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沉睡许久的奈奈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她记得,自己只不过是想冲上去阻止那个暴虐的怪物,但是,凭着自己一人之力,却根本没法打倒怪物。
当她在绝望之下拨通侦探社的电话之后,自己便失去了意识。记忆的断片感、房间周围的惨白,让她的脑中涌上了一股不安的难适。
“我这是……进医院了吗?”
就在她想看看自己到底怎么样的时候,手上插着的输液针管,和被诊所被子压着的沉重感却忽然吓了她一跳。
“醒了吗?不要乱动,你还在打点滴。”
就在此时,宇佐美拉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熟悉的脸和陌生的白大褂,一下子让奈奈诧异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奈奈一脸惊讶地提问着的时候,宇佐美只是微微一笑道:“这里是我的医院,记得吗?我有和你说过我是个私人医生。”
奈奈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蓝不在这里,我并不是因为她来的哦。”就在此时,宇佐美像是看到了她心里的小算盘,为她盖上了被子,温柔地说道。
但即便如此,奈奈的心灵之中,仍有着一丝不安。
“你……是来做什么的?”
“和病人做心理疏导,心理上的疗法也会让身体好得快一些。”在慢慢抚平被子的褶皱之后,宇佐美忽然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喜欢真子小姐,对吗?”
忽如其来的问题,让奈奈犹豫了一会,然后咬咬牙答道:“是的。我们已经决定,要在不久的将来一起生活了。”
话罢,宇佐美苦笑道:“是吗?……那大森伸一郎先生是彻彻底底地被骗婚了啊?”
提到当事人的名字,奈奈皱了皱眉头道:“虽然很对不起他……但那是让真子脱身的唯一办法。”
宇佐美看到她这幅表情,笑了一笑,从病床旁的柜子里拿出热水壶和水杯,满满斟上,端到了奈奈的面前。闪闪的大眼睛里,是好奇的星光。
“能详细和我讲讲,你是怎么喜欢上真子的吗?——小心烫。”
缓缓地拿起杯子,奈奈小心地吸了一口杯中的水。稍烫的水温,激起了她心中回忆的温度。
“那是……我刚开学的一天晚上。”
那一年,高中二年级的女学生,拎着书包跑出了校门,不知道是青春稚气,还是一时意气用事,她竟然径直冲到了酒吧,倒在地上朝着老板喊着要酒。
头一回遇到这种事的酒保,愣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此时,一位衣着露出的女性从楼上走了下来,她虽然面容成熟知性,但是脸上却不像其他陪酒女一样画着浓妆,而是素颜登场,但就算如此,她依旧是美人。那便是佐藤奈奈眼中,对天天好真子的初印象。
“小妹妹,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扶住了奈奈的肩膀,真子笑着问道。
“我……心情不好。”面对着女子忽如其来的问候,奈奈羞怯地回答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简短的对话之后,真子转过头,对着酒保道:“给我和这位小妹妹开一间房,钱从我薪水里扣。”
当真子拉着自己到了房间之中的时候,奈奈本以为她会对自己图谋不轨。但她却将手搭在了自己的手上,两眼放光道:“一定有很多心事……尽情地说出来吧!”
本就脆弱无比的心灵,被真子的话语之间的母性和温柔冲破,再也忍不住的她,眼泪决堤而出,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如此。被人欺负了吗?”
没有像别的酒店女子一样居心不轨,奈奈只是微笑着,抚摸着奈奈的头发。仿佛是有着说不出的感情,奈奈哭着,像撒娇的小女孩一样哭诉道:“嗯……我上了高中就被不良盯上了……好不容易放假才能休息一会……现在却……”
“靠在我的胸膛上尽情地哭吧。”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直到夜色降临,奈奈才不舍地离去。
“那时候……算是一见钟情吧。”缓缓喝了一口温水稍作休息,奈奈望着月亮,心中感慨无限。
“一见钟情……吗?”聚精会神听着的宇佐美,不由得遐想出种种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东西。放下半杯温水,奈奈环抱膝盖,接着说道:“从那以后,我就时不时来和真子谈心。我们两个,渐渐地有了一些说不出来的感情,直到,某一天,真子她和我摊牌了。”
那一天的事情,还是从自己打俏的话开始的。
她再一次来到了酒吧,和真子聊聊自己的事情。父母不能陪伴自己,同学压根不想理会自己,真子便成了每一天盛放自己心灵的港湾。
“真子小姐,每一天都会遇到很多很多的男人吧?有想过自己将来要和谁在一起吗?”
当她说出这句开玩笑的话的时候,真子的脸上,却罩上了一层愁色。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有了厌男症。”
“厌男症……”听到这个名词,真子正想要思考些什么,她的身体,忽然间被真子推倒在了沙发上。
“啊!”头部撞到沙发之时,奈奈感觉到有些酸痛,真子的体重完完全全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每天嬉皮笑脸地招待那些臭男人……我受不了了。”说着说着,真子忽然把自己的头凑到了奈奈的身边,抚摸着她的长发:“如果……你能和我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真子小姐……我……”就在奈奈想要辩解些什么的时候,真子忽然抓住了她的手道:“你是第一个……能够真心对待我的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出钱养你!可以怎么样都好……我不要你离开我!”
“什么……但是……”
当奈奈想要辩解些什么的时候,真子的手却抱得越发地紧了。
“小奈已经到了成年年龄了吧?”用着哭诉的语气反复请求道:“我不希望你……落到那些人的手里……我希望永远地抓住你的手。”
“真子小姐……”
看着她的手越抓越紧,沉在心中的心意,终于浮出水面。奈奈下定决心,向着面前的人说道:“其实我也是……我不想离开你……我——”
“奈奈,”在奈奈快要说出来的时候,真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提前说出了那句奈奈想要说出来的话:“我喜欢你。”
“……我也是……”
还没等奈奈那句话的余音消去,真子便一口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一时间断掉了呼吸的奈奈,觉得那一晚的时间,变得格外地漫长。
从记忆的脑海之中解脱,回到如今,躺在床上的奈奈长长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在真子与我吐露衷肠之后,我把自己关在家,思考了很久很久——我只是一个家境平平,父母远在海外工作的学生,至少我不能……拖累真子。”
听到这里,宇佐美理解了什么,接话道:“所以,为了不拖累她,你选择了直播。”
“没错……我想……我想以自己的力量买到结婚戒指,然后亲自向真子求婚……”将剩下的半杯冷水喝进肚里,奈奈叹气道:“但是眼看着钱攒得就快要买到戒指的时候,色川却突然修订了市规,只有异性才有合法的婚证……所幸,我找到了帮手。”
“帮手”这两个字,让宇佐美一下子浮想联翩了。
“难道说……左信彦是……”
“没错,这时候,左氏集团的总裁来拜访了我,问我能不能帮助他把大森伸一郎绑来。他会用他的权势帮助我们办成婚事……”顿了一下,奈奈长长地叹道:“在那之后,理智冲昏了头脑,让我吞下了混沌。”
听得津津有味的宇佐美,再一次为她斟上热水,仿佛颇有感悟。
“爱情就是让人这么不计后果呀……即使你是未成年人,出了医院也要蹲几天看守所的吧。”
在她仿佛年长人一般说出语重心长的话之时,奈奈忽然间转过头来,冷不丁地说出了让宇佐美毫无防备的话来。
“其实,你喜欢那个侦探吧?”
“啊?”这一回,轮到宇佐美变得难堪了。
“不不不不不一样……不是的……我们只是……朋友?”
当宇佐美摆着手,脸上现出慌乱的神色的时候,奈奈却开始偷偷地笑了。
“虽然你不愿意承认,但是我可是从你们进书店开始就观察你们的一举一动了。有些气味我能闻得出来,我鼻子很灵的。”
在奈奈说着试探宇佐美的话的时候,宇佐美的眼珠子打着转,回忆起了与蓝生活的点点滴滴。
俏皮话、恶作剧,乃至,那个出于友善和感谢的吻。
她喜欢和蓝在一起的感觉。但是,她并不知道,那种感觉是所谓的爱。
“不是的……我只是——”
“要承认这种事情很难,我知道的。”打断宇佐美在她看来徒劳的辩解,奈奈摊手道:“不过你总有时间接受或者遗忘吧……这是我的经验。”
在她们激烈地争论着的时候,蓝正靠在窗的另一侧,看着身前来往的车流。
“喜欢……?真是……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就在她压低帽子,走进自己的摩托车时,一个提着饭盒的女性,走进了诊所的门口。忽然,她冲着蓝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侦探小姐。”
来到的人,是前几天还在对自己拳脚相向的天天好真子。但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却平淡而友善。
“谢谢你,救了奈奈。”
“这是我作为侦探的举手之劳。”用着最大限度的客气的话回应了真子感谢的话,蓝发动了车的把手,但就在她想要踩下油门之时,她却听到了真子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要好好珍惜医生的感情啊。”
摩托车,在公路之上前行着,蓝的眼前,灯火荏苒,却逃不出心中那句话的包围。
“要珍惜……她对我的那种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