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出去吗？阿白说要带我出去转转。”那天晚上乔南站在秦柃的身边，声音和身体都绷得很紧张。

“明天吗？”秦柃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轻飘飘地抬眼问了她一句。

“嗯……大概是吧。”乔南有些不确定地点点头，眼神不自觉地飘了出去，她并不太想与眼前的男人对视。

“嗯，可以，”秦柃放下了书卷，朝她笑了笑，“没别的事了吗？”

乔南像是受惊的小猫一样，听见了声音，吓得肩膀一耸，忙摇了摇头，转身跑了出去。

秦柃并不明白乔南为什么这么怕他。他自认为他所要做的事情对她并没有什么坏处，甚至是对她有好处的，他不过是在这些的基础上去谋求一点自己想要的结果罢了。但是她总是想要出去。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不知道那外头到底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

为什么呢？秦柃是想不来答案的。

但是已经不用太过在意了，毕竟时候快要到了。而那个总是逃出去的小姑娘也迟早会忘了所有关于外面的事。

可乔南并不知道秦柃所想的是什么事情，她只觉得此刻，她的身体被一种十分陌生的情感占据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她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她的手和脚，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像着了火一样，火星噼噼啪啪地跳着。乔南大睁着眼睛，从床上站了起来，一寸一寸地摸着这个房间里的东西，直摸到滚烫的手掌上都是发凉发腥的灰。

她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乔南一晚都不觉得困，只觉得自己像是春天蒲公英的种子，搭着小小的绒毛，便能一路从这里飞出去。

乔南怀着蒲公英的梦，倚着门框，飘飘忽忽地睡着了。

“……姐姐，姐姐醒醒！”乔南不知道那梦到底做了有多久，只觉得自己一直都被谁推着，到最后才不得不睁开了眼睛，只见那小小的女孩子笑眯眯地在她的面前，暖暖的小手握着她的手腕，阳光直直地洒在她的脸上，明亮的瞳子里正嵌着自己的影子。

“你来了？”乔南觉得阳光刺眼，眼睛还未睁开，便又闭上了，她的嘴唇有些发干，但是声音倒意外的轻快。

“姐姐怎么睡在这地方了。”乌白笑道，嫩白的小手轻轻地捂住了她的眼睛，“阳光照到眼睛里很难受吧？”

“嗯……”乔南应了一声，但是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将头又往后靠了靠，安心地享受着这小孩子的温暖。

过了不大些时候，乌白把手挪到了乔南的脸上，身子也朝她的方向挪了挪，额头点到了她的额头上，软软地说道，“那姐姐今天还要出去吗？”

“为什么不出去呢？”乔南仍是没有动弹，她自己倒也很意外，也不知是懒得动弹，还是就是喜欢这么着，总之她对于眼前这小女孩的身体接触并不排斥。

“姐姐你可是一点要动弹的意思都没有，”乌白离开了乔南的身体，乐呵呵地说道，“是因为睡到这地方了，所以身子难受吗？”

乔南摇了摇头，伸手把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女孩抱了下来，才发现自己力气原来并不小。不过许是乌白坐在她的腿上坐了太久，又或者是她这一晚上的睡姿实在是太不雅了，双腿竟没有一点知觉，她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才又找回了自己的双腿。

“姐姐看来是不知道这样子睡觉对于人类是有很大的坏处的。”乌白忙上前搀住了乔南，但是鉴于初次见面时的教训，她半扶半推地让乔南靠在了墙边。

“这对我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损害，”乔南摇了摇头，靠着墙活动着麻木的双腿，“我不会因为这死掉的。”

乌白听到这番简单的发言，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我并不是说姐姐的这种行为会致死，而是说这种行为会让姐姐的身子觉得难受。”

乔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感觉确实不太好，但是她仍是不大清楚乌白所谓的坏处到底是什么，便还是固执地说道，“可我不会因为这样死去的，既然我是不会死去的，那这就没有什么坏处。”

“姐姐真是个不听人说话的榆木疙瘩，算了，那我也不说了，”乌白听了乔南一番执拗的发言，只觉得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能以笑收了场，“那我们便出去吧，阿青还在外面等着呢，不知道他等烦了没有。”

“墨青吗也来了吗？”乔南觉得有些意外，那男孩应该是很讨厌秦柃吧，前几次见他的时候次次都是一副不想跟她还有秦柃扯上关系的样子。

“对啊，”乌白点了点头，“这次我们出去要跟秦柃大人说一声吗？”

乔南听了这话，身子一僵，今天还要再见他吗？虽然昨天已经跟他说过了，但是若是昨天他只是说笑的……

“那便再说一声吧……”乔南应着，正打算往外走，但这时倒也巧得很，她正打算去见的那人自己已经来了。

秦柃来时也是沐着阳光的，阳光确实是很神奇的东西，不论是什么，只要是在阳光底下的，都会跟着阳光一起散发出叫人着迷的气质。

“不是说要出去吗？”秦柃站在廊檐下，披着一身阳光，朝着乔南温温柔柔地说道，“还没有出去吗？”

“见过秦柃大人。”乌白见了秦柃就换了一副样子，很是尊敬地行了礼。

“是来接阿南的吗？”秦柃的样子和态度倒是从来都不变的，总是温温和和的，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一样。

“是的。”乌白点了点头，“方才正要往大人那边去……”

“来问我吗？”秦柃笑道，“昨晚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们出去便是。”

“嗯。”乔南点了点头，不等乌白礼数做周全，就拉着她跑出去了，躲着秦柃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秦柃只是看着那仓皇逃跑的背影笑，比起她毫无反应的死尸样子，他更愿意看她或是恐惧或是愤怒的各色反应。

从前，秦柃只想给自己找个乐子，但是那年他听见了那消息，便千方百计去寻那小女孩儿，结果倒是出他意料，自她来，他便一直养着她，只等她记忆苏醒的时候。但她却一直都像是个玩偶的模样，使他每见到她那样子便觉得心烦。

秦柃不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他并不知道乔南到底为什么不开心，甚至连敷衍他的笑都少了；但是他很清楚让她难受的法子，很清楚让她显出其他神情的法子。

可她似乎渐渐也失去了另外的那些表情。但最近似乎又找到了一些，大概是那女孩子的作用。

秦柃看着那积满了灰的廊檐出了一会儿神，只想到那孩子回来之后，会带着让他新奇的反应，笑意便又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