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出了很多汗啊，静怡。”
“嗯嗯！明天啊，鹏飞要参加市区篮球比赛，我去陪他了。”
“还是这么卿卿我我啊，你们两个！太过分了，简直就是亵渎神明！”
“咦？才没那回事啦。”
嘴巴一边呢喃着“氢氦锂铍硼”，一边慢悠悠地爬上楼梯，周大智就看到那个熟悉的女人在和她的朋友聊天。本想趁着清晨的兴头，一头扑在学习上，但是有她进入视线就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心平气和……前女友就是这么麻烦的存在。
意识到“偷偷摸摸反而显得不自在，干脆一鼓作气走过去更好”之后，大智屏住呼吸，压低视线，让自己瞧也不瞧那边便径直走进教室。
身后传来了“你前男友哎……”这类的碎谈，大智并不是没有听到，咬了一下牙又抿住嘴巴移开视线，情不自禁漏出一句“真是烦人”。
大智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是讨厌那两个人，也不是不让她们说话，只是希望不和她们同幕出现。她们大可大声嚷嚷“已经分手”的话题，只要不侵犯到自己的世界就好。
并不是厌恶非议，只是厌恶非议而已。
如果说，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的前提下，女朋友被别人给骚扰了，这时候该怎么办？
只有“直拳出击”这一个选项了吧。
如果说，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的前提下，女朋友经常会很扎眼地和很多同性嬉笑来往，到了连自己朋友都看不下去的程度，这时候该怎么办？
只有“劝她放弃”这一个选项了吧。
大智不止一次和沈静怡闲聊，希望她可以放弃篮球，好好学习应对高考，换来的只是她的不屑一顾……为什么她一定要这么敢爱敢恨呢，当初同意和她交往的自己真是个大傻瓜。
她就是那种三分钟热度，自说自话的人。回想起那时候她会一本正经跑来跟自己表白，弄得自己脸红心跳，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吧。爱情从来就不是别人煽动得来的，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大智自认为是一个情商非常高的男生，他的身边也尽是些会找他商量恋爱话题的男同胞，班长地位加上成绩出类拔萃，脸也算得上五官精致，大智其实意外地在男生群体中有很高的人气，至少户外活动他永远不怕没有队友。
而同样的，沈静怡长相出众，性格又热情大方，还擅长运动，尤其是打篮球。因为和平时温驯的样貌截然不同，赛场上的她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会有人说“这两人好配！”的声音在班级里出现，是大智完全没有想到的。
这样琐屑的声音从教室的角落处像炊烟一样升起，马上又点燃了下一处，同班同学仿佛把他们之间的交往当做煮好的饭食一样，大快朵颐。
渐渐地，大家当着他们本人开始调侃了，尤其是两人一有事情需要交头接耳时，马上就有一片“嘘～”的声音出现……大智对这些东西简直感到不可置信，为什么自己要像演连续剧的男主角一样，现实里也要被规定和“女主角”交往，甚至结婚……简直意义不明。
而让大智想象不到的是，沈静怡居然不知所云地陪着那些人胡闹。
她从来不会生气的。任凭别人怎么打听她和班长之间的关系，借题发挥。她也开始有意无意地找自己搭话，经常为了一些根本不好笑的笑话而强颜欢笑，这就是气氛推动的恐怖之处。
终于，她趁着一时之兴，对大智表白了。在大智说出“好啊，随便的”之后，她甚至可以立刻从旁观的朋友那里，大呼小叫，获得一片支持的喜悦。
这在大智的眼里简直就像场闹剧。他们的爱情完全没有着边点，好歹是年少无知的早恋却连害羞都扔至一旁。没有一对一的表白，没有书信和会心一笑，没有不敢对视也没有互相着想，他们是随着气氛演变而成的产物。但是大智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绝对鬼迷心窍，垂涎她的美貌和身材了……所以自愿掺和进这场闹剧。
我的初恋竟然是场如此荒诞的闹剧，是谁说的“初恋都是纯洁的”，啊啊，真想一拳打飞那家伙。
但是，她长得好看。性格怎么样先不论，而且是对方先来告白的，怎么样都是不亏的买卖吧。剩下的，就靠我超高的情商力，在这段空心的感情支离破碎之前，保持住它该有的形状就行。
首当其冲的就是讨厌暴力。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不想打架。
这并不是值得去称赞的地方。“怕打架”和“讨厌打架”本身就是两个意境的词汇。大智从小到大，从来都是本分的学生，虽然有和同学吵架的经历，但那也只是小孩子互相推搡的程度而已。而现在有了漂亮的女朋友的情况下，自己就不可以停留在“怕打架”，只能是“讨厌打架”。
这实在是个巨大的威胁。因为女朋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其他人搭讪了，就被其他人欺负了。把绝对的正义和邪恶先搁置一边，身为男朋友要做的事情就只有“挺身而出”这一个选项。
左勾拳，右勾拳，直拳。
上勾拳，下勾拳，摆拳。
扼住脖子，用膝盖撞，用脚踢但不可以用牙齿咬，因为那不光彩。
但是，真的不想因为一星半点的琐事，跑去打架啊。明明只有我一个人的前提下，事情解决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协商也好报警也罢。然而越是不想发生的事情，偏偏它就是发生了。
“刚刚在操场上，我看到你女朋友被隔壁班的那个打篮球的，用球砸中胸部了！”
火急火燎地跑来报信的同班同学，不知道把事情夸大了多少颜色。大脑立刻判断这是个重要的问题，大家都在看大智的表现，所以退缩不可。
“男朋友在他名义上的女朋友被欺负时，就要勇敢地站出来”，那些单身人士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这个问题。让他们去恋爱，他们也只会满脑子想着对方的事情，把两个人需要同舟共济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他们又怎么知道，此刻大智并不想站出来的心情呢。
握紧拳头，浅浅地说了句“在哪里？”
（明明那么劝说你，不要一下课就跑去打篮球，篮球有那么好玩吗？为什么你就不懂我的苦心呢？）
来势汹汹地冲到那个当事人面前，看着他一脸赔笑的模样当即怒火中烧，大智一拳把他击倒在地。
（就是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才一直小心翼翼地和你相处。结果你什么也不会顾及到我。）
他爬了起来，吐了一口血。
不知道是不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大智趁机又给了他一拳。
（怪我没有说吗？我不喜欢打架啊。我从来就没有打过架，这辈子也不想打架。）
看着他脸部渗血，于是拎住他的衣领提起来，再给他最后一拳。
（但是你要知道，这么讨厌打架的我，为了你可是破戒了啊。）
打架着实是件很废精力的事情。似乎是要把长期以来积攒的怒气全部用光一样，手渐渐地没了力气，染上污血的踪迹。
这天围观的人很多，当事人的同伴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没有人站出来拉扯，唯一等来的只是沈静怡呆呆地站在一旁，手中篮球脱落，滚到自己脚下。
终是按捺不住，直起一脚把那个碍眼的篮球踢飞。明明都没有踢出多远，脚趾却痛得仿佛被掰断一样。
望着那个碍眼的篮球远远地落进沙坑，大智淡然地想到。
（这样就好了吧！篮球也踢飞了，我也舍得为你打架了，你应该会明白了吧。）
（拜托你，安安分分地陪在我身边就好，如果你懂我的话。）
然而却没等到。
静怡根本都不会想到这些，她甚至觉得大智简直荒唐，为了一点芝麻绿豆的事情去揍她的球友。用满是看神经质一样的眼神扫了大智一眼，然后搀扶着当事人去医务室。
男朋友为了女朋友去打架，结果女朋友却扶着挨打的人离开，这简直就是三流剧本的恋爱喜剧。大智绝对不是主角，而是用来衬托主角，大家都毫不关心的配角。不然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呢。同学们嘴巴里争相讨论的也是“大智打架了！”，而不是“大智为什么打架”。
从那以后，大智和沈静怡的关系急转直下。发展到后面，大智提出“分手”，沈静怡答应了。他们因为班级氛围而建立起的蜜月关系，维持一个月后宣布破裂。
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爱情，这里面有的只是虚伪和笨蛋。
虚伪的是大智。他为了顾及颜面，阻止沈静怡打篮球，限制她的私生活，为了让自己更好地扮演一位杰出的男朋友，用他那高超的情商拼命想对策。
笨蛋的是沈静怡。竟然会就那么迎合着气氛，提出交往。随后根本不考虑一个人行动和两个人行动的差异，我行我素地显露着自己的锋芒。到后来，她更是爱她自己的私生活胜过男友。
她确实长得非常可爱，但她也只是长得可爱而已。
正如我不是讨厌篮球，而只是讨厌篮球而已。
这段猝死在摇篮的爱情，大智并不怎么惋惜。只是事实已经发生，和前女友之间的恩恩怨怨已经传遍大街小巷。有时候静下心来，望着天边仿佛要把人烤焦般的紫外线，用手半遮住视野，大智还会嫣然一笑。
（我终究还是喜欢她的。我明明之前那么怕打架来着……光是握拳头打人我就扛不住了。）
（下次找女朋友之前，先得确认值不值得为她打架吧。不然不光是手指痛，连心都要痛了。）
默不作声地想了一会儿厌倦的往事后，大智嘴里念叨着“不好不好”，并用手摁住太阳穴狠狠地揉了揉，当做提神。
教室的后门因为已经有早到的人，所以只是半虚掩着。大智经历过失恋，自然不会想从前门进入教室。
在他把门推开的那一刹那，略显稚嫩的“小心！”的男声重重响起，大智只感觉到有个速度极快的物体径直朝自己袭来，下意识用手去挡。
手被打中了，手中拿着的印有元素周期表的资料书也被击翻，散落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大智！你没事吧？！”
率先冲他这边跑过来的人，听声音，应该是那个叫做黎小沫的小个子男生没错。
周智把意识恢复到正常状态，薄薄的视野左摇右晃，才终于瞧清黎小沫俯下身子，那张距离靠得有点过近的中性面孔。
看来刚才是下意识闭上眼睛了。
“凶器”在地表上接连发出彭彭的声响，然后滚落到黎小沫的手边。把大智拉起来后，黎小沫这才略显窘迫地把“凶器”捡起，抱在怀里。
“刚刚那下我可以跟班主任说吗？”
“那个祈求大智不要！被班主任知道我在教室玩篮球，我的篮球会被那个恶鬼老师没收的！”
“那你倒是注意一下啊。我还算ok，要是刚刚开后门的是个女生，你就完全out了。”
“其实算好时间大智要进来，故意扔给你的，哎嘿……我这么说，你会相信吗？”
“手刀判决！”
完全没有心情陪他胡闹的大智往黎小沫头上狠狠一击。看到他叫了一声“好疼！”，不知为何之前惆怅的心情都烟消云散了一样……果然男生之间打闹还比较有趣，大智忍不住这么想。
在大智把早读需要准备的课件都摆放好后，黎小沫及时地跑过来，在大智的位置旁边和他闲聊。
“你出了很多汗啊……上早自习去打篮球了吗？”
“差不多吧，有空就会去练练。我对篮球还是挺有自信的。话说回来，我觉得大智其实挺适合打篮球的。”
“哪有的事。你别拉我入坑，告辞。”
“我说真的。大智身高是一米八四对吧？这么高的大个子不打篮球可惜了。我从我们认识的时候就一直劝你来着。就不来试试？”
黎小沫把怀中抱着的篮球递给了大智，大智却冷冷地看了一眼，给推了回去。
“那我就从我们认识的时候一直拒绝好了。抱歉，你说再多什么三步上篮，什么三分线，什么抢篮板，我都没兴趣。”
抱歉，我不是讨厌篮球。
什么NBA什么篮球明星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飞人还是小皇帝，大姚还是大鲨鱼，科比嘴里的“凌晨四点的洛杉矶”肯定相当黑暗吧，还有许许多多我不曾涉入的篮球领悟的无名英雄和卓越见识，我没有藐视他们的意思。
发出撞击声的跳动篮球就是一道光，有无数的蛾子在随着它翩翩起舞，而我只宁愿当一只远离它们的，孤独啃树叶的毛毛虫而已。
“我，其实讨厌篮球来着。”
看着死党脸上那一抹期待的神情变成石灰后，大智轻松地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拿起圆珠笔，在草稿纸上提笔写出一个“H”，并在旁边附注了一个“氢”字。
*
两膝微屈，熟悉并掌握运球的基本动作要领。在绿色的沥青地面上将手中的球体拍一下，把角度调整到对方触及不到的安全区后，沈静怡一边将身子侧对对方，一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到篮筐三脚架的距离。
改变运球方式，直接往对方的两腿之间运球，随后带球穿人，三步并做两步越上篮筐。由于身高不够，静怡只能尽力地用手指往上举，仿佛是托着球一般的投球方式，篮球稳稳地落进篮筐。
非常普通的三步上篮，哪个学校的篮球场都可以见到的场景。
跟静怡一起打篮球的男学生喊了声“暂停”，便走到带来的运动背包那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静怡一瓶。
“他不约在中午打球真是聪明……夏天打篮球很热的，打个全场下来我都感觉我昨天吃的盐都流尽了。”
“……”
静怡没有回话，甚至连水都没有接，明明她口干舌燥的样子一览无遗。
“不……我说，大清早起来打球挺凉快的，对吧？”
“……”
“我闭嘴。反正我说什么也没用了。”
男学生看见静怡一句话都不说，自己独自引出话题的行为又过于愚蠢，于是也懒得去和静怡搭话，拿着矿泉水瓶，痛饮一大口后默默走远。
静怡瞧都懒得瞧上打球的同伴一眼，整个人在篮球场的三分线上眼神迷糊，恍如隔世。
“输掉了啊……我的一切。”
无论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恋情，还是自以为豪的体育特长。
真是好笑的事情。那个男的就是上天派来的天敌吧，就连自己制造气氛的本质都看得清清楚楚。和男朋友都已经水到渠成，他也有意我也有情，剩下的只要享受这一切，男朋友和爱好两者兼得，就这样渡过一个色彩缤纷的高中生活就行。
上课认真学习，课后或者午饭可以和不苟言笑的男朋友打趣聊天，好好地捉弄那个喜欢的他。打篮球的爱好也可以在他的支持下，逐渐厚积薄发，写下我青春里最辉煌的一笔。
静怡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男朋友，居然会为了她舍得去打架。
为什么那个时候当时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意呢。平时他说再多的“我们约法三章，你只能晚自习之后才能打篮球”都笑着答应，完全没放在心上，甚至把他的反常当做吃醋看待，那个时候为什么就不能留点心，和他好好谈一次？
在打架风波过去的第二天，静怡就在班级里揪出了那个夸大自己肚子被砸中的事实的犯人——黎小沫。
静怡那时还依稀地记得，自己跑去找他只是打算呵斥他一声，骂他一句“大惊小怪”，再去安慰一下男朋友。谁知道当时他就已经掌握了绝对优势，像个拳击手一样，对着静怡的脸重拳出击。
“可不可以不要再装模作样了，篮球女王？你还真的是喜欢脚踏两条船呢。”
没有听懂他话是什么意思的静怡立刻追问他。
“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不要胡说！”
“我说错了吗？明明男朋友都舍得为你打架了，你又是什么态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正眼都不瞧他一眼，还扶着你的球友离开，这不是脚踏两条船的证据是什么？”
“我懒得跟你辩论。”
“怎么了？你这就投降了？嘛，算了。反正这里也没别人，就我跟你，我就把话全部说开了吧。”
那个黎小沫和平时在班级里的形象完全不同，仿佛如同电影里的幕后黑手那样，带了哑然的嗓音，嬉笑着和静怡搭腔。
“你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这点我早就知道，毕竟你和大智在一起的那副嘴脸就把你的愚蠢给暴露无遗了啊。拉着朋友散播谣言，好不容易和大智终成眷属的感觉超棒的对吧？我再说一遍，你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你只是个喜欢玩手段的女人。”
“你说我散布谣言？”
“不要再装下去了好吗？不累吗？第一个说公认情侣的人明明就是你自己。真是可悲啊，像你这样漂亮的运动系大姐姐，也怕表白被拒绝，所以只好玩手段。”
“……你从哪里知道的。”
当初喜欢上大智的事情只和几个关系非常亲密的闺蜜说过才对。是哪里走漏的风声，让这男人现在咄咄逼人。
静怡看着那张温文尔雅的男人的脸，后颈渐渐感到一丝凉意泛起。
然后他接下来的话，像是一桶凉水般，把静怡从头到脚灌了个冰凉。
“因为我也喜欢大智。”
黎小沫嬉笑的模样瞬间消失，变成一副格外认真的神态，目光如炬，言语如刃，让静怡完全招架不住他的宣言。
男生居然说喜欢男生什么的，他是在开玩笑吗？不，他没开玩笑，他可是要把我推进万劫不复的悬崖一样步步紧逼，让我片刻的喘息都没有。
“我啊，自认为是大智的死党久矣。所以自己觉得有资格去审判他的择偶标准。大智心地善良，只要不要太过分的异性，他都会一口答应交往吧。但是那真的是他的爱情吗，我不禁如此质疑。”
“大智哪有那么好……”
“那你倒是不要用阴谋诡计啊。堂堂正正地去跟他表白，让他观察你，用你的感情去发动攻势，让他也爱上你啊。靠着别人的私下言论，完全不知所云的公众情侣让他不得不妥协，你觉得大智会幸福吗？不，恐怕幸福的只有你一个对吧？”
他像是法庭的审判官一样，一下又一下对着静怡旁敲侧击。
“大智一直很苦恼着，你和别的男生在一起打篮球的事情。他劝说自己是爱面子，怕女朋友闹出丑闻给他抹黑，碍于男人的面子所以才不停地和你协商。但事实是怎么样的呢？”
他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有对女朋友没有占有欲的男朋友存在啊你这个蠢货！有了男朋友很高兴？打篮球很开心？为什么你只会考虑自己的事情……你这样，作为一个女朋友是不及格的！我说这话你肯定不愿意听吧，毕竟你还自认为有几分姿色……不巧我有轻微的仇女症来着。”
“…………你又懂什么！”
静怡再也忍不住了，她的声音伴随着感情的宣泄磅礴而至，把整个会话的空间装满。
“我有多喜欢他，你怎么会知道！我一步一个脚印，追逐属于我自己的精神追求，这又有什么错？！大智是我的男朋友，我比你要了解他得多。他从来也不生气，也没有对我打篮球的事情说三道四，他一直都是互助的形式鼓励我，和我渡过开心的每一天。真正碍眼的人是你啊，黎小沫。要是你不是大智的朋友，不去夸大事实，大智也不会打架！”
并不是要用咆哮的声音去感染他。因为话说到后面已经断断续续，没有任何杀伤力。
手指掐得自己好痛，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随后，黎小沫便提出了那个要求。
“那你就用你那自负的篮球技术，在我这里过关吧。无论是你还是你打球认识的好友，我都可以接受。”
“你什么意思？”完全没有听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输了的话，我就会站在你这一头。要给你送助攻还是传球，让你投篮都行。怪就怪你昨天让大智白白打了一架，没有第一时间去关心他。现在赢了我，我就会彻头彻尾给你帮忙，维护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需要你帮忙？别开玩笑了。”
“怎么说，我好歹也是助攻王来着。去年举办的班级篮球比赛，我可是送出了二十多个助攻，身为篮球爱好者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
静怡没有立刻和黎小沫比拼球技。她坚信男朋友是始终会站在她这一边的人，只要她舍得去和男朋友敞开心扉，正儿八经地聊上几句话。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对打架事件的处理会让男朋友心灰意冷。
静怡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一向温柔开朗，有求必应的男朋友怎么哄都哄不好了。她有送过礼物，有努力和男朋友进行各方面的沟通，有缩减自己的私人时间，好好地陪男朋友散步，可她在男朋友的眼里只看到“没有感情了”这个词汇。
就因为他打架，自己去扶了挨打的人，他就要生一辈子的气？
完全就搞不明白。明明他才是错的人，打架是暴力对吧？因为听信谣言就胡乱地使用暴力，还打了自己的朋友，下手那么重，一点分寸都没有。他是笨蛋吗？
那是过了多久的事情呢，男朋友亲口说出那句“我们分手吧”。
只记得那天的紫外线很毒辣。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他们约出来见面了。他穿着短袖寸衫，避暑的帽子也不戴，就只用手遮住额头。说出分手后，他宽大的身影渐行渐远。
现在他们已经和平分手。可静怡咽不下这口气，她跑去和黎小沫商量，答应用篮球决一胜负。只要赢了的话，所有的一切都能回归到以前的样子。男朋友也好，一起打篮球的同党也好，开开心心上课下课的校园生活也好，就都能回来了。
……黎小沫确实很强。
他的运球无懈可击，个头小却快如闪电，总是瞬间就能带球突破静怡的防线，实现投篮夺分。以前和他一起打篮球的时候，静怡只是把他当做“跑得快，运球稳”的同班同学看待，而现在和他同台较量，静怡仿佛梦回当初和他一起还有几个篮球爱好者打篮球的时间。
那家伙，一直以来不动声色地蹲在那里，就是用这种目光看着我的啊。
用五指握住的篮球再也没有力气投出，缓缓地掉落在了沥青地面上。
每天败北，每天不停地败北。然后直到刚刚，叫来打篮球的朋友用车轮战术也败北了，黎小沫不发一语地走掉，留下静怡独自遐想。
马上就是早读时间了，在这里继续傻站着也毫无意义。
静怡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毛巾，随意地擦了擦身上的汗，慢慢地走回教室，这时同班同学过来和她搭话。
“今天也出了很多汗啊，静怡。”
是经常会在一起聊天的女子组成员的一个，静怡连忙跟她回话。
“嗯嗯！明天啊，鹏飞要参加市区篮球比赛，我去陪他了。”
什么时候说谎话都变得这么脸不红心不跳了。明明黎小沫不参加的话，市区篮球比赛也只会落得铩羽而归。
“还是这么卿卿我我啊，你们两个！太过分了，简直就是亵渎神明！”
“咦？才没那回事啦。”
用着最简单随意的社交辞令打发着朋友，这时碰巧撞见男朋友从楼梯处上来。
“你前男友哎……”
朋友略显嘈杂的嗓门响起。
仿佛是被听到了一样，前男友的他看都不看这边，压低视线直接走掉，踏进了教室。
果然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啊，毕竟是煽动大家得来的空心感情，变得如此冷淡也没有话说。
终于在内心确认了主意后，静怡享受着早晨的凉风吹在身上的惬意感，伸直颈椎，突如其来地说道。
“我啊，决定不打篮球了。”
“欸？！真的假的？静怡，你不打篮球了吗？”
“嗯。”
这次和之前被男朋友劝说，还我行我素不一样，是自己主动点头提出来的。
再一次深呼吸，用开玩笑的语气把郑重其事的心意给掩盖。远方的朝阳才刚刚升起，朦胧的白光把逐渐模糊的视网膜给充斥。
静怡把视线从露出诧异神情的朋友脸上移开，玩弄着自己有些健壮的手指，像是玩味一样地说道。
“因为总觉得，我已经开始讨厌篮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