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能重来,有些事也无法改变。
比如说有些人就算可以回到学生时代,他依然无法用功读书,依旧没办法发奋图强走上人生巅峰,最多只能凭着多出的经验得到部分的改变而已。
而于我而言,如果我回到五年前的那一天,我想我,依旧无法拒绝那个请求借宿一晚的美少女。
因为那可能是我这一生唯一的高光,唯一的,感受到血液如黄河般奔腾涌动的时刻。
我平静地看着窗外,景色越发荒凉,我应该是被带到很偏僻的地方去了。
现在莫莫应该已经回到了寝室,最后我离开的时候看见铐住我的这个女装大佬给她看了眼手机上的什么消息,随后她就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她回头像是想要和我说些什么,但是并没有说。
那么,我的未来通往何处呢?
“抱歉,我会错意了。”
坐在我旁边的大佬一直在盯着屏幕,大概是收到了谁的什么消息,突然间看过来对我说了句难以理解的话,紧接着就挪近身体打开了把我和他的手铐在一起的镣铐。
我揉了揉手腕,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人。
顺便一提,虽说知道是大佬,但是也太冷魅了,这会让人知男而上的。
“…没事,你要带我去哪?”
“特行部要我紧急带你回去,现在要带你去的是在这个城市的分部。”
很老实地回答了。
可我还是觉得有点突兀,在我的臆想之中,这个组织派出的这位…女装大佬,他本来应该是负责灭掉我的才对,但是现在却是要带我过去。
所以这与我的猜测不一致,以至于后续的联想都破碎掉,一切只有去了才能有答案了。
不过,我果然还是讨厌这种面对未知的未来的感觉啊,我靠在座位上,松垮地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我突然注意到开车的不是谁家那小谁吗。
高铎,上周末那个活蹦乱跳的特警。
他那副泥腿子的嘴脸我还记得很清楚。
他这人怎么一副惶恐的样子,透过镜子的反射我看到高铎谨小慎微的眼神,像是在…敬畏着我身边这个漂亮的男人。
不过我又一次扭头看过去,男人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让人觉得不该与他搭话。
“关不旋,我的名字。”
注意到我的注视,关不旋向我点头致意。
“毛尚白。”
而我也顺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为了验证之前的某个猜想我默默地拿出了手机。
快乐风男:在吗?
关不旋最后瞄到了我的动作,迅速地提前把手机翻过去,不过我还是勉强捕捉到了屏幕上亮起的光。
…哈。
九点五十,车开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区,稍微有些破败,像是需要重建的老楼,但是总体而言又不像是古老的造物,这是个与我预料中不同的,很有乡土气的地方。
一路上就越来越感觉不到什么城市的气息,因为附近有很多不知道用来种什么的大块田地,而明明是本该越加荒僻的地方,这里却突然出现一处小区,这让我不由得联想到了那天被林淼他们绑去的地方,也是一样的,在荒僻之中开辟出的建筑。
六栋矮楼,只有一栋有几盏灯是亮着的,其他的地方一片漆黑。
“这是为了远离普通人。”
停稳之后,关不旋叹了口气悠悠地说,他随手把手机丢进口袋里,下车了。
我从另一侧下车。
“哦哦,我懂,是为了不给普通人添麻烦对吧。”
我看向前方。
车灯发出的白光里站着一个男人,他大概是等了很久了,偶尔地交替着原地跺脚,不过脸上并没有不耐烦,凭着我现在的视力可以清晰地看清灯光中他的五官,这是个五官精致,但是堆在一起显得又慵懒又颓废的头发略长且只是经过稍微打理的男人,不难看出这人年轻时应该至少算得上是小帅,但是现在中年人特有的油腻把那种味道盖去了大半,变成了一种特殊的,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吸引人目光的韵味,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稍微有些…亲切?
“这位是祝老师,分配给你的指导员,我不是很擅长解释情况,所以有什么事问他就好。”
关不旋的视线从车顶传达。
“指导员?那我学校里的辅导员怎么办?我还没请假,今天晚上我这算是旷寝了吧。”
“喂喂!”
可惜关不旋像是终于完成任务一般松了口气,又带着一股我读不懂的疲惫转身离开了,他消失在黑暗里,向角落的那栋楼走去。
完全没有理我,径自走开了。
回答我的是另一个人。
“学校那边不用担心,全都给你安排好了,你甚至可以不用去上课,这学期的学科已经提前按照八十五分的成绩全部通过了。”
他把遮挡视线的卷曲头发挪开。
祝老师的声音很好听,是个有磁性的男声。
我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继续观察着这个人。
“祝老师祝老师!林淼走了?”
直到关不旋的身影消失在暗中,高铎才贼头贼脑地从车里钻了出来。
“嗯,走了,因为关不旋报告说锦城大学的犯人已经解决了,她大概是接受不了这种不逮捕不审训不宣判罪行的‘解决’,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她生活在父母都是优秀人民警察的家庭,像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和她合作得起来。”
“害!都没办法!人家上头这么安排得嘛。两边都不容易,您也辛苦啦!”
高铎应和着说。
我微微歪了歪头。
捕捉:战栗,虽然很细微,但是我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高铎是在恐惧着什么。
抬起头,我看了看亮着的那几个窗口,有人在看热闹似的往楼下瞧。
“辛苦你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几天麻烦你了。”
祝老师对高铎摆摆手,呼了一口白气又跺跺脚,然后看向我。
“先上去吧,带你去宿舍,外面太冷了。”
“好。”
面对着这个陌生人,我尽量简短地回答。
不过...其实外面还是很寒冷的吗?
现在的我似乎能够感受到温度变化,但却不再能够感受到寒冷,想来莫莫不受季节影响的穿衣风格也是因为如此,而这位祝老师会觉得冷,那么他就是普通人咯。
哈,现在已经很自觉地把自己排除在普通人之外了。
不过看高铎的反应,还有最后像是逃走一般把车轰轰地开出去的样子,我还以为这里面都是病得不轻的家伙呢。
“祝猿,猿猴的猿,你可以向他们一样叫我祝老师。”
一边爬楼梯,一边开始向我搭起话来。
“好的,祝老师。”
“看你的样子,对现在的一切适应得还不错?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资料上说你是在一个多小时前才开始显示出【病人】性状的,不过这可不是新人该有的反应。”
“可能因为我是小说家吧?对这种事情接受能力比一般人要强。”
“嚯哟,自称小说家吗,我建议你写个几百万字或者赚到钱的时候再这么说吧。”
楼梯的拐角,祝老师在高处打量着我说。
“所以你具象出的能力是什么呢?我想想,关不旋说他看到了奇怪的狮子玩偶服,不像是人类伴在里面的,疑似为你的某种能力,所以说是【召唤】吗?把你脑海里的虚拟形象召唤到现实?”
“哦对了,这种询问能力的问题在现在的【病人】们之间很危险,尤其是不熟悉的人,不过对于指导员没有必要,指导员都是普通人,而且作为新人这期间我对你是一对一负责的,不可能出卖你的信息”
“因为我为国家工作。”
看着祝老师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得笑出声来。
祝猿不解地看着我。
“我说的有什么很好笑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我想到高兴的事情。”
“不过关于我的能力,我自己把它叫做【臆想】,我希望在你们的资料里也这么记录,因为我觉得这个称呼更准确。”
“臆想?”
祝猿顿了顿,然后点点头。
“随你,之后我会联系他们修改。”
顶层,祝猿摸出衬衫口袋里的钥匙打开右边的门,然后示意我跟进去。
爬了一路楼梯我并没有看见楼层标号,不过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六楼,也就是顶层,楼梯向上延伸的部分应该是通往天台。
我又默默观察了门口附近,注意到了墙面上的焦迹和靠近地面部分的鞋印,地面上有未干涸的痰液和被踩扁的烟头。
“在看什么,进来吧,不过记得不要太大声吵闹,这里是多人宿舍,里面还有病人躺着。”
祝猿已经换好了拖鞋。
我点点头,跟了进去。
一进房间就给我一种压抑的感觉,可能是因为房间的灯不够亮,也可能是因为空间比较狭窄,这让我以为自己进入了什么笼子里面,并有莫名的不安。
一边换鞋我一边看了看房间的布置,空荡荡的大厅里摆着一套干净的旧沙发,茶几中间摆着漂亮的花,不止茶几中间,阳台上,电视下面的小杂物桌上,大厅角落,靠在门口墙壁的餐桌上,还有手边鞋架上的位置也都摆着漂亮的花朵,不过可能是有些刻意,这些明明看起来很精致的花朵给这个房间增添了许多怪异感。
哦对,这是冬天,所以这些应该都是假花,我还想怎么开得这么鲜艳呢。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干净得就像是退休老干部的家。
“坐吧。”
祝猿松了松领口,可能是感觉到有些不适就把领带摘了下来,看表情这让他舒缓了些,之后他拿过茶几上的茶壶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一杯挪向自己,一杯推向我这边。
我坐到他的对面,平静地注视着他。
这一幕像是被班主任叫去训话。
“毛尚白,是吧,我就这么叫你了,怎么说呢,在开始之前我还是忍不住提一句,就算是关不旋一开始也没这么淡定,不过那小子是被人下药捆过来的。”
“我自己也很奇怪,遇见这么些怪事我应该兴奋或者害怕才对,现在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不错,虽然不能理解你的心里怎么想,但这确实是最好的状态,也因为如此我似乎没必要繁琐地做些无用的铺垫,那么我开始了?”
“我在听。”
我和他之间有淡淡的白气萦绕,那是热茶的蒸汽,如同婴儿的脐带,在我身后,毛尚白过去十九年,自不知如何度过的平朴人生悄然弥散,前方躁动的,不规则的绘图终究拉开。
祝猿捧起了茶杯。
“2015年的春节前几天,一颗外星陨石降落到锦城这个小地方,天文相关的部门都表示很诧异,因为他们什么也没有观测到,除了在视觉上能捕捉到的绿色尾迹,所以,当所以人看到它的时候,已经不存在提前发出警报这一选项了,它像是一个不速之客闯入了这里。”
“但庆幸的是,没有一个人受伤,甚至没有检测到陨石坠落地震波,后续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因为那颗陨石被一个临时成立的特殊部门带走,我只知道那颗陨石真正被命名的名字,它在一切相关的资料里都被称作:”
“【龙骨】”
听到这两个字我就知道的确是那颗陨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个东西的样子了,仿佛对视的那个瞬间我已经把它无法言说的美印在了脑子里,就连后面写boss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被它带跑。
“但是那颗陨石并不只是普通的石头,它带来了某种尚未查明的外星病毒,我们称呼这种病毒为蛇果,伊甸园中,蟒蛇诱惑亚当和夏娃的那颗果子,而它就是有这种魔法神话一般的力量,能把人心中的某种欲念不知几倍地放大,我们现在把所有吃下了蛇果的这类人叫做【病人】,你也是其中之一。”
我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等一下,关于你所说的这个所谓欲念,我无法理解,能说的确切一些吗?”
“抱歉,唯独这个我无法解释清楚,所以用的是某种欲念这种含混不清的说法,不过我可以举一些例子,比如说,对于那些有特殊心理疾病的人而言,他们一旦成为【病人】,他们的心疾会重度恶化,作为普通人的这部分世界观会迅速崩坏掉,甚至会把人格扭曲,释放出一些非现实的非常恐怖的东西,但是不仅如此,变成【病人】的门槛实际上似乎低得很,某些不寻常的执念也会变成恶化的诱引,比如强烈的渴望或者憎恶,事实而言现在特行部的人都是这一类,能力不算恐怖,甚至很方便实用,理性也没有太过崩坏。”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点头。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普通人压抑生活的小小问题也有可能变成【病人】的诱因,对吗。”
祝猿想着些什么,默默地把茶水放下了。
“没错,你的接受能力不错,不过你要知道的一点是,龙骨带来的病毒只降临在少数人的体内,换一种说法就是,只有被它盯上的人才有可能变成【病人】,不然的话现在就变成神经病人们的天下了,还有,这份欲念也并不只是负面的欲念,只要那种感情足够强烈即可,比如说…对生的渴望。”
他侧过头点点里卧的方向。
“应里面的人要求,这是这里唯一的合住宿舍,大家心情低落的时候都会过来住一天两天,新人也都是先和最好相处的这位同住几天,这是惯例,那里面是位特殊的【病人】。”
“特殊指的是?”
“唯一一个因为积极的欲念变成【病人】的孩子。”
祝猿耸了耸肩。
“她的能力是【生】,强化‘生’的概念,能够强化那副已经被白血病折磨得快要坏掉的躯体,说实话那根本就是个全身都躺进坟墓里的小孩,但是每隔十二个小时她又能拼命把自己从坟墓边缘拉一把拽了出来。”
“诶诶诶,刚开始不就说什么个人信息保密,你这不就是把人家给随便卖了嘛,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祝猿表情怪异地摇摇头。
“但这是她自己主动提出解释给大家的,因为考虑到了不太方便无缘无故地让别人照顾她。”
我愣了愣,看向那扇紧锁的门。
门上的小窗能看到里面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像是死去的世界。
“现在医学蛮发达的,就算是白血病也可以去接受治疗吧。”
对于这方面并不很了解的我谨慎地发言。
“你说得对,现在而言白血病不是无法治愈的,但是小芊的病在五年前就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从最开始孤儿院就负担不起高额的治疗费用,只能无言地放弃,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
“但是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并没有死去,因为龙骨降临了。”
这句话他语气加重了。
我倒是没怎么在意龙骨,默默地想了想这个陌生人的事。
那个本该在漆黑的房间准备离开这个世界的晚上,她躺在病床上,一个人静静地不说话。
想着某些灰色的事,涂抹自己渐渐冰冷的心。
她渐渐没有力气了,呼吸变得沉重,但她的灵魂变得轻盈,仿佛要脱离这永远只能游离在边缘的尘世。
但这个时候,窗外逐渐有绿色光辉放大,她好奇地扭过头,但是没力气去拉开窗帘,所以她看不见那是何等的图景降落在地球。
但是某种诡异的东西进入了她的灵魂与身体,唤醒了她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她的力气成倍地增长,但是因为自己太过虚弱,这份力量只是逐渐能够让她费力地支撑自己坐起来。
于是她真的就费力地坐了起来,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缓缓握紧的手,这只手上第一次传达给她通往明天的力量感,这个瞬间她仿若新生。
不...还是仿若死去?
而就在她从病床上艰难坐起的时刻,五年前的我正与那巨大的龙骨对视,在这个时刻世界的规律彻底被外来者改写,蟒蛇的果实已经在伊甸园散播开来,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的某些人因为各自的欲念被选中,他们灵魂深处惊悸不已。
我难过地扼住了瘙痒的颈部。
好好思考一下,和我一样的这些【病人】,他们是怎样的人呢?
我清楚地知道,世界上的人的数量是多得可怕的。
除非是真理,否则一个理论永远无法把所有这些人覆盖。
有的人付出就有回报。
有的人就是无论如何努力都得不到回报。
有的人拥有最好的教育环境和家庭环境,本科对他来说只是人生中一个普通的经历。
有的人则只有高考这一条出路。
有的人生活在大都市,看遍人间繁华。
有的人则生活在大山之中,做着走出大山看看外面世界的美梦。
有的人德不配位,学历造假,随便唱唱跳跳就是几千万,拍戏都不用背台词,只要露个脸就有破亿的片酬。
有的人硕士学历,在研究所奋斗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纵使预算有几十亿也和他毫无瓜葛,照样拿着七八千的月薪(就这还属于过得比较好的)。
还有的人躺在病床上等死,默默倒数自己没见到过什么色彩的生命,也有的人躺在床上腐烂,故作漠视自己不愿创造色彩的人生。
世界是由这样千奇百怪的人们组成的,所以才是这样千奇百怪的颜色,从生活方式来看甚至不像是同一物种。身处于各个位置上的奇怪的人,有着各自完全不同的心,被放大的那份欲念也截然不同,而呈现出来的东西源自百怪绘图一般的众生相,更是完全无法被人理解,那像是从地狱里描绘给恶魔们打发时间的图景。
原来如此。
我终于明白了【病人】是怎样的存在。
“所以她的执念就是类似于…想要活下去?然后就得到了能够支撑自己活下去的能力吗?”
坐直,询问。
“是啊…那是个每天都在经历死去,但却拼命想要活下去的女孩啊,这里的每个【病人】都或多或少受到她的鼓舞,能觉得自己不算是怪物,大家轮流照顾她。”
我收回了目光。
看向祝猿,这个普通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的弧度变得相当温柔。
那么这样而言,现在作为【病人】的我…
“我知道你想问我的情况,但是就算你这么解释了,我还是没能完全理解自己的情况。”
“什么意思?”
“我不觉得自己有病,但是出现了症状,我无法理解。”
祝猿端茶的手悬在空中,我看他似乎没怎么理解我的话,只能继续解释。
“这样像你解释吧,首先,这是我的能力。”
不需要打响指也没什么特殊的动作,也就是心头一动,狮子鬼蜷着身体就从慢慢悠悠厨房里钻出来了。
“#(#゚Д゚),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嗷!”
反应过来的时候祝猿已经摔怪叫着挪动到沙发背面去了,发出一通无法理解的乱叫,至于表情,我很理解地扭过了头,没去看他有失形象的脸。
“怎么个事?要干吗?他?那可轻松多了,虽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出来我感觉我自己强了好多。”
狮子鬼摩拳擦掌。
我立即伸手将他拦住,这家伙愣头愣脑万一真动手那就麻烦了。
“别的不提,我只想问你,刚才你为什么突然跑了?按理来讲你没有逃跑这个选项才对吧。”
我鄙视地居下临高地瞪着他。
听到这狮子鬼立即缩了脖子,像个被割了蛋的猫。
“女主人的气息实在是太可怕了,请原谅我,我的造物主。”
“完蛋玩意,爬!”
一声令下,狮子鬼点头哈腰地退下,然后弯下身子钻进厨房。
“呼…如您所见,这就是我的能力。”
我伸手把倒地的导师拉了起来扶到沙发上,祝猿连连摆手示意小问题小问题。
“其实明明我是最先知道你能力的人之一,不过我只是个普通人,突然看见有狮子从厨房里跑出来实在是…抱歉,是我反应过度了…那东西不会还在我厨房吧?”
“没,扔到异世界去了,这就是我的能力,能把我小说里出现的小怪物叫出来,但是我觉得很奇怪,我从来没有什么关于自己小说的欲念吧,写小说对我而言只是拿来当休闲娱乐的一件事,只是和抽烟喝酒打麻将一样的个人兴趣而已,怎么就莫名其妙因为这个变成【病人】了?”
“异世界?”
“是啊...异世界,不过关于这个我可拜托您别深究,都是些中二时期种下的种子,就算现在变成靠谱的成年男性也摆脱不了生根发芽的藤蔓啦。”
“原来如此,你是二次元。”
“...是是是,我是废宅。”
我颇有些恼火。
“算了算了,还是商量一下我的工作吧,因为我对自己能做到什么完全不了解,也没有什么自信,所以你们让我去杀人什么的我可实在是办不到。”
“不,那倒不至于,”祝猿又一次连连摆手,“目前而言【病人】的总数都不是很多,就算这个城市是龙骨降临的地方,被选中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只是最近才多了几个出来而已,而且关不旋被调到了这里来,关不旋这个人啊…他干起活来太过于果断利落,几乎有他在就没有这里的人要做的什么事了。”
不是让我来去杀死其他【病人】的吗?那突然之间将我捆过来是什么意思,又说什么已经可以不用再管学校的事了,我还以为以后要给我安排工作跟他一起夜行逮人了呢。
似乎是看到了我脸上的疑惑,祝猿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良久,他叹了口气轻声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尚白,我只能说,你的确是个例外,所以你必须要活动在特行部的可控范围内,至于这份例外的原因,我们暂时不确定,所以要和你一起慢慢寻找,另外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昏暗的灯光下,我仔细观察着祝猿的脸,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搜索到丝毫隐藏的恶意,不过并没有。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瘫靠在沙发上。
…
“祝老师,我想了想,我既不是例外,也不算是【病人】,就算生理上我确实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欲念被放大了,我还是觉得自己现在只是个普通的人。”
“所以话说在前面,你们没办法从我这里拿到半点利益,打起架来我也帮不到你们什么的。”
祝猿轻轻摇了摇头。
“不,关于这点你小看了自己,唐装艳女通过关不旋发过来的数据来看,已经算得上是危险级别的【病人】,你能和她单独对峙,就说明你的能力很出众。”
我叹了口气,哼气应付着。
这个人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他大概是以为我还不确定自己的实力处于什么水准,但恰恰相反,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几乎没什么战斗力,能和慧姐对峙只不过是擅长话聊。
“你要在这里住很长时间,我会负责你的任务和心理状态,先加一下微信吗?”
“微信我几乎只回复一下学校群,你发消息看不到,QQ可以吗?”
“…也可以。”
没想到突然到了交换联系方式的环节,不过也不算突兀,我不太情愿地把我的QQ号念给他。
很快,好友分组(n分之一)这一栏从(17/17)变成了(18/18)。
啧,麻烦。
“有点冷,不过对于你们来说不算什么问题吧。”
祝猿嘶着气说,看得出来这个人确实冷得够呛。
我倒确实没怎么觉得冷了,所以点了点头。
“那行了,今天先跟你讲这么多,你自己慢慢理解,明天我再和你讲讲你的事情,哦对了,你需要先熟悉一下你的邻居们吗?他们都是些…很难用常理形容的家伙们,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想要努力做正常人的话,建议你在这个荒僻之地寂寞的时候还是只和你的室友说话好了。”
“室友?那位?”
我望了望禁闭的里卧。
“你要去打个招呼吗?很可爱的小姑娘哦。”
“哈。”
我直接站了起来。
祝猿无声地笑笑,也站起身来,向那扇门走了过去。
有趣,笑容里还真有老父亲般的慈爱,什么样的家伙能让这样看起来饱遭失意的中年男人,在我这个陌生人勉强第一次真正露出了笑容呢。
我眯着眼,观察祝猿不由自主加快了的行动。
紧紧关闭的门并没有锁,只是轻轻一推祝猿就把门打开了,他打开了灯,灯光依然是昏暗的,但是房间里贴着五颜六色的墙纸,明显让氛围变得温暖明亮了起来。
另外我注意到了这里摆着大量的假花,从窗台到床头柜再到地面,数量多到让我一眼先注意到了这些东西。
然后我才看向床上的人,并呆住了。
如果我会吹口哨的话,那么现在可能会下意识弄出点不妙的声音来。
实在是太明亮了。
我在心里本来要用明艳这个词,但是自动替换为明亮,因为她真的给人一种光的感觉,漂亮的,晨曦的光。
哈!简直刺眼!
话说我本来以为这里躺着个光头小学生,但是眼前的女孩明显没有那么年幼,发量也是罗汉羡慕不起的级别,唯一符合描述的是她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苍白而缺乏生机。
“很可爱对吧,如果不是生病,她早就被有钱人家领养走了。”
祝猿很满意我的反应,挑着眉看向我。
为什么要用和别人介绍自己女儿的老父亲的语气呢?
我不能理解。
“是新来的室友吧,欢迎…我的名字是闵芊芊,你叫我小芊就好。”
声音也是柔柔弱弱的,看着她费力地从被子里爬起来的样子,我莫名地有些许的惊悸。
“毛尚白。”
“喔,白哥好,这几天可能要麻烦你照顾我,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哈。”
照顾?麻烦倒是不麻烦,但是擦身体之类的可是绝对不行的哦,哈。
我站在那里傻笑应和着。
一旁的祝猿眉头一皱,猛跨了一步过去,伸手在闵芊芊的枕头下面摸来摸去,很快就翻出吃了一半的袋装薯片。
闵芊芊的笑容迅速收敛,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子那样有些惶恐,我的眼睛敏锐地眯了起来。
“不是说了很多次了吗,这东西对你的身体一点好处也没有,你的能力现在只能勉强维持自己活下去而已,一定要严格按照医生给你安排的饮食才行,这东西谁给你的,是不是又是伏蝶?”
像极了唠唠叨叨的老妈子,在质问你怎么这成绩怎么考的。
闵芊芊低垂着头。
“是我求着伏姐给我买的,因为吃的东西都太清淡了嘛…我查过资料的,明明白血病没有特殊饮食忌口。”
“那也不行,在你能够把自己彻底治愈之前,我必须要对你的生命负责,你是那样拼命地想要活下去啊小芊,大家也都在期待着你的病能够早点好起来,我不能让你的努力白费,像这种饮食的细节会积攒起的不确定性太大了。”
那双眸子的光更加暗淡了下去。
“…嗯,我知道了。”
我在一边人都傻了,薯片都不给吃一口,简直魔鬼。
“白哥你是学生吗?之前听他们有聊过的…”
聊过?聊什么…我一边心头一动一边点点头。
话说这个人是在利用我转变话题吧。
“我是本地的大学生,锦城大学的,算是你学哥,有机会带你尝尝附近夜市的烤猪蹄儿。”
“真的吗!不愧是学长,我感觉真的好可靠,像是哥哥一样,那约好了哦,等我的病好了你要带我去吃烤猪蹄儿。”
哼。
祝猿看起来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这个女孩大概是想要宠溺但又没办法的状态吧。
没猜错的话,这个中年男人肯定是工作不顺老婆跑了家里不受待见之类,才会被安排到这里当什么病人的心灵导师,不把他想成炼铜术士的话,那就是个真的喜欢孩子的人。
也许,在这之前,他是个初中老师也说不定。
我耸了耸肩,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把察言观色的敏锐用在奇怪的地方了。
“导师说,我之后也可能上大学呢,真的好期待,学长,大学生的日子应该很棒吧,我经常听他们说大学生活是人生最棒的一段时间呢。”
她所说的他们,指的应该是居住在这里同为病人的他们,也就是说至少大部分都是上过大学了的成年人,这样还算让我松了口气。
毕竟我是知道如果让再年轻一点的小孩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应该会很麻烦,万江慧自身的偏执已经算是孩子气或者说是逆反一般的任性了,这样说可能有些对不起她,但我也是靠着乱说一通歪理才把她忽悠得晕头转向,若是换成中二期的我得到这样的力量的话,指不定我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我中二期的那个年纪...我顿了顿,看向病床上,正在期待着我的回答的女孩。
“大学啊,我还是不建议你这种女孩子到大学去哦,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祝猿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那是略微危险的目光,而闵芊芊的笑意也缓缓僵住了。
“是…是吗,和大家说的不太一样呢。”
有些尴尬地把头转到一边去了,大概原本也以为说些安慰鼓励的话来吧。
害,那些人同情你嘛,所以才照顾你安慰你,可我不想同情你,这对你来说太残酷了。
光是想想就很残酷。
“怎么说呢,我在大学过得虽然如鱼得水,但是啊,我看到的都是一群半调子大人在装模作样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学着盘旋于人际,运转自己的人脉,看来这些事才是真正要学的东西,可是这些事我总也学不懂,还有啊,我可从来不觉得学校就是纯洁友善的天堂,从小就满肚子坏水的家伙也确实是有的。”
“除非是在真的很棒的学校,否则太过善良的人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哦。”
“喂,喂喂!”
听不下去的祝猿终于怒瞪着我靠近过来。
“我让你进来打个招呼,你在对一个躺在病床上好多年的可怜女孩说什么呢?!”
“喔…抱歉,不该把自己的错误观念带给别人的。”
我露出了一个可能不太好看的笑容。
哈,如果不是这种特殊的情况,我大概也会流水式地说些安慰的屁话来吧,再给她看不见的未来画一张甜饼,满足自己饥饿的心。
不过,就我现在看来这什么特行部应该是个成立并不很久的组织,至少并没有给我动漫里那种主角基地的样子,他们给的情报也不能百分百准确,具体是怎么回事之后我还需要慢慢观察。
祝猿看了看有些发呆的闵芊芊,又一次厌烦地瞪了我一眼。
“现在看来你不是那种值得信任的新人,我不能让你和小芊做室友,但是现在这里没有其他能够睡觉的空房间,今天晚上你去我家睡吧。
啊…这就被讨厌了。
不过倒也没什么。
“一共六栋楼的话房间不是有很多吗?我随便找个地方睡就可以。”
“你觉得以我们的经费能买得起那么多家具吗,还有基础的装修,要是你愿意睡在水泥地的话就随你。”
问了一句,被怼回来了,前后态度的变化是不是大了些。
不过这样倒也好,有些不在表面上生气的家伙才是真的烦。
“哦,对了,薯片。”
就在祝猿拽着我,打算把卧室的房门带上的时候,我轻轻挣开,走进去去拿床头柜上吃了一半的薯片。
这一小段路很短,我观察着闵芊芊的表情,虽说是在发呆,不过我能感觉到至少现在的表情算是没在伪装什么东西。
事实上,这样的小女孩在伪装自己情绪的能力上还远远不足。
所以,我才不想同情你啊。
我微微弯下腰,把藏在手心的几块糖丢在床头柜上,顺手带走了薯片。
这个瞬间我犹豫了,原本想要说出的话卡在了喉部,让我难得地难受。
但我终究还是微微地向她转过头去,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
“其实你…应该早就想要死一死了吧。”
瞳孔的变化好漂亮,像是猫一样。
我站直身体,拎着半袋薯片走了出去,祝猿发出不满的哼声,顺便关上了灯。
“我说你啊,有关这种想法应该都是和我来说的,你怎么能和那样一个女孩说那种话呢?我真是搞不懂你。”
祝猿出来以后就不掩饰地暴躁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嗯嗯啊啊地随口应付着,坐回到沙发上嘬了一口变温的茶。
不知道是恨铁不成钢还是怎样的情绪,祝猿瞪着我叹气,最后还是默默地去穿自己的大衣去了。
“走吧,明天我再带你过来认识其他人,不过我建议你最好言论轻快一些,芊芊只是个软弱的小女孩所以没什么,其他人可没这种好脾气,惹别人生气的话你可能会挨打。”
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哼着气说。
“那个,祝导员我就不跟你走了,把对门的钥匙给我吧。”
“对门?”
祝猿穿衣的动作僵住,用奇怪的目光扫了我一眼。
“那里面什么也没有,你怎么住?”
嗯,什么也没有倒是猜到了,因为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对面门把手上的灰尘。
不过倒不算什么问题。
我起身看了看身边的沙发,走到旁边试着将它举起来,结果它出乎预料地轻,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实木的有点老的物件,能把这种东西简单举起,看起来我现在多多少少有成为超人的潜质。
有趣的是,梦中幻想过不知多少次的事成真了,我却没感觉多兴奋,真正兴奋的瞬间是和拎着长刀的唐装美人在路灯下对峙。
我把最小的那部分单体沙发举起来。
“什么意思?你要用这个睡?”
祝猿明显没反应过来。
“嗯…你就把我当成经常去网吧包夜的那种颓废年轻人吧,沙发睡觉应该不算什么困难的事。”
“这…”
“没事,这根本不算什么问题,你就当做我自己的坚持好了。”
“那里现在连灯和卫生间都没有,你确定吗?”
“一晚上而已。”
祝猿为难了许久,但是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我家那边的附近虽然说有荷枪实弹的执勤人员,不过我个人觉得还是这里更安全,如果你想要留在这里的话,自己还是一定要注意一点。”
捕捉:安全性,也就是说相应的有不安全的因素。
祝猿唠叨着一些细碎的话,打开了门口的抽屉,在里面的大堆钥匙里翻找。
用了相对稍微一段长的时间之后,他把一根看起来还蛮新的钥匙递给我。
“诺,拿着吧,你的情况比较突然,虽然现在经费还是不足,但是明天我就至少把床和灯给你在隔壁安排好。”
“…麻烦了。”
我向他点点头。
真是有够呆的,既然这么怕危险,那还说什么熟悉环境让新人来做室友,可怜的小姑娘她这样请求的目的是什么都猜不到吗。
这栋楼只有她自己住啊。
麻烦。
总而言之,我是不可能住在这件屋子里的。
“哦对了,明天能带我去见一个叫做林淼的警察吗,我有些事想问她。”
一边在门口穿着鞋,我一边询问着。
祝猿穿了好几层衣服,把自己包裹了起来,这个冬天对于普通人来说终究是有些寒冷。
不过他并没有回答我这句话。
唉…不行就说个不行嘛,突然就没下文怪烦人的好吧。
我在心里面抱怨着。
大概到现在为止,我和他彼此在心里互相存在的那么一点好感全部都掉光了。
这时耳边传来了敲门声。
祝猿的动作顿住了,他皱了皱眉,用一个扭曲的姿势把眼睛贴在猫眼上。
然后立马收回。
“怎么了?不是你们这的人吗?”
我见他表情不太对劲忍不住问道。
“不…不是,你自己看吧。”
他指了指猫眼,看表情确实是见到了不认识的人。
“我把眼睛贴了上去。”
从猫眼看到的小小椭圆空间中,她像是提前到来的春光一般向我挥手。
我猛地把门打开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你回宿舍的吗?”
莫莫穿着我送她的那件大衣,某个瞬间我感觉她想要过来抱我一下,但是这份冲动还未被我彻底察觉就藏匿起来了。
而她的姿态处于一个略微有些倔强的高度。
“我不放心,我跟过来了。”
“跟过来?你跑过来的?”
“是,但是现在知道位置下次就不用了,我会经常过来看你。”
我觉得晕头转向。
“…牛逼。”
“尚白,我不想说对不起,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想过了,我都告诉你。”
“别,我要问的问题对我自己多多少少有点残忍,现在反而不想问了。”
我过去抱住了她。
“不过经历过刚才我想明白了一件事,至少我确实爱你,麻烦你再给我一小段时间吧适应一下好吧。”
大衣是去年的,但是包裹着的身体反而比这件缩水了的衣服还要娇瘦的多。
这份娇小的真实,以及我卑劣的爱意,究竟是否虚无呢。
我…居然也会害怕。
因为怎么想,我这种烂人都不该能够随口说出爱你这种话。
可她像是突然被猛灌了一口甜美的酒,身体在迷醉地微微颤抖。
察言观色对她也生效,看起来给与她想要的这个拥抱让她稍微安心了,我稍微挪开身体看着她的脸,内心之中不由自主地再一次赞美造物主对于某些精美个体的眷顾。
这个女孩与我几乎不像是同一个物种。
“你应该…应该能自己回去吧,嗖的一下?我没问题的,我就是…应该要过几天才能适应过来,那个时候我再去找你,好吗?”
这是实话,我现在稍微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心很乱。
“你不会怪我吗?”
她的脸上写着小心翼翼。
“不会。”
怪你,指什么呢?
大概是瞒了我一些事吧,不过我可以理解,你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呼…那就好,要是因为这个被你疏远了的话我大概就要哭了。”
“尚白...我很担心你,因为你现在真的不安全,但是在这里的话我想多多少少也可以放心些吧,不过,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想办法联系我,一定。”
“还有就是,我真的想好了,我什么都愿意告诉你...”
“好…”
“那,没别的事了。”
最后莫莫意义莫名地有些泪眼朦胧,她紧紧地抓着我,让我不知所措。
“对不起…”
什么啊,不是说不想说对不起吗,最后还是要说,这让我反而很在意啊。
擦了擦眼角,她放开了手。
我目送着她向我摆了摆手,平缓地走下楼去,楼道里她的脚步声在她消失在我和祝猿的视野之后戛然而止。
麻烦。
我想此时我的心中正与负的情绪应该是相差不远,所以也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
索性没有表情,用很小的叹气声掩盖了心情的复杂,默默地攥着钥匙打开了隔壁的门。
门开的一瞬间我仿佛看见有大量的灰尘喷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水泥地特有的浓重土腥气,我拍了拍嘴巴旁边的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随便让光线扫进去检查里面是否有工人留下的便便。
但很快我发现,现在我的视力无法用人类的结构来理解,这样的一点光于我而言几乎是把房间点亮了。
还好,这个环境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虽然说小的时候比较怕黑,但是脱离监护人生活了这么久,好歹不至于被唯心的东西吓到。
我回过身钻出房门,把沙发搬了起来。
这时祝猿猛地扭转过头,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我。
“那是!那是...你的女朋友?”
“啊,很可爱对吧。”
哈哈,怎么你也那种眼神,像是见到真人版美女野兽的表情我可见得太多了,不过这样也说明导员不愧是货真价实的普通人啊。
普通人真好。
“导员明天再见。”
我向他挥挥手,把沙发毫不费力地搬进来之后就果断地关上了门。
免得他还要跟进来又啰嗦好几句。
还真是,好大的灰尘啊,我搬着沙发,找了个角落,把它安放在那里。
一开始是面对着墙壁,因为我以为这样会有安全感一些,不过坐上去之后还是觉得背后毛毛的,于是我把它转了过来,靠在墙壁上,这一次我面对着空荡的大厅,算是莫名意义上的有些心安了。
我放松了姿势,在这个空无一人又空无一物的,漆黑的房间,感受到了些许的安宁。
现在的这个状态恰好是我几年前幻想过的自己的死法。
像是自己找好了合上双眼的地方,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也没有任何人陪在自己的身边,没有声音,也没有回应的安宁。
可惜,现在不是安宁的时候,学校那边不出意外的话,万江慧的尸体已经被收走了,特殊的警官们记录她的信息,然后清理现场。
我想刚刚的莫莫已经知道慧姐就是刚刚她亲手杀死的犯人了,这对她来说有些残忍,但是刚才她把情绪隐藏的很好,也没有问。
是啊…真残忍啊,【病人】们。
明天某个学生的失踪会引起小小的轰动吧,不过很快会变成退学,或许会有家长来吵闹一番,不过没过多久声息隐匿。
她死的时候是自己想要的形状,是那样纤美的一根柴,可她自我高潮的熊熊燃烧之后,余温也就仅此而已了。
自此之后,再无痕迹。
关于慧姐,我抱有极大的歉意,我说过,在那短暂的对峙之中,我是用歪理来打击这个自卑女孩的心,这份敲击在她弱点上的疼痛超过了她被放大的部分,也让她放弃了思考。
事实上我的真实想法是…她会拥有自己的爱情,在一些年之后,男孩们和女孩们成熟了,价值观和世界观也就构建的更加牢固,那个时候她一定会合适地拥有一份平淡的爱情。
然而她和其他女孩一样,想要在自己最青春活力的时候触碰这些甜美的事,尽管我能够理解她,但是在现在这种环境下,没办法的。
大家甚至没办法为自己的冲动负责,凭借荷尔蒙的爆发匆忙展开的爱情,多半以匆忙收尾了,更何况我还见到那些以猎艳为傲的一类人,这种人就算是在我所在的学校里也不是少数。
虽然因为莫莫的存在让我几乎没有发言权,但是我想这种事情时机很重要,有些人你在初中就爱得死去活来,连春梦里都是牵着她的手,多少年后她依然跳动在你的心头,可你就是得不到她,不管你是否意难平,你就是得不到她,而有些人你在更成熟一些的时候很顺利地就追到了,你心动并爱过,但这种感情掺杂在琐碎之中很快变得不那么甜,甚至就连最初的心动都渐渐消弭,直到后来彼此离开的时候,耳鬓厮磨时的蜜语都变成了恶毒的诅咒。
但是最后,你会遇到那么一个人,明明看起来不是很合适,但是就那么巧妙地触碰到一起了,像是两个不规则的齿轮巧妙地重合,而这样的一次重合,就是平安喜乐的一生。
于是你明白,你所经历的一切,从来就只是为了等待着最后的那个人。
慧姐没有等到那个人,蛇果摧毁了她的耐心。
而我的手段则是揭开她的疤痕,我觉得这是我的错误,我要向她道歉。
我脖颈疼痛,我低垂着头,我无声地忏悔。
然后我窝回到沙发,瘫好。
上学日期间我没有熬夜的习惯,但是现在是十点五十,对于像我这样的一部分人来说,这个时间实在是远远无法入睡。
所以这样一副在沙发上窝好身体的姿势算怎样啊…
我叹着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宽敞的窗台。
宽敞这个词很贴切,这里的户型唯独客厅的窗户这部分与我家很像,巨大,且是90度的直角,我从这巨大的窗,能够看到我所生活的这个巨大世界的一小部分。
而这个世界原本所没有的奇幻终于出现,我却并不开心,因为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就算出现了类似于魔法一般的东西在这个世界,它也完全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浪漫,依然和令我厌烦的那些屑物混在一起。
这种时候或许抽一根烟会很应景,不过我是坚定的敬畏烟酒之人,所以只能无奈地独自惆怅。
好吧,就当是为了活下去,我要总结一下目前的情报。
一切的起源和我猜测的一致,是五年前的那颗陨石,它带来了一种特殊的病毒,大面积,但却仅对少部分的目标生效。
【病人】,就是这种病毒衍生出的,我无法还判断是否在生理上同属于人类的奇怪东西,我也是其中之一,能办到人类大概无法解释的事。这就类似于魔法,比如说从异次元召唤一只自己作品中的怪物出来,再比如说从一个胖姑娘完全变成另一个古典美人的样子,我再怎么想感觉这也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那我就只能暂时放弃科学解释,当然对于一个看了不知多少本玄幻小说的写手来说,接受这些不算太难。
不过,对于导员所指出的那份欲念,果然才是我最为在意的东西。
用女警察笔录时说过的几个字眼来对应的话,也就是所谓的‘病因’。
它最令我担心的部分就在于,连万江慧这种离谱的理由都会成为‘病因’,那么更加离谱的理由也同样有可能,这样一来就会出现很多离谱的【病人】。
这些人会不会想着隐藏这些事呢,万一再有什么能够创造出大新闻的能力,这个世界会乱套的吧。
我可受不了乱套的世界,千万别瞎搞啊。
而导员的工作,应该就是来为我们这些人各种离谱的理由负责的,我一开始以为祝猿应该会是一位心理医生,但是现在我发现他不是,他没有心理医生的那种敏锐。
不过我也不需要导员就是了,反正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病人】。
至于他一直在念念叨叨的经费,结合林淼那时候怨念的碎碎念,得到的结论是特行部这个由【病人】为主要构成的组织有着官方的支持,却存在着某种限制,毕竟这里的人也都同样是【病人】,很有可能并不受大部分领导的待见。
我恼火地冲着地面tui了一口,然后扭头从窗边离开,这边的景色真是没什么好看的。
一屁股坐在沙发,把眼睛合上。
睡觉吧,狗命最重要。
我并不期待之后的发展,因为我料想那必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不要影响我太多就好,我会为了自己的生活不被影响太多,比如可以继续懒在家里撸猫,比如可以在周六陪女朋友拍私密照片,比如说在即将到来的春节大快朵姬,我会为了保护这些,继续像今天这样努力的。
就算要与慧姐这样的人你死我活…
我也会做的。
我觉得疲惫。
就算是在柔软的床上,我也是个会硬生生熬到后半夜的人,也许很多人想不到自己为什么熬夜,但是我用了很久想到了自己的原因。
因为醒来就是第二天,我不想面对它。
而现在,我连今天都不想面对了。
负面的情绪像是追了几年的时光,重新将我包裹了起来,各种各样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面回想。
缓缓飞舞的灰尘之中,我蜷缩在小小的沙发上,抵抗着自己的恶意慢慢睡着了。
…
闵芊芊从内心的恶意之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现在她浑身都像是被车轮碾压过一样剧烈疼痛,连稍微动动手指都做不到,唯一能做的事,是有在心里编织无数恶毒的词汇咒骂世界,咒骂自己,这让她面目狰狞。
【生】的效果即将失效,在直到十二点之前,这种几乎是慢慢把人杀死的疼痛感将会持续作用在全身,她为自己所注入的‘活着’的概念渐渐弥散,相应的,追逐了她五年的‘死’如同影子一般附着上来,在剧痛到达临界点使得知觉麻木的时候会如同那时一样,有溺水一般的感觉。
就这样沉下去不好吗?活着才是最艰难的,死亡只不过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罢了。
只是放手而已,再简单不过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她总会想起所有人对她的劝诱和期待,似乎每个人都对她同情而感动,大家都希望自己拼命活下去,鼓励的话已经说得她耳朵起茧子了。
是啊,你怎么能劝一个人去死呢,你要鼓励她,而身为病人更是要乐观地面对生活啊,要想着活下去,为了自己更为了那些爱你的人,为了让这具终将成为骨灰的躯体尽可能地多感受这人世的温暖,也为了更多地陪伴同为碳基生命的他人。
这个世界,死亡是一种莫大的罪过,因为好似只要生命还在,一切都有机会改变。
而世界的主流,是生命的讴歌。
她居然也真的莫名其妙得活成了这个样子,如此拼命地日复一日地活,虽然大家觉得这个孩子很可怜,但是看着她永远向往生命的样子居然也能够感受到温暖。
那么,你们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在每个夜晚的这个时候来…握住我疼痛的手。
你们真的以为安慰到我疼痛的心了吗。
‘想要活下去’对于永远疼痛垂死的人来说,根本就是痛苦的负面情绪啊。
【其实你…应该早就想要死一死了吧。】
谢谢…你是唯一一个理解到我的求助的人,我无法自己下手,好似我有着能够苟延残喘的能力,我就必然会苟延残喘,我果然…无法对自己下手,所以我求助陌生的【病人】们,我期待着某位室友会…为我介错。
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这个狡猾的目的,却被你发现了,可你居然逃到了另一边。
我不明白,我不理解这个世界。
如果我真的真的,无法忍耐下去了,到底有没有人能够理解我,愿意默默地握着我的手…护送我离开…
是的,我就是为了等待这种人,才迟迟无法自己放手。
“…呃啊啊啊啊啊啊!”
闵芊芊像是被戳破了肚子的虫子迅速地蜷缩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内部好似一瞬间烂掉了。
几年来她第一次被痛觉逼迫到吼出声来,这是件很奇怪的事,往来马上逼近十二点的这一小段时间她分明已经麻木,瘫痪在被汗水浸湿的被褥中无声地等待着重生的到来,但是今天这阵疼痛分明恶化了,带着毁灭性的撕裂感贯穿闵芊芊的体内。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进食。
她开始接连不断地发出低沉的痛吼,像是困在淤泥之中正在被群狮享用的水牛,她脑海里那些怨烦的负面情绪迅速地被痛苦替换,直至失去思考能力。
特殊的画面连接在闵芊芊的脑海,她的脑海里强行闪过几道意义不明的画面,像是古代战争一般人们拿着冷兵器厮杀在一起,雷暴雨倾灭了硝烟,五光十色的光流在巨大的战场之中闪烁;男人握着黑色的矛,他浑身是血,嘶声咆哮但又无法听到声音;她甚至看到了…飘渺的星空。
这些画面破碎掉,变成扭曲的细蛇,它们是漆黑而细碎的,像是什么庞大的信息流又像是野人的文字,在闵芊芊的脑海里面游荡,几乎要刺破她的大脑。
她听到声音了。
【你绵软不决的痛苦终于让我觉得稍许美味】
【可怜的人类,你们还真是擅长给同类制造痛苦】
【那么,我也只好多谢款待】
【献祭你的疼痛吧,向异代的神明供奉,不要你的灵魂也不要你的血肉,唯有所歌颂的痛苦带来永生】
【恭喜你,小姑娘】
【迈上第二个阶梯,向更黑的地方前进吧】
闵芊芊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跪在床上间断地抽搐着。
汗水已经让空气都变得潮湿了。
她的脑子浑浑噩噩,刚刚突如其来的话语依旧震耳欲聋,那分明听起来像是中二少年的话,但是闵芊芊却被那古奥庄严的低沉摄走了灵魂,仿佛彻底打破了世界的壁垒,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神明。
虽然说,它带来的也许并不是救赎。
闵芊芊在床上跪拜了不知多久,当她的意识终于渐渐恢复,推开压迫在在身上不知多久的被褥的时候。
她缓缓地,缓缓地站了起来,站在自己躺了五年的病床上,她意识到自己甚至并没有动用【生】的能力,但是有莫名的力量感流出,支撑着她的身体,就如同五年前有什么力量支撑着她从病床上爬了起来一般无二,明明她虚弱得在死亡边缘徘徊了那么久,可她就是那样站了起来,平稳得像是虚假的花朵。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轻盈的双手,潮色未退的身体,这一切在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也就没有泪水,闵芊芊缓缓地靠在床边坐下,随手摸过毛尚白偷偷给她的糖。
她轻轻把糖纸剥开,把糖块丢在嘴里,让美妙的味道在口腔之中爆炸。
这一刻她仿若新生。
…
“什么声…在装修吗…”
我被吵醒了。
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还没到十二点,我还以为已经睡到了后半夜。
我睡眼朦胧地向上瞅瞅,但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并没有在自己家,于是我的睡意迅速消散了,没记错的话刚才好像听见了女鬼的声音。
仔细一听,我果然听到了门外有奇怪的哼哼吼吼的声音,不像是人的动静。
蓝牙耳机,启动!
我kuang地把套在脖子上的耳机挂在头上,一键播放单曲循环。
哦,应该调整一下,这个时候应该用夜路歌单,动用好运来好日子之类的和谐曲目。
不过这样的话…我感受着耳边回荡的喜庆气息,这样一来果然就没办法睡觉了吧。
算了,听声音外面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这样反正也没办法睡的。
安全起见,先把保镖叫出来为妙。
我试了一下,但是很快我愣住了,狮子鬼被禁用了,我无法把它叫出来。
不…不对,我换了个方位让狮子鬼出现在隔壁的卧室,很快卧室里传来‘咚’的一声。
一股寒意让我脊背发凉,这项召唤的规则是,在不被除我以外的人观测到的位置可用,也就是说,有人正在某个地方默默地盯着我。
就在我睡觉的时候,他可能已经在了,默默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好!恐惧的寒意冲淡了!
我仰头高喊。
“你磨蹭啥呢,快来护驾!”
狮子鬼费力地从卧室里面钻了出来,然后猛地挡在我身前。
“抱歉…刚才我就想抱怨,你们人类的什么门窗实在是太碍事了。”
摆好姿势以后狮子鬼低头小声地表达歉意。
“这个先不说,你应该感觉到了吧,这个区域。”
“是的,这个区域我没办法使用传动,所以附近应该有其他人存在…是敌人吗?要干吗?”
“不…是不是敌人我不太确定,而且虽然知道就在附近但是我连人家的方位都找不着,我吃鸡玩得不好。”
“吃鸡?”
“删除,你用不到对这个词汇的理解,你就想想现在的情况你觉得该怎么解决。”
“能从外面看到这里的也只有这个窗户了吧,你视力比我好,没有看见什么吗?”
“要是看见我也就不至于慌了,你看窗外光秃秃的田野像是什么?”
“什么?”
“坟头啊,我瞅着像是坟头啊。”
“你这是封建迷信,我的造物主。”
我有点无语地看了看狮子鬼,敬畏地说,“我实话和你说,我从小就信这个,而且现在我的世界观饱受摧残,丝毫不觉得什么鬼啊魂儿啊的不存在。”
“你这是封建迷信,我的造物主。”
“…”
狮子鬼还保持着用身体遮挡着我的动作,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异样的声响,听起来类似于小猫小狗在抓挠防盗门。
我收敛了嘻哈的表情,把耳机摘了下来,壮胆结束没必要占用我的听觉了,而摘下之后外面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果然是外面有什么东西在鼓弄那扇门,而且数量不是单数。
我的眼睛眯了起来,想到了某些恐怖故事,就是说...某双贴近在猫眼上的眼睛,透过那个狭小的缝隙观测着室内。
这是什么,病友的恶作剧?不像。
某只小东西降落在三楼的楼梯,她费力地向楼上攀爬,直到这一层的走廊,她看到了些什么,并且在这个瞬间果断地向我传来了求助信号。
我即刻回应,她在那个瞬间消失在空气之中,而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只...粉嫩休闲装的直立柯基。
也就是:狗鬼。
是的,目前来说,我的召唤物还有一只柯基,虽然说看起来毫无战斗力,但是当做侦察机相当方便,但我没有打算让她在其他人面前过早地露面,包括所谓的导员,我不完全信任任何人,而这就算是我难以被他人提防的,小小的后手。
“你他妈反应能不能快一点啊!我差点就被杀了!”
另外一个不愿意叫她出来的原因就是,比起老实听话的狮子鬼,这家伙颇有些嘴臭。
“我又看不到你那边什么情况,所以呢?是什么东西?”
“我怎么知道,看起来就不像是你们这个世界的生物,我倒觉得像是什么魔物,黑乎乎的,你让狮子去解决吧,我可不想再靠近了。”
“黑乎乎的?能再具体些吗。”
给出的信息太过模棱两可,但是狗鬼抱着双臂脸上的表情非常不耐烦,明显是觉得危险又麻烦而不愿意做。
我觉得她大概只是远远地看到什么东西就急着求救了。
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是种族设定。
“什么声音?”
狮子鬼呆呆地转过头,我也听到了,与门外的声音不一样的是,那是女孩的惨叫声,凄厉之中藏着巨大的痛苦。
“woc,我病友她可是自己在那边,狮子快去救人!”
“可是你...”
“快去!”
狮子鬼不太情愿地走动到视野盲区,然后消失了,安全壁垒消失的空虚感瞬间将我覆盖,我慌乱之中四处看看有什么趁手的兵器,但是这水泥房间里根本就空荡荡的。
于是我退回到角落,抓着两个沙发腿把它搬了起来。
好,势大力沉,好武器!
狮子鬼很快就回来了。
“她在床上叫,没敌人,就自己叫。”
“人家都那样了,你还他妈搞颜色?”
“不信你自己看嘛,我也不知道她在叫什么。”
“那算了,优先解决外面的东西,你开门吧。”
“要干吗?是要干吗?”
狮子鬼愣头愣脑地指了指外面,我无语地点点头。
反正比起门外的未知,黑灯瞎火的看着你这张脸也算是够恐怖的了...
狮子鬼捏着门把手狠狠一推,钢铁的防盗门像是向外崩开,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外面的墙壁上,他随手抓了一个幸运儿拽了进来,然后划过头顶将它按在地面。
我跟上他的动作,抄着沙发就是一通猛砸。
“噫•́⍛•̀!!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狗鬼倒腾着小短腿跑开了。
我也理解了她所说的‘黑乎乎’是什么意思,这玩意压根就不像是生物,像是大海里的一只黑色的章鱼,或者是黑色的披风漂浮在空中,即使在夜里也能够感受到这是个墨水那样黑的东西,也像是墨水一般有着几乎是液态的柔软躯体,我每次暴砸都好像挤压着它的躯体砸到了水泥地面。
上半身被我一通乱砸,而下半身被狮子鬼的爪与牙迅速地扯烂,变成像是一块破掉的抹布,黑色的气体间断地向外溢散。
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抗,它在短短的几秒内被狂风暴雨一般的流氓打法摧毁了。
我和狮子鬼同时挺直身体,看向门外。
我随便地把脚边的破抹布踢开,它给我的反馈也像是抹布那样轻巧,没有什么重量上的实感。
门外,那些黑色的东西聚拢着,头部像是眼睛的那个部位闪烁出了幽蓝色的光。
像是一排鬼火的蜡烛。
“好吧,柯基说得对,这玩意确实不是地球的,可能是其他【病人】搞出来的东西。”
我把沙发放下去歇了口气,看着那群像是盯着我的怪东西,它们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攻击意图,只是缓慢地涌入了室内。
“要干吗?”
狮子鬼又一次回头询问着我。
我犹豫了片刻,虽然说这些东西并不像是很有威胁的样子,不过也没什么要留它们的理由,我寻思把这些东西给宰了不算犯法吧。
那就宰了吧还是。
“干!”
狮子鬼欣喜而丑陋地笑了,不小心把一直在收敛的巨大獠牙露了出来。
它扭过头去站起身,一边锁死了任何可能向我突进的方位一边缓慢地接近那群黑影。
而那群黑影们窃窃私语着,发出蚊吶般的细小声音。
我看到,漆黑的巨大镰刀在它们的手上生长。
。
。
。
长寿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
——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