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摩托引擎的发动声,离奈奈和宇佐美的耳边越来越远的时候,她们并没有注意到蓝在墙后的偷听,只是在洽谈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把回忆激起的伤感气氛冲淡。

当宇佐美终于聊得百无聊赖时,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病历单,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既然你已经达成了目的,那……我想提个要求。”

“什么?”

奈奈歪着脑袋疑问着的时候,宇佐美只是笑了一笑,回答道:“我想……趁混沌还没开始侵蚀你的身体,开刀把你体内的混沌取出来。虽然怪物似乎把你体内的混沌吸收了一部分,但还残留着一些。”

“也是呢。”说到这里,奈奈感知了一下自己的体内——她依旧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混沌在流淌:“这份力量是我用来帮助真子的……既然已经过去了,不应该拥有的东西我不需要。”

在她说完的时候,宇佐美已经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纸袋,递到奈奈的面前道:“那……这是稳定剂,先热水送服吧。”

奈奈看着手上的药包,疑问道:“不能当场做手术吗?”

“我今天已经给两个人动了手术,累坏了啦。”做出伸懒腰的样子,宇佐美赔笑道:“先吃这个稳定体内的混沌,手术的成功率也更高一点……而且,我还是第一次给主推动刀,至少得给我点准备时间嘛。”

当宇佐美打着呵欠离开病房,把门缓缓关上的时候,从门的后方,传来一声问好。

“到了我出来的时候,我会发喜帖给你的。”

这句预告开始,到两人收到喜帖,一共过去了大概两个星期。已经变得闷热的天气,天空之中降下的雷雨,让蓝只能停在家里,反复看着过往的刑事报告——即使她是参与破案的侦探,但是由于警方对于私家侦探一般性的保留,蓝只能知道,大森伸一郎好好地返工,奈奈经过教育之后安心地上学,真子由于没有参与作案,又不是监护人,警方只好作罢。

这对情侣闹出的闹剧,终于结束了。

“蓝……”嚼着冰棍,望着窗外的雷雨,宇佐美从背后靠住了她坐在椅子上的脑袋:“为什么不说话啊?”

“我……没什么可说的。”蓝没有像往常那样粗暴地推开宇佐美,她感受着那自己并没有的温暖体温,支支吾吾地搪塞着。

见到蓝这副窘迫的神态,宇佐美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得更加陡峭了。

“一直以来,我一直很喜欢和蓝在一起的感觉。那种感觉,我一直以为理所当然……但是现在我知道,这种感觉是不可代替的。”

听着宇佐美说着自己没法听懂的话,蓝似懂非懂地用着沉闷的语气反问:“为什么?……是因为……我是病人吗?”

并没有仔细地去回答蓝的问题,宇佐美像是自言自语地,接着她的话道:“我觉得蓝你啊,就像是被冰包住的鲜花。只要把外表的冰融化掉,就可以好好感受你的温暖了。而且,蓝你并没有因为褪色病,就退化掉所有的情感啊——你的病例,是能够救治彻底褪色病人的重要案例,但是不仅如此……你是我,这一生遇到的最不想离开的人。”

说到这里,宇佐美从背后凑了过来,拉住了蓝翻动早已看过无数遍的报告的手。

“现在不能理解也没关系……我在遇到你之前,不过是一个生活绝望,只能靠着每天拮据的费用维持生计的孤独的小医生——但是现在,我们扶持着彼此,好好地在一起生活,绝不会分开。只要现在这样就够了,这就是,我对你的感情。”

似乎是被宇佐美的话弄得不知所措,宇佐美居然感觉到,蓝冰冷的脸上,有了一丝丝的温暖。蓝虽然依旧保持着那扑克脸的表情,但内心,却混乱不堪。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褪色病,让你理解我的这份心意的。”

当宇佐美留下这句话回到诊所的时候,留给蓝的,仍旧是满心凌乱。

情感,这种东西在自自己患了褪色病以来,便从来没有关注过。每日忙于破案的头脑,在休憩之时,对于其他的东西竟然是如此陌生——蓝从来不知道,还有自己怎么想也无法推理,却费劲心力想要知道的东西。

当她过热的头脑想要放弃思考之时,宇佐美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催促着她,到达某个地方——奈奈与真子的婚礼之地。而在那个地方,还有更加意想不到的惊喜在等着她。

那便是,套在自己身上的伴娘服。

“为什么要我们来当伴娘啊……”窘迫地遮住自己毫无遮挡的胸前,蓝看着其余盛装打扮的三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装束,但是就连平日大大咧咧的宇佐美都如此,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看到蓝窘迫的样子,宇佐美忽然间抖了抖那对于她来说还是太长的裙摆,俏皮地说道:“不觉得很好看吗?你本来就适合穿这个啊。”

“我也觉得,侦探小姐身材好,穿这个也很合适!”

“我没有意见呢。”

旁边的奈奈和真子也随声附和着,蓝彻底没了退路。她扫了一眼三人的笑容,低着头说道:“司仪到达之前……我想,去散散心。”

身着礼服,蓝慢慢地走到门外,雷雨之后的明月,那么地皎洁,即使在灯光之下,也毫不褪色。如水月光,就好像自己身上的白纱,寂静无声地洒落在这场只有四个人的婚礼之上。

她似乎稍微开始理解,宇佐美所说的感情是什么了。

“哎呀呀,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就在她沉静思考的时候,白色的加长版林肯,开过了教堂的正跟前。从车上走下穿着盛重的左信彦,还有一大票扛着礼物的管家。

“你——”

看到左信彦的脸,蓝便挥手做出了冰剑,挡在了自己的身前。看到她这副神情,左信彦不由得“噗”地笑了出来。

“别着急,我今晚没有任何要与您动武的意思。作为婚礼的操办人,难道我还不能送点彩礼?”

“你这种人,居然真的会履约。”

看着他微笑的脸,蓝的嘴里溜出来了一句不知道是反讽还是感叹的话。而这句话,只不过让左信彦“呵”地笑了一笑。

“要与对手对抗,也得事先调查一下吧?”不屑地瞟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他哂笑道:“我的话在色川可是相当有分量的。我可以随意改变这个地方的人脉、建设甚至规则,不然您认为,地下交易的网络,是谁在掌控着而不被发现的呢?您做的手脚,我也有看在眼里哦——巴斯德,话说的差不多了,送大礼了。”

话说完,左信彦朝着车里头拍了拍手,以巴斯德为首的几个保镖,拉着一车用纸箱封装的礼物站了出来。左信彦看着这车礼物,得意走回车上:“最后再奉劝您一句——违抗进化的自然法则,是很愚蠢的,我认为,您最好不要再妨碍我们的实验比较好。不过无所谓,马上就要进入第二阶段了。这里不太适合我这个大男人呆,我们就先回去了。好好享受欢乐时光吧,侦探小姐。”

当加长版林肯的油门开动时,蓝想要朝着车丢出冰刃,但是,汽车的边上却冒出来一阵烟雾,等到烟雾散去,街上便只剩下蓝一个人了。

看了看那堆在门前的礼物,蓝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只能慢慢地走回了礼堂的二楼。在那里,正在闲聊的三人和摄影师,看到她一来,终于开始了正常的流程。

“伴娘齐了,两位开始了哦。”

招呼着两个人走到相机之前的摄影师是一个大龄女性,看起来,对这种事情早已经见得多,即使看到今天的新人是一对特殊的情侣,也不会感到有什么奇怪。

圣洁的吊灯之下,真子和奈奈身穿着洁白的婚纱,十指相扣,脸庞依偎,摄影师轻按快门,这就算两人的一生之中,代表幸福的照片之一了。

“祝福你们!”当宇佐美欢叫着,为新人送上掌声的时候,奈奈却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两人道:“你们两个,要不要来一张?”

“我?……和她吗……”

被真子的发言惊住,蓝不禁看了看身旁的宇佐美。宇佐美,也在用着同样不知所措的目光看着自己。

“就是,你们两个,不拍一张吗?”看到两个人的神情,奈奈也随声附和道:“就当是第一次当伴娘的留念。”

“我们?……可是这是你们的……”就在蓝还在迟疑的时候,宇佐美像是突然想开了似的,两眼放光,推着蓝到了相机的前面。

“少废话,来了!——师傅!”

“好嘞!”

像是和宇佐美串通好似的,摄像师夹起快门,对准了两个伴娘,宇佐美趁此时机,狠狠把头蹭到了蓝的肩旁。

“好机会,我要好好抱抱蓝啦——”

“别……贴那么近啊……”

“乱动的话,摄像师傅可是拍不中的!”

第一次拍婚纱照的两人,就这样你推我揉,婚礼的礼堂,变得吵闹无比。

“侦探小姐现在似乎还什么也不知道呢。今晚,就先留给我们两个吧。”看着来来去去的样子,真子会心地微微一笑。就在此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说起来,你为什么当时会打电话给侦探小姐求助呢?明明给人第一印象看起来是那样的人。”

“我的鼻子很灵的,即使她表面上那样,但是,委托她绝对错不了。”对着真子的问题,奈奈只是神秘地将食指举到嘴边:“我相信,她绝不只是一个合格的侦探。”

人少却吵闹的婚礼,还有很长很长,而色川市的夜灯,也并没有在晚上落幕。一只夜莺带着市井的灯红酒绿,就这样,朝着皎洁的月,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