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还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姑娘你的母亲肯定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精灵。”
粗壮高大的男子爽朗地笑了起来,似乎丝毫没有对于类人族的偏见。
母亲,那还真是一个相当遥远的名词了,在我所想起来的记忆中,关于母亲的碎片也只是寥寥,连她的样貌都是模糊的,看不清脸的全貌,但是我却记得她的笑容,那上扬的嘴角,我想,那大概才是真正我所追寻的“幸福的微笑”吧。
即便是像是破破烂烂的老旧布娃娃般的我,这样的愿望,也是被允许许下的吧?
“不过姑娘,你是去皇都干什么呢,也是去淘金的吗?”
“淘金?”
“欸?姑娘你不知道吗?从皇都遇袭以来,周边的魔物都不知为何离开了原本在森林深处的栖息地,开始袭击路人,但是骑士团都在帮忙重建皇城抽不出身,所以开出高价悬赏人去狩猎这些魔物,而且魔物的素材也是重建所必要的,皇族会高价收购啊。”
“说到底也就是投机行为吧,布鲁诺。”
一旁应该是与他同行的萝莉弓箭手叉着腰摇了摇头,不过说是萝莉,但是其实光看身高与我也差不多就是了。
“哈哈哈哈,说得是啊。”
他又爽朗地笑了起来,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结果让身后布袋挥动了一下,差点击中了一旁的弓箭手小姐。
“喂,当心点啊,笨蛋布鲁诺!”
她叉着腰瞪着她。
“抱歉抱歉,小蕾。”
“都说了不许叫我小蕾,啊啊啊,火大,笨蛋布鲁诺!”
我猜是因为身高的问题吧,被叫做“小”就会很在意,猫拳炸裂,大叔则是维持着笑容,似乎对此并不在意的样子。
“赚的钱就一定要赚,能做到的事情绝对不会迟疑,这就是我的人生信条。”
“抱歉啊,他们这么吵闹。”
一旁看起来像是什么神官一样的男子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表示我并不在意,倒不如说有精神是一件好事情,他们也有在好好地笑着呢,该则么说呢,有一种安心了的感觉,这段时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氛围呢。
像是在逃避着什么,我转头看向了窗外,那是一片翠绿的平原。
艾诺和根特之间的距离可不算近,假如是用这辆普通马车的话,一周的时间也不一定足够,虽然有传送魔法这种便利的存在,但是我并没有那么强的能力,传送魔法需要很多细致的调整,一旦出错了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想冒这个险。
会使用长距离传送的魔法使并不多,其中相当大一部分都被皇家魔法协会纳入了麾下,只有少部分在各地做起了传送的生意。
而我的目的地正是马车下一站休息的名为钟的小城镇,去那里找到传送魔法使。
问题是钱啊,真该趁着捣毁那个窝点的时候顺一些不义之财的,传送的费用可不低啊,最坏的情况,也就只能用这个来抵债了吧。
我将几乎空了的包打开了一点,露出了里面的血红色宝石,它现在已经几乎不会发光了,但是既然是血族的证明的话,多少还是值一些钱的吧。
这么想着我又把它合上,开始闭目养神,摆出拒绝交流的姿态。
现在的我,最好不要和别人扯上关系,不然只会给他们带来痛苦与灾难而已。
“妈妈,我想要成为超人!”
“噢?为什么呢,小可。”
“你看这个漫画,超人可以‘嘭’地一下子赶跑坏人,让大家变得幸福。”
“小可,要改正一下哦,超人也只是在行使暴力,真正的幸福可不是这样获得的噢。”
“那我应该成为什么呢?”
“小可,你要成为让大家微笑的人噢。”
“呜……不明白,厨师可以吗?”
“呵呵,具体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要靠你自己去思考哦。”
“噢……”
“如果搞不清楚要做什么的话,就看看别人都在做什么吧,观察并且思考,最后得出只属于自己的答案。”
“那我要成为和妈妈一样,做一名医生。”
“欸?医生吗?那你能记住希波克拉底誓词吗?”
“呜……虽然现在还记不住但是我会努力的。”
“小可,不要做医生噢。”
“为什么?妈妈明明就拯救了好多人。”
“拯救一部分人就意味着要放弃一部分人,要获得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代价。”
“小可不明白。”
“小可买面包的时候要付钱的对吧。”
“嗯!”
“就和那个一样哦,你在救下一人的时候就向上帝支付了某种货币,或许是别人的性命,或者是你自己的,又或者是别的东西,只是都是等价的。”
“那小可可以给神明大人钱吗?”
母亲最后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表情也是,只记得她轻轻地摸着我的头的手掌,很温暖。
“客人,请醒一醒,已经到钟镇了,请您下车。”
马车车夫虽然用语很恭敬,但是在契约已经完成的现在,语气和表情中露骨的表达着不耐烦的驱赶之意。
“抱歉。”
我下了车,头晕乎乎的,大概是恢复记忆的后遗症吧,即便恢复的只是不连续的碎片,这也是某种我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努力地想将这股眩晕感赶出脑袋,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徒劳无功。
“就是这里了吧。”
我看向头顶朴实无华的“传送商店”的招牌,这里大概是为数不多不隶属于皇家魔法协会的私人提供传送服务的商店了吧。
选择这里而不是魔法协会提供的传送服务的理由有二,一是价格明显是这里更为便宜,二是毕竟我还处于被通缉的状态,刚刚我悄悄地去这里的魔发师协会看了一眼,那里已经挂上了有我画像通缉令,甚至还标上了高达一千枚圣金币的价格。
去魔法协会必须要有正规的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现在的我可提供不出来啊。
“客人要去哪里?”
“根特。”
“几位?”
“一位。”
“10枚金币。”
还好是够的,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将手伸向腰间。
“欸?”
然而却抓了个空,本来应该在那的腰包不见了。
是忘在车上了吗?还是说是被谁拿走了吗?
“假如没有钱的话,就请回吧。”
一开始还微笑着的男性魔法使,立刻收敛了笑容,冷漠地走开了。
这下有些糟糕了,我所有的身家全在那个腰包里面啊。
“对不起,没钱的话不行。”
这家不行。
“抱歉,我们这里不允许赊账。”
这家也不行。
“啊,我们这里现在也不缺人打工啊,抱歉啦。”
几乎所有的旅店都给出了相同的答案,其实我多少也能够想到这种情况,有几个人会去帮助一个素不相识还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呢。
“小姑娘你缺钱吗?这样的话要不然放下你的兜帽给我看看,说不定我能出点钱给你提供住的地方。”
“别走啊,姑娘,我可是好人哦。”
其实我能够理解,没钱寸步难行这个道理,在我那破碎的记忆中,冷漠的人比比皆是,毫不相干的人对大多数人来说除了满足窥私欲和自尊心以外,根本毫无价值。
而且强迫别人帮一个陌生人这种事情,根本也就是一种道德绑架而已。
只是亲身去体验这种感觉,总是不好受的。
我看着已经沉下了一半的夕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下没办法了,只能去野外露宿一宿了。
“请等一下,这位小姐,虽然不能留你下来,但是不嫌弃的话请用这个吧。”
我刚刚走出名为“芭礼”的店的大门,店员小姐便追了出来,将一个纸袋交到了我的手上,然后鞠了一躬便小跑着回去了。
我打开纸袋看了一眼,是一排像是小蛋糕一样的东西。
我合上了袋子,抱着它向店内深深地鞠了一躬,现在一想,我好像从昨天逃出艾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了。
我坐在街道一旁的长椅上将纸袋打开,象征丰收的金黄色面包和甜美的红色果酱在疯狂刺激着我的胃部和口腔,我能感受到唾液和胃部的腺体在疯狂地分泌着酶。
“哥哥我饿了。”
“忍着点小梅,等哥哥明天把素材卖了拿到工资就可以给你买好吃的奶油泡芙了噢。”
“嗯。”
我的视线被对话声吸引了过去,是两个小孩子啊,年长一些的哥哥看起来也不过九十岁的样子,年幼的妹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吧。
假如男孩的腰间没有别着剑的话,假如他们的帽子下没有隐隐地露出一对尖尖的耳朵的轮廓的话,这看起来不过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兄妹了吧。
“呼……”
我又一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向着他们走过去。
“站住!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不准再靠过来了。”
他在注意到我靠近的瞬间便立刻将手放在了剑柄之上,大声地喝止了我。
我举着纸袋举起了双手。
“我没有敌意,只是如果不嫌弃的话,请用这个吧。”
我慢慢地俯下身,将纸袋轻轻地放在了地上,然后向后退了几步,他依旧维持着警戒的姿势,慢慢地走过来将纸袋捡起,一边打开纸袋,一边用余光注视着我。
“为什么要给我们?”
“只是坐在那里,然后听到了,你们更需要这个吧?”
“啊!草莓蛋糕!”
“啊,小梅!”
在他发出警告之前,女孩就已经抓起一个蛋糕咬了一大口。
“哥哥,这个好好吃。”
“我没有想要害你们的意思,请用吧,我先告辞了。”
这个世界上是有什么东西是金钱换不来的,并不是不能等价交换,只是爱的等价物从来都只有爱而已,而神明大人所需要的代价是什么呢,我仍然在寻找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