如此,还是有些30毫米转膛炮弹药擦过了「恐惧天使」的装甲……看来这波突然冒出来的家伙训练有素。他一边用自动炮还击,一边开始联络雁兰。
而在MSA这边的,自然不是等闲人众。
MSA陆军北澳方面第一空降战斗群,903轻型机甲营,「铁教父」斯拉文亲自训练出的精锐机甲部队——即便承担「恐惧天使」那骇人的杀伤率,也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加大了压制火力,令入侵者完全无法离开掩体。
忽然响起的警报声催动茵克迅速操作机体回过身来,不知何时从背后摸上来的一台We74C几乎将爆穿矛捅到他的身上了——「恐惧天使」以惊人的灵敏性迅速松开自动炮控制住来敌手持爆穿矛的手臂,同时从腰后取出另一支爆穿矛按在对方的关节处,轰断了那只持矛的机械臂。
而对方也不甘示弱,左臂处安装的等离子喷射器早已预热完毕——这种能将机体运转的废热储存起来催动高压等离子团的近战武器可以贴身融化任何材料——就在它刚抬起左臂之时,「恐惧天使」的爆穿矛就已经顶上了它的驾驶舱。一声巨响之后,对「恐惧天使」的夹击功败垂成。
「不错的配合……」
茵克夸赞着敌人的战术,刚要拾起自动炮,从正面策应而来的敌机就转眼出现在了极为危险的距离内——他压低机体躲过一串速射,射出固定在左臂的绞索吸住敌机,使它一下子失去了准头,并启动绞车将它猛地拉了过来。直到敌机直接顶上了他手中的爆穿矛,一声爆鸣后就永远失去了威胁。
「复仇天使」就这样一直顶着敌机的残骸作为盾牌,丢下卸掉四截的爆穿矛拾起自动炮将后续赶来的机甲统统撵回了原来的位置,获得了一时的喘息之机。
茵克确认了一下余弹数量,决定不再拖延下去了。
「雁兰,准备好了吗?」
「随时OK!」
「来吧!」
激战正酣的基地里谁也没注意到,有一片比天空更阴沉的阴影早已笼罩在他们头上,越变越大……
「求救!重复!求救!BSS12号充能舰失控,正在坠落!」
慌乱的通讯传入茵克的耳朵,让他躺到椅背里暂时放松了一下紧绷的脊背——而此时,一艘小楼尺寸的空天战舰正脱离了天空中的编队,直冲着基地里砸来!
「虽然暂时找不到直接对舰队动手脚的门路,不过……直接连接到雷云电网的这家伙可是门户大开呢。」
这艘用于为登陆舰中的无人机充电而被置于编队正中央的「充能舰」,在雁兰面前的屏幕中坠落的姿态是如此优美。
「全员防冲击预备!」
「散开!!」
纵然是斯拉文的机甲营也没见过这等阵仗,队形还没完全散开,呼啸的充能舰裹挟着天空中的水汽轰然砸到了地面上,大片的沙尘被扬出上百米高,大地开始剧烈地震颤……
「大礼包!」
雁兰开心地拍起手来。
一时间,MSA阵地的心脏地带烟尘弥漫,远在前沿阵地的人们都眼睁睁地看到了这里发生了什么——然而就算是萤火虫的戏法在这一刻揭开了真面目,MSA也没办法迅速调遣兵力回到主基地了,之前被卡在半路陷入极度混乱的部队,俨然成了MSA本身最大的障碍。
但是,作为一支职业军队,他们还是适时地表现出了职业素养。在持续混乱了几分钟后,MSA中层军官勉强从淤塞在半路的单位里临时组织了一支不小的机甲支队开赴指挥部。然而,他们一接近被砸得稀烂的基地,就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充能舰的内爆将它储存在内部用于合成电池的石墨粉尘统统扬到了空气中,连同那些银箔内壁的碎片一起拌在酸雨里四处飘飞。这些物质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大片广阔的磁流体与高反光干扰带,完全将基地所在的荒原笼罩起来。当机甲支队冲进这片区域后,所有传感与观测设备全部失灵,连最可靠的测距仪上的数字也开始乱跳起来。
正在MSA的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有一个黑影从更深处的烟尘中现身,转瞬间就是自动炮的弹雨向援兵们袭来——
它竟然……能在这种环境里……还主动出击?
「恐惧天使」高速滑行着,迅速从反应迟缓的MSA机甲群中掠过。他们摸着瞎调转矛头,追着「恐惧天使」的身影往一个未知方向冲去。这时,所有机体只能依赖盲射、甚至驾驶员探出驾驶舱来校准射击,自然没有一发炮弹能打到目标。
MSA的支队被「恐惧天使」拖带了不知几公里后,忽然发现追击目标开始减速——一点一点地减速,最终停止了运作。
「停止射击!抓活的!」
MSA的机甲趁机将电力耗尽停止运转的「恐惧天使」团团围住。几名机师手持手枪跳下机体,攀上「恐惧天使」的背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外部开关,「恐惧天使」的驾驶舱在他们面前徐徐打开……
在它完全打开的那一瞬间,黑糊糊的驾驶舱里忽然响起一声爆鸣,吓得MSA机师们纷纷抬起手臂保护脑袋——然而,没有驾驶员,也没有任何致命的东西飞出来,眼部神经连接线缆吊在空无一物的驾驶舱里尴尬地摇晃着——
只有一大股五颜六色的彩带在爆鸣声响起后四处飘飞、挂在他们的头发上,嘲笑着他们的愚蠢。
「叭!」
看着这些机师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雁兰笑得不能自已,他给出的那个奇怪的包裹,也只是用来做这个而已。
「哈哈哈哈!遥控AIF还蛮好玩的嘛~早就想这么做了!」
笑够了之后,雁兰定了定神:
「茵克,白痴们已经引开,该你啦。」
「好嘞……」
茵克在满墙是血的晦暗走廊里站定,把嘴里未点燃的香烟一吐,飞起一脚猛地踹开了面前的大门——
「都!他妈!不许动!!」
只见茵克两手各持一把截短霰弹枪,大跨步走进了一片愕然的MSA指挥中心。
门外的指挥部卫兵都早已被他摆平,现在屋里的不过是些从没上过前线的文员。大多数人已经被充能舰那一撞引起的剧烈震动吓得失去了反抗的意志,这时只能对这个凶神恶煞的独眼男人高举双手。
然而,身为战区司令的哈山上将并没有被吓住,他从外套里摸出手枪,却迟迟没有开枪——只见茵克抖落厚厚的夹克,露出了里面绑扎成捆的塑性炸药。
「对,对!就是这样,慢慢把手放在后脑勺上!」
茵克没有理会哈山上将手里的手枪,只是一边往司令席走去,一边继续对着周围的文员们恐吓道:
「否则就到下辈子找后脑勺去吧!」
环视着文员们瑟瑟发抖的样子,茵克接着喊道:
「复苏一次三百万,贷款利息几十万,你们月薪多少?没活够的话现在都给我滚出去!快点!全部!」
霰弹枪轰然击碎了一根日光灯条,四处飞溅的玻璃钢碎片促动着文员们赶紧离开座位、争先恐后地往门外挤去。
看到身边的通讯员也离席而去,哈山上将握紧了手枪斥道:
「你以为我不敢开枪?!」
茵克瞟了他一眼,抬起左手的霰弹枪毫无顾忌地轰出一击,将哈山上将的手枪连同右臂一齐打得支离破碎。目睹了如此的惨状后,文员们逃离的脚步更快了,几乎要把大门挤爆。
「把门带上!」
发出最后的命令后,等到指挥大厅的门紧紧地关住,茵克才第一次回过身来面对这位四分之一身体被打得血肉模糊的、MSA北澳方面军的总司令。纵然如此,哈山上将还是倚蹭着墙壁,勉强站了起来……他奉行站着战斗站着死的价值观,典型的MSA性格。
「咳……呃啊……你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任何……」
茵克一把抓住哈山的头发,狠狠把他的脑袋撞向通讯台。等他不再废话之后,茵克扒开他的眼皮,将那血流如注的脑袋按在识别面板上。半秒之后,绿灯亮起,战略指挥权限认证接口锁盖自动打开。
「A阶的家伙还真是轻轻松松就能视死如归嗷?」
他把没用了的上将推到一边,把雁兰交给他的磁盘插入战略指挥权限认证接口。霎时间,指挥中心所有的显示器上都开始闪烁起了杂乱无章的编码。
「噢~来啦来啦。」
雁兰兴奋地搓了搓双手,接过查尔斯送来的超甜拿铁,美美地嗦上一口,不顾奶沫沾得满嘴唇都是。喉咙被令人舒心的甘甜滋润过后,不由得要唱出歌来:
「伦敦大桥塌下来~塌下来~塌下来~」
蛋壳椅转了一圈儿,最后精确地回到了原来面对的角度。
「伦敦大桥塌下来~塌下来~塌下来~」
拿铁放到一边,那细嫩的十指稍作活动后,牢牢地捧住了键球——
「我~美丽的~小姐~」
下一秒,整个战场的上空陷入一片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