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是小说,那么我们不需要抛砖引玉引经论点,不需要构思套路铺垫剧情,只需要由着前人的道路,继续把故事演下去——或者说,不论我们想要做出什么改变,那些必将发生的事情都会追赶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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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谨为自己点上一根香烟,虽然自己不怎么懂烟,不过中国烟里,万宝路应该要比居民区小卖部六块钱一包的烟好不少吧,不管怎样,他很喜欢那个味道。

毕竟他不吸烟,只是把香烟夹在手里,等着它肆意引燃殆尽。

烟尘升起飘散,和落下的树叶撞在一起,被树叶下的虚空吸收。榆树枯叶是最纯粹的明橙色,每片落叶下的虚空裂痕里都隐藏了一个世界。

香榭丽舍大道,并不是现在那个车水马龙的,而是十八世纪三十年代还是雏形的香榭大道,何谨有幸在幻境里见识过。

整条道路都被落叶染成橙色,何谨燃着香烟独步前行。道路尽头,是那座充满未知的古堡,也是何谨此行的终点。

何谨把烟头握在手心里熄灭,滚烫的烟绒没有在黑皮手套上留下一丝痕迹,只剩一缕青烟。他凝视着烟在空中飘散,抬头看了看天空。巨大的裂隙横贯天空,时间和空间互相排斥的强大力量粗暴地撕裂了近乎一切,宇宙变成碎片,就像榆树叶下的一个个小小世界。

裂隙还在扩大,要抓紧时间。何谨想到。

“何谨你在搞什么!你不要命了吗?赶紧回来,趁着虚空还没有阻隔现实,你还有机会逃出来。如果虚空阻断了时间线,那你就永远……”

“回不到现实了吗?”何谨掐断了无线接收器,他比谁都清楚自己鲁莽行事的后果,“可是这绝无仅有的机会,我怎么都要试一试。”

虚空。万修说过虚空和幻境,不过是承载着毁灭和创造力量的两种幻想罢了。如果以“创造一些东西”为目的,无论自己拼上什么也不会有进展,那么不如深入毁灭的内部,阻止神毁掉那些他想守护的东西。

这样想着,他推开了古堡的大门。

古堡内部是规矩的中世纪风格,奢华的建筑风格展现着那个文化和宗教蓬勃的岁月。空旷的一楼的大厅中央是风格华贵的T形楼梯,二层环绕着走廊,联通着数不胜数的房间。中间的巨型吊灯是烛光,透过红色玻璃,让人十分压抑。

何谨还是小吃了一惊,不过无论古堡里是什么构造,都会让他吃惊,又都让他觉得理所当然。这座在虚空中凭空拔地   而起的城堡是如此神秘,没有人知道关于它的故事。它何时出现?出现在哪里?由谁建造?为了什么目的?无人知晓。

但有一点,何谨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这座古堡里,蕴藏着神奇的力量,可以让人重新来过的力量。

而这力量,就藏在这数不胜数的房间中的一间里。

“神位之上,人理永存。”何谨看着大厅角落的雕像,回想着万修说的一字一句。一座耶稣受难像,伤痕累累的耶稣被钉在枯木做成的十字架上,耶稣拼命向前探身,目光注视着远方,仰头无声的呐喊着。

何谨围绕着耶稣像兜起了圈子, 按照万修告诉他的方法,从地上捡起石头,用力砸向耶稣像。他说这个动作像极了人们对耶稣的控诉,他还说神让人类认识到了真实,就是让人得到了质疑和追求真理的能力。

虽然朝耶稣丢石头这种事情怎么看也不像尊重耶稣的行为,但是何谨只能照做,毕竟他只是一个无神论者,不是信教徒,他对耶稣的了解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石头触碰到雕像一触即碎,像是开关一样,耶稣的双眼和张开的嘴里迸射出金黄的光,三道光芒汇聚成一点,指向了二楼的某一扇门。

“所以说,设计这个机关的人是想告诉我,如果追求真理,就一定要得罪神明吗?”

何谨来到那道门前,刚推开一道门缝,钢琴的声音迎面而来。何谨应激反应把气息感知的能力在一瞬间扩展到最大,然而却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何谨笑了笑自己的神经质,这个虚空里怎么会有除了自己以外的活物呢?死的东西自己也侦测不到。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解释了何谨的疑惑。是一个机器人,看起来那机器十分精巧,有着陶瓷质感的精致脸庞和裸露在外的关节机构,像极了蒸汽朋克作品里的英伦人造人。那机器人坐在一架古典钢琴前,在周围高耸的木质书架的包围下,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弹钢琴的程序。

这样看来,无数精密零件构成的机器人反倒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零件。机器人,钢琴和书架形成了一座巨大的,极富韵味的实景音乐盒。这种宏微观的反差感让何谨更加感觉到不真实,如梦似幻。

在幻境里感觉迷幻是很危险的事情,何谨告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琳琅满目的书架上。何谨随手拿下一本书,精雕细琢的金属框体和纹理细密的封皮像极了一部魔法法典。何谨翻开其中一页,不由自主的读出了上面写的话:

「虚伪和妄断充斥了这个世界,它们侵染了智慧与真理。那些人用法典作为武器肆意妄为,企图抹杀那些丑恶,创造一个美好的新世界。然而在把那些所谓丑恶的,狂妄的,戏谑的,欺诈的,贪恋的,嫉妒的,仇恨的,悲哀的事物消灭殆尽的道路的终点,等待着人类的将会是崩溃般的毁灭。在这万劫不复的道路上,人类将和他们的理想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写给未来的我,和我的继承者们。——眷养神明之人,安拉霍兹·修·伽拉姆……”

修……

何谨脑海有什么东西中一闪而过,但是他并没有抓住,难道是错觉吗?他摇了摇头,把书放回书架。

「监测到入侵者……」一个声音从何谨背后传来,原本老实本分弹钢琴的机器人突然站了起来,发出了警告的声音。

但是这个声音透露着深沉的老旧气息,如同磁带绞带一样刺耳的故障音让机器人的声音如此滑稽,千年不曾站起的膝盖生涩地吱呀作响,没等踏出几步,机器人就跪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活力。

何谨没再理会机器人,向书海更深处走去。

好似在黑暗森林里摸索,何谨绕开一座座书架,走进一条条岔道,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功夫,终于走到了书海深处某一处开阔的地方。就像一开始一样,这次一座被红色绒布遮盖起来的物体代替了钢琴的位置,没有机器人,孤零零的在书架包围之中,一束光亮不知从哪来照亮了它,在寂静中等待着有人揭开尘封。

何谨小心翼翼的揭开红布,是一座一人高的椭圆形落地镜,镜框用蓝色的透明水晶制成,零星镶嵌着折射出七彩光芒的细碎钻石。镜子的镜面也不是银色,看上去像是水面,泛着波光,镜中空无一物,望眼欲穿。

就是这个。

何谨心情有些激动,打开无线电发射器,对着话筒说道:“万修,这里是何谨,已经找到了哈林之镜,立即开始保全工作。”

“是谁?”又一个声音打断了何谨,这次不是机械声,而是确真价实的人声。但是何谨分不清这声音是男是女,并不是声音难以分辨,更像是他的大脑没有了分辨的能力,他甚至连声音的方向都无法分辨。何谨慌张的回头,他看到的却不是来的道路,书海,岔路全都消失了。他就站在一座空旷的房子里,面前是钢琴,背后是镜子。

他突然发现,这房间并没有门,他来的路,是一面一模一样的镜子。

「自何谨进入虚空裂隙的216小时内,经过372次尝试对接联络失败后,自动认定何谨失去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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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02「魔镜,抉择,生命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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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前  万修居所「军队管制区域」

万修夹着烟的手停在嘴边,空气突然凝结起来,偌大的会议厅里还回响着世玉前一句话的尾音。他对世玉打断自己的话颇感意外。

世玉摊开双手,指骨在桌子上敲出清脆的声音,对着会议桌正对面那左手抄兜狂吸香烟的万修发出抗议。

“不可能?怎么不可能?”万修把目光从远处的哨塔和被探照灯照得灯火通明的军事基地上收回来,屁股从靠着的桌沿上弹起来,用力把香烟按死在烟灰缸里,慢慢走向世玉,对世玉打断自己的话颇有微词。

“这太荒谬了!你说的一切都太荒谬了!创世神真的存在?还会被凡人眷养?我不能接受这种既不符合神学也不符合科学的话。”世玉毫不让步,中指骨节依然在敲打桌面。

“荒谬?”万修突然有些难过,又感到悲哀,他用低沉的声音反问道:“如果说你作为一个普通人你说荒谬也就罢了。可是作为一个恶魔猎人,作为一个见识过共工吞噬人类,祝融大战伊芙利特的王牌猎人,竟然也会觉得荒谬?”万修停下脚步发出讥讽的笑声,“看来我真的看错你这个从梵蒂冈研究神学回来的高材生了。”

“我只是觉得,无论是水神还是火神,都只是……”世玉无意和万修争吵,他自知毒舌没人及得过万修,有条不紊的解释道,然而底气不足已经被万修占据了优势。

万修没有给他解释的时间,双手猛的拍在桌子上,嗓门提高了八度,打断世玉抢过了他的话:

“……都只是有模有样的角色,看得见摸得着。然而我所说的都是像创世纪一样虚无缥缈的神话对吗?听好了世玉,既然你踏进了这个魔幻的世界里,就不能只挑拣自己能接受的东西去相信。生活在低魔世界里不是逃避高魔世界的舒适区,你要把这些都通篇接受。所以听好了我所说的这些真相。”

看到世玉默许的表情,万修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起来。

“接着我之前所说的,作为历代创世神的眷养者,每一代万修都会用毕生精力创造一件对后代继承者们有利的事物,可以是东西,亦或者是某种概念。这些东西我统称为「圣遗物」。

第一位万修探明了作为万事万物基础的「知识」体系,并且把它植入了万修的记忆序列,让每代万修都继承「全知」。

第二位万修用知识构造了「创造」,而第三位万修为防止永无止境的创造而设立了「毁灭」,这样万修又拥有了「全能」。这些都是远古时候的事了。

第四位万修从第三位万修的殒命中深刻体会到哪怕人中至智者也会迷失在创造和毁灭的轮回之中,所以他给予了全人类可以在现在、未来甚至过去做出「选择」的力量。但他封印了一般人类对于这种力量的运用,让其退化成了「反悔」。封印着股力量的原因无人知晓,但这个力量本身却让何谨为之着迷。”

“或许他有太多想要反悔的事情了。”世玉说道。

“没错。”万修把双手背向身后,又转身看向窗外灯光闪烁的军事营地,“说起来这件事也是我的错,是我告诉了他关于这件圣遗物的事情。他不顾我的劝阻只身前往了由于圣遗物力量裂变的时间线虚空,他也的确找到了那件圣遗物——名为「哈林之镜」的物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何谨失联了。”

“没错,这才是真正不可能的事。”万修坐回桌子边缘抄起手,“按理说像何谨这种自制力坚定的猎人,是不会被那块镜子所迷惑的。哪怕万一何谨的确被迷惑了,身体也不会消失,依然可以定位到他的位置。要说可能也只有一种,那就是处于某种原因,那块镜子触发了防卫机制,把何谨分解了。”

“分解?”世玉的脑回路有点跟不上了。

“当然只是个比喻。应该怎么说呢……按照哲学理论里的「三元论」来说,人是由肉体,灵魂和记忆构成的,这三者缺一都无法让人以正常的实体存在,但又并没有死去。那块镜子的防卫机制正好就是把入侵者从三位一体的状态打散,让他处于一种既不活着,也死不掉的状态。毕竟对于有些东西来说,死亡就意味着新生,流放到虚无里是最保险的方式。”

“可是现在的何谨已经处在既不活也不死的状态了不是吗?并非正常人类,只是在现实留存记录的幽灵罢了。这样的他,也会被防御机制分解吗?”

“重点并不是这个。”万修更正道,“这次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我歪打正着了。在你们所见到的,何谨死后的这段时间里,偶尔会活蹦乱跳的再次出现。其原理我想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你心知肚明,是因为他被那个名叫汐漓的死侍下了诅咒,可以消耗人们对他的记忆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动。这种状态的他虽然看起来如若常人,但是本质上他是没有身体的幽灵,随时会被这个世界完全抹除。所以我在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告诉了他关于哈林之镜的事情,想要试一试,如果把他从三位分离的状态下救出来,他已经死去的身体会不会失而复得。”

“如果那样……”

“死掉的何谨就可以超越自然法则,完全复活。”

“真的可行吗?”

如果真的可以让何谨复活,那自然是满足了世玉这几年的努力,可是不管他有多么难以抑制的喜悦,也不能忽视失败的代价。

“嘛,当然这是有几率的,如果救援失败,那何谨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算是给他一个安息,让所有人对他的记忆不再流逝。”

“如果拯救成功,但是并没有按照你的预期呢?”

“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就类似于指挥官让炮手向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开炮一样。都出乎我的预料了,我还怎么可能想的到呢?”

“所以,我并不是要去拯救何谨。”世玉听明白了万修的意思,万一何谨并不能作为一个正常人顺利复活,他就要作为保险人处理掉这个隐患。

“也不用于心不忍,毕竟对于何谨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比现在的状况更要糟糕的了。”万修笑了笑,“可是我还是希望他能活下来。”

“怎么这次这么大费周章,不惜触动根源秩序,也想把何谨救回来?按照你的性格,一个狩魔猎人的命可算不了什么。”

世玉有些惊讶,这根本不符合自己印象里万修的行为准则。作为一军之长,任何的牺牲在他看来,只要是必要的,就不会留恋。而对于猎人的态度,他也是一贯的冷淡,自己只负责提供情报,丝毫不干预猎人的行动。可是这次,这两条原则他却都违背了。

“别想多了,我可不是突然回心转意做起善人了。何谨在我的某个计划里可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的,如果没了他,那计划也就无从说起了。”

“总感觉被你利用了。”世玉苦笑着耸肩,他心里清楚,自己没有拒绝的选项,无论是作为猎人应尽的义务,也无论自己迫切的想要找回何谨的愿望。互相利用互利共赢,这是面前的这位万修所信奉的准则。

“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哟。”万修丝毫没有因为世玉松了一口气的姿态而变得轻松,紧绷着一副面孔说道:“镜子这种东西,可以说是最早被人类作为通灵器具之一广泛使用的。因为镜子里所映照的人和事物,虽然不是事物本身,却也是它的某种倒影。通过镜子来影响这些倒影,从而改变现实中事物的本质,就像是偷换概念一样。作为一种针对「概念」的操作手法,其本身或多或少都会触碰世界根源,并且影响的结果和规模也琢磨不透。”

“我已经不是年轻时那个冒冒失失毫无防备的死宅黑客了,追着何谨的脚步经历了这么多的离奇事件,应该也算是一个合格的狩魔猎人了。就算我的身体素质和战斗技巧还是不如那些拥有特殊能力的猎人,起码我还有奥托这个超级计算机作为我最有力的武器不是吗。再说实际上,我们能做的事情也很少,一切还要看何谨自己能不能挺过来。”

“很好。”万修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到陈列柜面前,输入密码打开最深层的保险柜,从琳琅满目的收藏品中挑出一柄黑刀,随意地扔给了世玉,“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可以依仗奥托,在没有网络甚至没有电子设备的地方,除了手枪,你最该信任的还是这根永远不会故障的铁条不是吗?”

世玉接过黑刀,手心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一种不可名状的冰冷顺着血管席卷而上,世玉的眼前有一瞬间突然被白光充斥,明明只有短暂的一瞥,但是世玉清楚的看到了那些白色视线里张牙舞爪的厉鬼,它们悲鸣着,哀嚎着向他袭来,涌向他的身体,但还没等他们一拥而上,白光消失冰冷褪去,只留下一柄通体黝黑的长刀,泛着冰冷的光。

“这是?”

“何谨曾经用过的刀,归雨破碎之后,拿碎片重新锻造的一把新刀。那时的他已经不是为了斩杀死侍,而是为了拯救死侍而战斗,所以他主动要求把这把刀用晶尘铭刻上死侍才能使用的衍化回路。他想用他那特殊的共鸣能力去了解每一个和他战斗的敌人的内心,然后找到救赎敌人的方法。无论这个敌人是人是鬼。”万修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他愚蠢还是伟大。这把刀就送给你了,毕竟放在我这里当遗物供奉着也可惜了,不如发挥它的功能。这把刀寄存着何谨在这个世界上的一部分回忆,或者说是刀上寄宿的灵魂们对于何谨的记录罢。你作为没有共鸣才能的猎人,是不会被附生在刀上的灵魂所侵蚀的,你不可能没有线索白手起家,说不定你还能通过这把刀找到一些线索打开一个突破口不是吗。”

世玉掂量着黑刀心情很是复杂,却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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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晓晨来到村子的第二天

今天的风刮得格外的大。

晓晨使劲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扫视了一下右边的大海,又转过头看回左边举着手机相机拍个不停的世玉。最后她选择从副驾驶上下车,坐在马路旁边半米高的水泥台阶上。

应该怎么形容面前的男人呢?晓晨的脑子百无聊赖的想道。说他幼稚,却早已身经百战,心里已然老成之翁。说他成熟,却也时常从心冲动上头,在她眼里怎么也觉得幼稚。

她看不懂世玉,她突然发现。并不是说他有多么难懂,而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着明显的对立性,无论用他的哪一个行为归纳他的类型,他的另一个行为都能反例推翻。

这么看来,他还是挺迷人的——对于晓晨来说,越捉摸不透越是魅力四射。

“就是那里。”

世玉直起身子,指向左手边第三个胡同,转身向正在出神的晓晨看过来。

“你到底在干嘛?”晓晨提高了点嗓门,风声太大,隔了五米的距离,他们都听不清对方的话。

“我在拍照片给奥托,借助AR功能复原一些场景。”世玉走了过来,他不习惯大嗓门说话,“如果没有计算错的话,那个胡同,应该就是昨晚晶尘反应最剧烈的地方。”

“你在计算地脉泉?”晓晨有些难以置信,“这种古老的方法,上一次听说还是在颜格那里,他说他的父亲用测定地脉泉找到了死侍的巢穴。”

“我可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吹牛,毕竟正统猎人基因是隔代遗传,说不定他曾奶奶也是猎人,那他家可就满门忠烈了。”世玉调侃了几句,“不过话说回来,地脉泉也有它的实用性,用来测定死侍聚集地这块的确很有用。”

“难不成你想找这里的死侍聚集地?你不是来找何谨的吗?”晓晨问道。

“也不全是吧。”

世玉把万修的话给晓晨转述了一遍,省略了有关汐璃诅咒的部分。

“也就是说,你其实是来保证何谨能够顺利复活的吗?”晓晨更加难以置信,“这也太违反科学常识了吧?你确定不是在骗我?我还以为何谨只是活着没被找到而已。”

“麻烦你成熟一点,抓一下重点好不好。”世玉有些无奈,“不要像小孩子一样一惊一乍的,经历了这么多光怪陆离的事,复活一个人能算得了什么?”

这时,车上开着的车载电视里突然传来了声音。

“……最新消息表明,截至今天,已经有三起此类事件的发生,警察局呼吁各位市民尽量不要在夜间独自出行。距离“千寻”台风登陆仅有五天,在此电视台建议各位市民注意自身安全……”

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因为安静凸显了出来,世玉不禁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心里有些沉重。

“杀人犯……”世玉下意识嘀咕了一句。

“杀人犯?”晓晨皱了皱眉头,“难不成?”

“嗯,我在意的就是这个杀人犯。”世玉点了点头,“仔细想想,第一起杀人事件和推测出何谨会在这里出现的日期是在同一天。我们在这里所知道的唯一一件异常事件也就只有这个。”

“你想说,这就是所谓的意外事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该警惕的总该警惕。现在把这件事了解透彻了,万一真的事到临头了,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世玉摊开手耸了耸肩,在这一刹那,晓晨捕捉到了他摊开的手掌上一晃而过的伤痕,她脸上的慵懒褪去,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机敏。

“瞧你说的这么煞有其事,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了。”晓晨突然说道。“别撒谎了,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嗯?你多心了吧?能有什么事?”

“昨晚吃过饭之后,你去哪了?”

“就是出去散步了啊,哪能有什么异常嘛。”世玉笑了笑,可是晓晨看得出他的故作镇定。

“骗人。”晓晨戳穿了世玉的谎话,她抓起世玉的手掌,白净的手心上残留着掌心和虎口上略微发黑的灼伤痕迹,“这是红水银灼烧造成的痕迹,那是你和明诚一起发明用来对抗死侍的特殊物质对不对?你们把它用苏联在冷战时期谣传的一种不存在的物质命名,这件事我还记得。并且如果我没记错,你们把它做成了赤银子弹和震撼弹。”

世玉倒吸了一口气,想要用深呼吸来从脑子里找到什么反驳的话,最后却无话可说。他耸了耸肩:“真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忍不住感叹你的明察秋毫啊。”

“算了吧,如果我真的明察秋毫,早就可以抓到何谨的踪迹了。是你太不懂得撒谎了。”晓晨甩开世玉的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吧,从哪里说起呢。”世玉梳理了一下思维,“昨天夜里,我遇到了新闻里说的那个杀人魔。”

“你说是杀人魔?”晓晨看了看新闻标题里虽然不算显眼,但是白底黑字清清楚楚的“杀人犯”三个字,对世玉的用词有些奇怪,“虽然说是连续三天杀了三个人,这样的频率的确是有些过于快了,但是用杀人魔这个字眼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不,我绝对没有过度渲染的意思。如果你当时也在场,那你肯定也会说他是杀人魔的。他对待尸体的态度没有一丝怜悯,只是出于兴趣就亵渎地大卸八块。他的眼神里根本看不到对待人命最基本地尊重,不过说起来这也是理所当然地吧,毕竟,杀人魔地本质是一个死侍。”

“死侍?”晓晨皱起了眉头,她现在的内心非常排斥这些东西,“你怎么会确定他是死侍呢?”

“冥照,我记得我跟你提起过的吧。那是一种死侍才会使用的衍化能力,能力效果是在施术者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把所有的声光电折射全部抹除的能力,说白了就是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创造一个完全消声和隐形的环境,之所以从杀戮开始所有的惨叫到战斗的枪声没有被人发现,就是拜这能力所赐。”

“怪不得,你会用杀人魔这个词来形容。”晓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杀戮啊。”

“嗯,只有当人类拿自己的尊严做出杀人前后的比较,选择舍弃其中之一,并且为之背负罪孽和惩罚的时候,才叫做杀人。而当杀人者不是人类,或者说没有人类的尊严的时候,他便不必为之担负罪孽,那这样的杀人,只是和宰杀牲畜同样的没有区别的杀戮罢了。”

“跨越种族的杀戮就像野兽之间的搏斗,昨日的杀生,今朝便能够忘却,不会被记忆束缚。而杀人不同于杀戮,会把记忆铭刻在脑海里,所以杀死别人的同时,也就杀死了自己。为了不成为游荡的孤魂野鬼,人只有杀死自己,才能形成闭环,既不麻烦别人,也能从肉体和根源上抹除自己的存在……何谨和颜格所说的[人一生只能杀一个人]理论,无论怎样都能总结出来呢。”

“扯远了。”世玉回过神来,“如果只是普通的死侍倒还好说,可是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杀人魔无意间露出的刀柄上,有着何谨的刀特有的绑带,并且他还说出了我的名字,对我说好久不见。”

“你是说何谨的刀?那可真是个无法忽视的线索。莫非……这死侍和暗影会有关系?”

“总会让人忍不住往这方面联想啊,毕竟我所认识的人里,能对人命有这样淡薄的认知和强烈的鄙视,就只有暗影会里处理人命的那帮疯子了,再加上持有暗影会特有的绑带,身体还死侍化这些特征……”

“难道你想说是孤家人?”晓晨试探着问道,孤存这个名字对世玉来说意义非凡,是他踏上禁忌之路的开始,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不想勾起不好的回忆。

世玉倒吸了一口冷气平复心情,随后摇了摇头。

“这一切都还不好说,按理说自从孤存被我杀死开始,孤家在暗影会的行动就里收敛了许多。但是既然何谨都可以死而复生,那么没有理由不能相信孤存也还活着。毕竟孤存和何谨有着这样那样的渊源。”

“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办?循着这条线继续走下去?如果那东西真的凑巧是孤存呢?我不知道以你现在的能力遇到孤存能有几成胜算,但是哪怕你可以完胜,你确定可以下的去手吗?”

“说的也是。”世玉装作无力的样子耷拉了一下脑袋,然后抬头看向晓晨,“那神通广大的晓晨姐可以在这个时候帮助一下你弱小无助的小弟吗?”

“我拒绝。”晓晨双手交叉做了个否定的手势。

“也是呢。”世玉苦笑着叹了口气,“那我只能继续旁敲侧击找线索,为了和杀人魔迟早要到来的正面交锋到来的做到知己知彼吧。”

“既然是找线索,那你为什么不去凶杀现场看看?”晓晨放下手问道,“虽然你当时也在现场,可是夜色下你不能保证看的一清二楚吧?”

“我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怎么可能随意进出凶杀现场?那些警察们查得到的东西,我用奥托黑进他们的网络就能一览无余。再说,他们警察能查到的也只有普通人这方面的东西,死侍这方面,还要我亲自调查。”

“这也亲自调查,那也亲自调查,你的时间够用吗?”

“不够用也要够用啊。”世玉苦笑着,“不光要处理这件事,暴风眼还有六天就要登陆,我们好要做好准备应对来袭的死侍群。如果不事先疏散群众的话,等到尸潮来临时再撤离肯定会伤亡惨重……不,不应该说是撤离,真到那个时候,就只是单方面的屠杀了。”

晓晨用夹克包裹住自己的身体,窝回车座里看着世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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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着暴雨,空气中充满了雨水的腥味,黏着在鼻腔里让何谨很是不爽。

当然更不爽的,还有他正在处理的这件事情。

自从何谨知道了晓晨被绑架这件事,焦躁不安的情绪就漫上了他的心头。更何况一直作为他后援的世玉也和他分道扬镳之后,像是无头苍蝇的自己更加让自己难过。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暗影会放弃以狩魔猎人组织自居之后,几乎所有的暗影会狩魔猎人都在一夜间失业,大部分人选择了转职,而像何谨这样坚守的人,自然成了无业游民,既没有收入,更没有情报。

但是何谨还是找到了罪犯的藏身处,就在自己面前这幢破旧的小公寓的一隅。

何谨推开了单薄的铁门,小心翼翼地闪进了房间内。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庆幸的是在电视机的光亮和落地窗外的月光下还是可以勉强看清房间内的情况的。何谨发动了气息感知的能力,防止罪犯躲在角落里偷袭自己,但是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也许是阳台和房间之间的落地窗开着,雨风吹进来打乱了气息的流动吧。这一切都不是好兆头,何谨悬着的心没有轻易放下。

何谨环顾四周,客厅茶几上摆放的书本被打开,吃剩的半个汉堡也被随意放置着,感觉就像是有人前一刻还在看书和吃汉堡,而下一刻突然人间蒸发,把书本和汉堡随意的丢弃在那里。

就在刚才这里还是有人的。让何谨得出这样结论的理由,是他注意到烟灰缸里,有一支烟头上还燃着细微的火星。

电视屏幕上巨大的“No signal”的字样和蓝色的底色照亮茶几和沙发,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这里曾经充满了活人的生气,但不知怎的,死气在刹那间席卷了这间屋子。

何谨又把目光看向巨大的落地窗,雨风尖啸着,窗帘在风中飞舞,雨水从阳台上潲了进来,浸透了木质地板。

何谨往更深处探去,他推开虚掩着的门,卧室里也是空无一人。床上凌乱的被褥枕头,像是刚掀开被子起床那时候的样子。何谨确认了一下,床已经凉了。

突然一股烟味钻进何谨的鼻子里,在雨腥味中特别刺鼻。那不是烟灰缸里散出来的,而更像是上一秒还被吸在肺里,吐出来带着湿气的二手烟味。

闪电突然划破了夜空,银光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落地窗角落阴暗处的玻璃椅上,坐着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他的眼睛反射着银光,盯着何谨。

一瞬间的寂静凝结了时间,然后巨大的雷电轰鸣声引爆了何谨心中的警惕,他抬起手枪瞄准那人,正欲扣动扳机……

“别来无恙啊,何谨。”那人说话了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就在几十个小时前还和这声音的主人闹过矛盾。

“世玉?你在这里干什么?”何谨放下枪问道,“罪犯呢?”

“罪犯,早就不在这里了。起码两个小时之前我来这里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这里了。”世玉掐灭香烟,一副了如指掌的语气。

“不在这里?然后你浪费了两个小时追击凶手的时间?”何谨反问道,显然很是气愤。

“放轻松,我既然可以这么悠闲的在这里等你,那就说明我已经有了准备,确切地说……”世玉自信的笑了笑,“我已经抓住了犯罪凶手。”

“什么?”何谨有些难以置信。

“更确切的说,我的助手们已经包围了凶手,但是还没有控制住他。”世玉站起身子,自顾自的走出门外,“虽然咱们按你说的已经不是一路人了,但是能万无一失控制住死侍的只有你,所以我才在这里等你。”

何谨跟在世玉后面,焦虑的心情放松了一些,有了一些和世玉争论的心思:“结果总归是好的,不过我还是没办法接受你投靠政府和军队的做法。”

“现在已经不是曾经了好吗?曾经我们是说过我们不会接触任何政府和大型组织,做一个自由意志的猎人。但是现在时代已经变了,没有了暗影会的帮助,我们已经得不到任何行动上的支持。更何况纸包不住火,死侍的事情渐渐的被政府知道了,他们不会对超自然势力坐视不管,和死侍同根同源的我们,如果不归顺政府,那等待我们的只有被政府一视同仁的消灭掉。如果我们加入政府,我们不但可以得到人力物力的支持,甚至我们也可以和政府适当的说假话,这才是保全真相的正确方法,毕竟我们是唯一了解死侍的人,政府也要听我们的不是吗?”

“这种灯下黑的做法迟早有一天是要暴露的,我也不希望被大型势力制约住。”何谨不依不饶。

“还真不一定被戳穿。”世玉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毕竟他们不像我们,从小就被人教导过,死侍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密党给我们的脑海里灌输了死侍的认知概念,大脑和眼睛的认知水平提高了,我们自然可以想象得到,就看得到。所以只要不让一般人对真正的死侍有认知概念,他们想破脑袋也看不到死侍。”

“也不是没有道理,人的怨念意志汇聚,融入新鲜的尸体,转化成死侍, 这种唯心主义的理论,在这个唯物主义的世界里还真是很难想得到。”何谨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之前一直在为晓晨被绑架的事忙的焦头烂额,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这次你又出现了。”世玉话锋一转,追问道。

“你以为是我想出现就出现的吗?”何谨语调里没什么好气,“你们需要我,所以我必须要出现。”

“都多少年了,你当我们不会成长的吗?”世玉对被看低这种事不怎么高兴,“按照旧时代的划分标准,现在的我已经足够拿到高级猎人资格,完全可以代替你来保护晓晨了。反过来看看你这几年有半点进步吗?对不起我都忘了,现在的你是个死人,死人谈什么进步,不腐烂就算奇迹了。”

“怎么,稍微会了点东西尾巴就翘上天了?”何谨没有把这种小孩子气的争论进行下去的打算,“该我保护的还是要我保护的,我还能拿得动刀,罩得了你们,所以趁现在你们赶紧变强,如果哪一天我消失了,你们才能有足够的实力生存下去。”

“如果哪一天你消失了……说的真轻巧啊。”世玉抓着方向盘的手加重了几分力气,“你要知道你现在之所以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动,还不是消耗着我们所有人对你的回忆构筑了这幅肉体?如果哪天你消失了,就代表着所有人对你的记忆都被耗光了。你本来就是个影子,你的功绩都无人见证,如果我们再忘了你,那你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都会消失得一干二净,我不想看到你被整个世界遗忘。”

“你也许想让我在回忆里永远活下去,可是有些人,不惜一切代价也想要那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我多活个几秒。再说,有能力而不去做些什么,这种事我也做不到。”

“为了什么?你那中二的‘人一生只能杀一个人’的准则?”世玉咬了咬牙,“我知道你想要保护我们,让我们的双手不沾血,可是如果不杀人就要失去重要之人,那我宁可杀人……”

“够了,你说的倒是轻巧。”何谨冷冷的叱责道,“你永远体会不到杀人者和普通人类的差别,当你体会到的时候,一切已经万劫不复了。我已经站不回你们那边了,所以我宁可把所有杀人的勾当都揽在身上,也要保证你们所有人都干干净净的。”

相对无言,马路两边的路灯散发着暖黄的光,透过爬满扭曲雨水的窗户照进来,就这样一明一暗不断交错着,两人驱车赶往目的地。

城市里的排水系统处在崩溃的边缘,车子稍一加速就能溅起一米高的水花。雨还在下,天气预报说暴雨将持续到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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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我教你的这个妆还是比较简单新手的,所以就不给你化太复杂的眼妆了。因为眼妆有好多种,不同场合下也要有所不同的,我怕你记不住,就给你画这个最简单百搭的款式。”

“呃,晓晨姐,你确定一定要化妆吗?我平时都不化妆,突然这么一化会不会显得很突兀啊,会被人看出来的啊。”夏利有些坐立不安,眼珠跟着晓晨上下飞舞的手四处乱转。

“放心啦,你的脸蛋这么漂亮,只需要稍微画一画,补齐一些瑕疵就好啦,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来的啊。你正好今天不去海边练习冲浪,就给你画一画呗,美美的上学去多好。”晓晨无视了夏利的抗议,嘴角藏不住的开心。

不知怎么得,从早上开始,晓晨的心里满是沉闷。正巧这个时候遇到了准备出门的夏利,就捉住她用化妆来转移注意力。虽然晓晨并不是“不化妆就不会出门”的那样重视化妆的人,但就和男孩子都喜欢制作各种模型一样,女孩子们化起妆来都会丢掉心里那些烦心事的。

“还是很心虚啊……”夏利有些弱气的碎碎念。

“你啊,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呢?女孩子化妆不是天经地义吗?化妆这件事可不是用来给女孩子羞愧的,而是用来找自信的呀,好的妆容可是很加分的。”晓晨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就拿我说吧,之前我上高中的时候,可讨厌化妆了。那个时候我的化妆品连一个小盒子都装不满,就是一些唇膏啊面霜啊什么的。毕竟我一个高中生,也不需要去参加社交聚会,也不需要讨哪个男孩子欢心,所以我何必大费周章的化妆呢?不过啊,自从我长大了清闲下来之后,我就发现我还是要研究化妆的啊,毕竟天生丽质也架不住一个完美的妆容,你喜欢的男孩子说不定就是外貌协会的……说起男孩子,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呀?”

“唉?”夏利被猝不及防的问题吓了一跳,赶忙回头想要否认,眉笔就这样完美的画歪了,辛亏晓晨手指稳当,才没有毁掉妆容。被晓晨瞪了一眼,夏利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看样子是有心上人了呀?”晓晨打趣的问了一句。

“也不是心上人啦,就是刚认识没多久的男孩,挺在意的而已。”夏利羞红了脸,心里想着,何谨应该算是自己喜欢的人吧,虽然是一见钟情,但是那种不曾体验过的心情,至今都回味无穷,“晓晨姐,好痒。”

“你别动,痒也忍一下……那你更应该化妆啦!咱们利利本来就天生丽质,化上妆可不得把那些小男生们迷得神魂颠倒的,多难追的男孩子都追得到……嗯……这样……好啦完成啦!铛铛铛铛!是不是很美!”

晓晨把镜子拿到夏利正面,镜子里的姑娘让夏利瞪大了眼睛,她找不出形容词,只是想到自己小时候看的动画电影,里面的公主也是这么漂亮,白皙的皮肤和大大的眼睛,虽然还是原来那个自己,但是总觉得哪里变了,变成了更好看的样子。

“好漂亮。”夏利脱口而出。

“对吧对吧!要相信你晓晨姐的化妆技术呀!”

“晓晨姐,你的化妆技术都是怎么学来的呀?”夏利突然问道,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狡黠,“会不会是因为有喜欢的男孩子才学的?你刚才还说什么喜欢的男孩子是外貌协会的来着呀?”

“我说你啊……”晓晨被将了一军,无奈的摇摇头,“我可不是因为男孩子才学的化妆,因为我喜欢的男孩很幸运不是外貌协会的。我化妆的话他只会惊讶,说出什么你突然这么成熟我很不适应这种话。”

“你们成为男女朋友了吗?”

“怎么可能呀。止步于亲密的朋友而已,不欢而散了。”晓晨摆了摆手,这边毫不在乎地说着话,思想已经飞回了青涩的少年,“他其实很奇怪的,自说自话,拒绝所有人的关心却想要关心所有人。他当时也有喜欢的女孩,所以我就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感情。但是当他不再喜欢那个女孩的时候,我们已经分开了,无法再相聚的那种。”

两人正聊着天,世玉从楼上下来,他换下了西服风衣,换上了牛仔裤和白短衫的休闲搭配。他只是看了一眼夏利就像是确认她的存在,接着对晓晨说到:“时间到了,走吧。昨天计划好了有事要去做的,你没问题吧?”

“有什么问题?”晓晨明白他的意思,在夏利面前装作很是高兴地笑着答应了。

世玉要去镇上的气象局,他说那里应该可以连接到公共网络,只要联系到奥托的主服务器,无论是发布假灾害情报还是进入警察局的监控网络都易如反掌,疏散群众和追查杀人犯就可以同时进行了。

“所以啊利利,吸取我的教训,把握好和你喜欢的男孩在一起的一分一秒,早点表白吧,说不定哪天就没有机会了。”晓晨拍了拍夏利的肩膀,和世玉一起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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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觉,逐渐苏醒

世玉抓住了一缕支离破碎的自我。

他的意识在空白的大脑里挥舞着手臂胡乱拉扯,想要抓住什么,让自己不要再沉入着阴暗的深渊。

“体外循环已通……冷晶体停跳液灌注完成……开始第二次手术……”

声音,耳朵的知觉重新获得,或者说是在慢慢失去?世玉不知道,他只是抓住了脑海里的一个声音,但那声音不是听到的,而是在大脑里已经转化成认知的某种东西。

“血压……低……去甲肾上……”

断断续续的声音又被抓住,世玉甚至分不清是听到的,还是回忆起了记忆。

“出现衍化反应……侵蚀指数升高……”

“……源性血浆250cc,动脉直注……”

“呼吸……停……心……停止……”

“……两单位可拉明……”

“……洛贝林已注……”

痛苦,知觉不断扩张涣散,世玉清楚的感觉到了每一个毛孔在痛觉刺激下的舒张,却感觉不到躯壳下心脏的跳动。

“手术成功……抱歉,让你受苦了……”

……

……

“世玉……”

隐隐的,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他下意识的想分辨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可是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是…………谁…………”

他用力抬起死气沉沉的眼皮,想要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除了白炽的灯光别无他物。

“世玉,醒醒!”

那个声音又再一次响起,声音的主人握住了他那苍白冰冷的手,温暖的温度通过神经传入他的意识,炽热的知觉在一瞬间回流,灌注满了他破碎的灵魂容器,他逐渐苏醒,看清了面前的人。

“世玉,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玖雨老师,我们成功了……”那是一个女孩,女孩激动的语气并没有掩盖她声音里的虚弱,但她依然支撑着身体凑到了世玉的面前。

黑色头发的女孩,红肿的眼睛明显是大哭了一场,在素白的脸上格外惹眼。

“嗯……呼吸还算正常,血压偏低,有些心律过缓……不要那么激动,晓晨,小心你又晕过去。”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女性声音响起,“虽然古老之血应激性的进入了活性化,但是急救手术还算是完美成功了。”

“世玉!”女孩没有听她的话,紧握着他的双手摩挲着他的手背,“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你是…………”

他用恢复的最后一丝力气把话从嘴里挤出来,然后无力感又席卷了全身,闭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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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从昏迷中醒过来,世玉痛苦的捂着后颈,吃力地扶住窗台爬了起来,他张望四周,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窗外的雨夜并没有任何变化,狂风大作,雨水磅礴。

看起来何谨给他留足了面子,除了把自己打晕之外,没有对任何的特工下手,甚至别的特工都不知道自己被打晕了丢在阳台上。

何谨应该走了没多久,自己还能追上。

世玉用力给了自己一耳光,强迫自己清醒起来,然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审讯室。他无视了同事的阻拦,粗暴地踹开审讯室的门,然后一脚踹翻了犯人面前的桌子,抓着犯人的衣领大声吼道:“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干的?他现在藏在什么地方?你不可能不知道!”

犯人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脸色惨白,但是依然沉默着守口如瓶。

“啧,我他妈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耗!”世玉从腋下的枪套里拔出手枪抵在犯人的左肩锁骨,毫不迟疑地开了枪,子弹打穿了犯人的肩膀,犯人尖叫着,血飙在墙上像是翅膀。

“你看到这个了吗?”世玉划伤自己的手,挤出几滴血滴在犯人的伤口上,“我不说你也能感受到血里的病毒了吧?我的血对于你们死侍来说就像氰化钾一样,我手上有解药,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不用两分钟就能要了你的命。”

血液接触到伤口的下一刻,延绵不断的窒息感侵袭了犯人全身,他的脸色因为极度缺氧变成紫色,犯人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结膜迅速充血,但是他依然紧闭口唇,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你他妈的快说!”世玉掉转枪口开枪,子弹又打穿了犯人的右肩。在创伤应激性再生这一死侍独有的作用下,新陈代谢加剧了毒素的传播,撕裂般的痛苦让犯人大叫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在不断的溶解,浑身无力却抽搐不停,鲜血从鼻腔和喉咙里翻涌出来。

犯人盯着面前这个男人,惊骇于他那冲天的怒火,就像是豺狼虎豹魑魅魍魉,犯人退怯了,在死亡和怒火面前怂了,他用尽浑身力气,赶在死亡淹没他之前大喊道:“城郊西南的废弃矿井!孤存!他叫孤存!”

世玉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装着晶蓝色药水的纤细注射器,推进犯人的静脉。听到孤存这个名字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或者可以说是绝坏的消息了。

他果然履行了诺言,变成孤魂野鬼之后,出现在了他们三个最不经意的瞬间,企图夺走他们的生活。

“真他妈阴魂不散……”世玉啐了口唾沫,推开门口看热闹的特工,径直来到停车场,发动汽车直奔废弃矿坑,100迈的车速把汽车尾灯压成了线,像是猩红的闪电划破了雨幕。

“何谨啊何谨,你为什么就这么容易上套呢?”世玉愤恨地说着,把自己的怒气全都发泄在操控盘上。谁都可以看出来,这是个为何谨精心设计的圈套。为了把已经脱离暗影会的何谨重新拉回来,孤存绑架了晓晨作为人质,为了他那扭曲的自尊心,为了向何谨复仇。

因为孤存知道何谨放不下晓晨,这一点除了何谨以外人尽皆知。

世玉不知道何谨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情,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把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当作自己的妹妹呵护,让他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又或许是别的什么。熟悉何谨的人都觉得是何谨对晓晨有了爱慕情绪,因为只要何谨遇到喜欢的人,更确切的说是对一个人产生了爱慕情绪之后,就会不由自主的疏远她,闭口不谈关于她的话题,故意躲着减少和她见面的次数,甚至到现在更绝的,完全在她的世界里消失,让她觉得自己死了。

世玉曾经和何谨开过玩笑,是不是和晓晨疏远了,就能让时间冲淡他们之间兄妹的羁绊,然后她就会以陌生人的身份喜欢上他。

但这只是开玩笑,世玉再清楚不过。无论爱慕也好亲情也罢,何谨从来没有接近过晓晨,他和晓晨保持着微小但是绝对的距离,从来没有让晓晨了解过他的内心。何谨只是保持着无微不至的关心和责任,让别人误以为他和晓晨的关系有多亲密。

并不是为了亲情,并不是为了爱情,只是出于某种世玉并不了解的坚持,让何谨跨越艰难险阻也必须要出现在晓晨的身边。

世玉的脚踏出车门踩在泥泞的泥地里,泥水在昂贵的西裤上留下污点,他跑向矿井,狂风扬起了他的衣摆,雨水打湿了他的全身。

雨越下越大,没有人知道雨何时会停,天气预报也说不准明天的太阳会不会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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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晨很怀疑自己做了一个梦,她在昏暗的朦胧中见到了何谨,他身穿那身黑色的风衣,手握绑着绷带的归雨长刀,仿佛回到了十八岁那年,他挑战共工前的那一夜,向她道别时的装束。何谨的表情非常严肃,在和谁说着话,然后他义无反顾的跳进了一道虚空的裂隙,不知道去了哪里。然后她又梦到了世玉,他浑身湿透,仿佛刚经历了暴雨的雨幕,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发丝之间他的眼神凶狠,好像看到了仇人。她还没有来得及思考眼前看到的一切,黑暗就笼罩了她的视线,重新陷入了昏睡,所有的光景也都被忘却。

“果然如我所料,何谨在的地方,你就如影随形,虽然比我预料的要迟很多,让我苦等了好久,但是你来了就好。别来无恙啊,世玉。”站在宽阔洞窟中央高台上的小男孩悠闲地踱着步,双手张开想要隔空拥抱世玉。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寒暄的,告诉我何谨在哪?晓晨又在哪?孤存!”世玉并不领男孩的情,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语气也冰冷到了极点。

和世玉预料的一样,把矿洞当作藏身地点,那矿洞里必定会藏着什么秘密。世玉还没有走进这座可以称之为地下宫殿的洞穴之前就已经听到了那些奇怪的声音,它们来自洞窟中央高台上被称为传送门的虚空裂隙,那传送门就像所有古老玄幻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螺旋的门框里散发着诡异的蓝光。只是世玉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儿时居住的城市地下竟然藏着一座幻境。

世玉用最快的速度环顾四周,空旷的洞穴里没有看到晓晨的身影,他把目光放在传送门上。

“我觉得你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何谨和晓晨就在我身后的幻境里,何谨先你一步来到这里,我和他打了个赌,只要他能进入幻境把晓晨救出来,那我就放他们走。”

“打赌?我看是你早就设计好的陷阱吧?”世玉说着,举起手枪瞄准了男孩,“你根本不必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引诱何谨上钩,如果你想复仇,那我和何谨随时奉陪,从来不缺找打的人来挑战我们。”

“呦呦呦,别激动嘛。”男孩装作害怕的样子举起双手向后退了两步,勾着嘴角用一副不屑的表情调侃道,“瞧你说的这么难听,这哪会是陷阱啊,这可是一场很有趣的游戏啊。既然是游戏就要有筹码来鞭策玩家不对吗?”

“晓晨可不是你的筹码!”

“那孤雪就可以是你们的筹码吗!”男孩突然振声道,他收起了笑容,阴晴不定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如果当年不是何谨把孤雪当作筹码和死侍做交易,那她会死吗?而如果不是你们违反了命令擅自去和死侍谈条件,暗影会也不会被袭击,也就不会解散!”

“暗影会被袭击并不是因为我们和死侍谈条件!”

“是因为有叛徒有内鬼?那你证明给我看啊!把内鬼抓出来,而不是在这里空口无凭这么多年!”男孩已经走到了世玉面前,他把脑袋抵在世玉的枪口上,“有本事就开枪,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甚至连开枪杀掉叛徒的勇气都没有!当年何谨害死了我的妹妹,害得我受到诅咒一辈子被囚禁在这具十八岁的身体里!我打不过你们,你们也不杀我,甚至我自杀的权利都被你们剥夺。杀人诛心呐!你们这群恶心的伪善者。”

世玉咬紧牙关盯着孤存,正如孤存说的,他下不了手。

但他又咽不下这口气,何谨绝不是孤存口中的叛徒,何谨是暗影会里最明白局势的人,也是最为暗影会着想的人,何谨几乎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来发展暗影会,最后却被叛徒击溃,反倒成了暗影会的千古罪人。这份怨罪无法洗刷,他退出暗影会正是源于此。

“听我一句劝吧世玉,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孤存用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劝说道,“当年咱们可是暗影会的双子星,我放心不下你才特意在这里等你的。跟我一起振兴暗影会吧,何瑾根本不了解你,你和我才是一类人,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才能双剑合璧共谋大事,何谨那个落魄猎人只会拖累你的!”

“双子星?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我们甚至没有合作过哪怕一次,我和你不一样!”世玉甩手把孤存从身边驱赶开,“自从你杀了晓晨的父母开始,我们就是两路人了。”

“那是因为那两个老东西该死!打着研究死侍的名号通敌,清理这种叛徒就是我在暗影会的职责!亏我当时一时心软留了那个小姑娘一条生路,我当时就该一起把晓晨也杀了!”

“你他妈……”世玉已经忍无可忍,手枪子弹宣泄着他的怒火钻出了枪口,孤存破碎斗篷下的弧刀旋起打掉子弹,火花在空中转瞬即逝。

“看来你铁了心要和我作对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黑客有什么叫嚣的资本?”孤存抄起双刀,少年的身体里爆发出超越人类的力量,一个箭步已经冲到了世玉的面前,双手弧刀由下至上交叉斩击,世玉左手展开的碳合金刀及时招架住攻击,力道顺着刀刃传到世玉手里让他踉跄后退了几步,右手的格洛克18c掩护射击逼退孤存,让他有时间稳住了阵脚。

世玉从风衣里拔出名为“爱国者”的自动卡宾枪,100发6.8毫米的雷明顿SPC子弹像是暴雨泼洒出去。孤存疾步后退,在火力网周围左右徘徊着无法近身。

“能扛下我的一刀,你还真是进步神速啊世玉!”孤存的话语里透露出嫉妒,“能让一个对武力手段恨之入骨的黑客逼迫自己学习战斗技巧,何谨是何等的幸福啊!”

枪机击铁的细微声音响起,世玉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重新装弹上,他果断扔掉爱国者,又拔出后腰上CZ75自动型果断腰射。但是经验丰富的孤存提前就估算到了世玉弹夹里的剩余弹量,几乎是在最后一发子弹打出来的同时就冲了过来,世玉的新枪还没来得及打开保险,就要重新架起刀防御来袭的攻势。

“明明我比何谨要更加努力,明明我比何谨付出的更多,明明我比何谨的能力更强,却永远也比不过他?同样是杀人凶手为什么他就可以得到原谅?为什么我就要被人唾弃?所有人都喜欢他,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协助他,甚至颜格也青睐他,把他选做自己的继承人?明明是我先成为颜格的徒弟,明明我一直都是颜格最爱的弟子!何谨总是半路杀出来抢走我的功劳!抢走了我的生活!抢走了我妹妹的生命!”

孤存的话语越来越激烈,愤怒的情绪溢于言表,弧刀的猛烈攻势织成了网,仿佛世玉就是何谨,孤存要把他切成碎片。

“你的表情就是颜格不选你当你继承人的原因啊!”世玉一边且战且退,一边用仅存的余裕回答道,“无论你经历了多少战斗,无论你见识了多少人间冷暖,你三十岁的年纪里只装着十岁小孩的心智!你冲动易怒又反复无常,苛责要求别人却让自己肆意妄为,盲目的拥护着暗影会,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擅自给人定罪,残忍的收割着生命。不懂得敬畏生命那你凭什么能守护人类!”

“闭嘴!我就算有理智也早就被你们剥夺了!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却偏偏留给我生命,让我活着感受痛苦,让我的余生都浸泡在悲伤里!所以我才发誓要成为孤魂野鬼,我要让你们也体会到我的痛苦,让你们也溺死在失去的悲伤里!只要能向何谨复仇,我可以不惜一切!”

孤存怒吼着,双刀闪起诡异的红光,破碎的斗篷变成一缕缕黑烟飘散,阴影中亮起了无数同样的红光,孤存发动了衍化能力,斗篷飘散出的黑烟变成了无数分身,从每个阴暗的角落蛰伏而出,把世玉团团围住。

世玉为爱国者更换了弹鼓,和CZ75同时开火,子弹暴雨把分身实体打回黑烟,但黑烟又钻入阴影之中变回分身。子弹拖不住黑影,黑影蜂拥而上把世玉扑倒,如同豺狗捕食。世玉在最后一刻拉开了闪光弹的保险栓,耀眼的镁光驱散了所有黑暗,所有黑影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然而孤存并没有用分身造成伤害的意图,他躲开了闪光弹,在黑烟消散的瞬间,两柄弧刀像是阴险的毒蛇贯穿了烟雾,真正的杀招深深插进了世玉的胸口。

“咳啊…………”剧烈的疼痛撕裂了世玉的意识,深红色的血咳出喉咙,他感觉到自己的力气随着胸口和嘴里涌出来的血液一起被逐渐抽离出身体。他伸手想去抓住孤存,但孤存毫不留情的拔出弧刀,鲜血像是烟花一样喷涌而出。世玉两眼一黑,无力的倒在地上,盖上了鲜血的棺土。

“别怪我下手太狠啊世玉,你我都是为了执念拼上一切的人,为了向何谨复仇我忍痛放弃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对吧?所以啊,请用你的死来激怒何谨吧。”

弥留之际,孤存的声音就像是一座古钟一样在世玉的脑子里回响着,他努力睁开双眼,黑暗中一道裂隙让他隐约看清了眼前。

传送门突然光芒大作,一个昏迷的人类被传送门吐了出来,重重地倒在地上。孤存停止了向世玉逼近地脚步,转过身去。

“啊……啊!真是太巧了。世玉你看看是谁来了?晓晨竟然被救了出来!你应该庆幸,你在上一秒开始不需要死了,毕竟我一次只能杀一个人。”

孤存慢慢靠近晓晨,手里的弧刀愉快地转着圈。

“晓晨你真棒,作为一个诱饵漂亮的完成了我给你的任务,何谨为了救你被困在幻境里默默等死,而你也按时回到我手里了。真是命运的邂逅啊,二十年前我杀了你的父母,今天我不再会心慈手软,我要杀了你,果断的,一击毙命。”

孤存握住弧刀,悬在晓晨的头上。

“世玉啊世玉,这次命运站到我这一边了。希望我可以用晓晨的死来让你幡然悔悟,回到我的身边。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公主孤独地死在自己面前吧,胆小懦弱的骑士啊!”

“不,不要……”世玉拼命向前爬去,苍白的手想要抓住晓晨。

何谨,你拼上了性命,把想要守护的东西送到了我的面前,我已经伤痕累累。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那份希望,是如此的清晰。

你无数次的告诫我不要越过那条线,然而此时此刻,只有线那边的王牌可以让我获得那份能力,为你守护晓晨的能力。

何谨,如果你想要守护所有人,单枪匹马终究会被压垮。如果你愿意,我将跨越所有困难,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失格人间,我会用我的血肉为你铺平所有艰难险阻。

你的声音,晓晨的声音,就是我在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你的梦想,晓晨的梦想,即是我世玉今生今世的梦想。

何谨你不止一次告诫我不能杀人,哪怕是罪恶滔天的人类,也不应该由我来审判。因为“人一生只能杀一个人”,如果我杀了人,我就无法杀死自己,我将不配继续作为人类活下去。

但是如果有谁想要摧毁你的梦想,那我就杀了他。

——————————

鲜血翻腾,在血管里狂暴地奔流,炽热着就像要融化心脏。生物电在神经里回荡,痛觉撕扯着大脑。世玉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像是从瞳孔里涌出了岩浆,他胸口的伤口急速愈合,造血机制迅速补充着流失的血液,神经系统调动起每一块肌肉。

世玉一跃而起,化身为死亡。

血之沉醉,世玉的衍化能力,古老者的血液拥有着杀死所有生物的毒性,但却能赋予被侵蚀的细胞极强的活性,把每个细胞的生命周期压缩之后,在短暂的一瞬爆发出全部能量。世玉之所以没有衍化能力,是因为他一直用衍化束缚着自己的血液,当他解除了衍化状态,失去束缚的古老者血液反而成了他最强大的武器。

何谨说过血之沉醉是诅咒,它会把人拉进深渊,过度沉迷力量会加速使用者身体的衰老。这份血统甚至会遗传给他的后代,世世代代无法摆脱古老者的诅咒。

但是何谨的力量又何尝不是诅咒呢?他用诅咒保护了人类,战胜了黑暗,他为了保护同样被诅咒寄宿的世玉和晓晨,过度地使用力量,把自己变成了鬼。

何谨,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们了。

“啊……啊~啊!世玉你真的是太棒了!我就说吧,你一定会跨过那条线,你和我一样有着杀人魔的潜质啊!我们才是一路人,才是真正的搭档!”孤存愉悦着大笑起开,双臂张开,想要隔空给世玉一个拥抱,实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刀交叉划出十字,和之前一样的招式。

“我说过我和你不一样。”

世玉右手紧握向前出拳,手臂上裂开一条条细小的伤口,是静脉里的鲜血形成的锋利刀刃割开的,它们由经伤口从血管里向外涌出来,像是有生命一样,化作一条条暗红色的触手,编织成巨大的盾牌抵挡在弧刀前。

孤存阴冷的笑了笑,脚下凭空一蹬,空气仿佛凝结成了无形的踏板,他竟然从空中转向,用鬼魅的身影绕开了盾牌,然后用力挥刀,从侧面袭向世玉。

但这一击落了个空,血流在一瞬间化整为零,又化零为整,血翼从右肩绽放,迎着弧刀展开,弹开了孤存,随着血翼挥舞,仿佛羽毛一样的血箭射出,孤存只得挥刀截住血箭,落地后撤快步拉开距离。

“你用了杀人魔这个词对吧,那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啊。”世玉冰冷的语气响起,血液几乎完全被调动到右边,他的左半边身体因为缺血变得略显苍白。

“没错,我很了解自己。”孤存点了点头,“作为杀人魔鬼,不需要对低等的人类抱有任何怜悯之心,并不存在拯救人类,拥有肆意剥夺生命的权利,我们就要替人类做出选择。”

“无药可救。”血流涌回身体,世玉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左半身,“如果作为人类,你可能还有救,我们当年留了你一条命,就是期待你浪子回头。可是作为恶魔,你已经永远无法到达更久远的未来了。”

“看吧看吧!你不也在行使这份权利剥夺了我作为弱小人类的生命吗?”孤存讥讽地笑着,“你还真是残忍呢,只言片语就单方面宣布了我的死亡。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你们自以为是地伪善已经把我作为人类的未来掠夺殆尽了。你现在要夺走我的生命,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孤存把衍化能力开到最大,无数地黑影从他的斗篷里迸射而出,顷刻之间整个洞窟被黑暗所占据,他的眼睛闪烁着红光,在黑烟中隐去。

“把所有都赌在这一击上吗?这样的决斗,正中下怀。”世玉也跨开步子,把能调动的所有血液都集中到右臂,给右臂包裹了一层血之铠甲。之前一直用来抵抗古老者血液的衍化能力也完全解放出来,他的双瞳里的光芒散成黯淡的虚无,也发动了衍化能力。

黑影从四面八方袭来,世玉高喝一声,右手的铠甲凝成长鞭横扫了黑影,同时血翼再次展开,片翼挥舞搅动着气流呼啸翻腾,吹散了整个洞窟所有的黑烟。

孤存的赤瞳亮起,方才还寄宿着黑烟的灰雾斗篷只剩下一条细长的围巾在空中飘荡,他的脸孔已经死侍化,龙鳞样的鳞片覆盖了脖颈爬上脸颊,没有一丝血色的双臂持握着弧刀——因为附着黑烟而暴涨的宽大刀刃已经不能称为弧刀,更像是斩马刀,比杀气更加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直逼世玉。

血流这次并没有化作盾牌,它们感知到了那锋刃的一往无前,再强大的盾也无济于事。它们同样化作狂放不羁的血之利刃迎向斩马刀。

孤存把右手缩回腰际,蓄势待发,左手刀砍向血刃,血液根本不是钢铁的对手,被从刃尖一分为二。孤存乘胜追击,左手刀不断挥舞,血刃二分为四、四分为八,散成了花的形状,就像红花石蒜的花瓣,血流擦过孤存身边被孤存甩在身后,完全无法阻挡孤存的势头。

“是我赢了!世玉!”孤存右手的刀爆发出全部力量戳向花心处世玉的拳头,这一击绝对可以把世玉只是肉身的胳膊捅个稀碎。

“避其锋芒攻其不备,在任何时候保持冷静理智,才是作为一个军师的本分。”世玉面不改色,空洞的眼睛泛起凛冽的光,他早已把孤存看作一个死人,“你以为我的衍化能力是什么,可以让我运筹帷幄?我早说过,你已经没有未来了!”

被孤存闪开的纤细血流突然重焕生机,尖端回头直指孤存的后心,像是爪子把孤存牢牢抓在手中。被孤存砍碎的无数血丝俨然变成一个血之牢笼,孤存已然自投罗网深陷其中。本以为是红花,却是暗藏杀机的捕虫牢笼。

孤存操纵灰雾斗篷想要防御,可是血流快他一步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胸口,世玉的拳头也从正面捶打再孤存的胸前。转瞬之间,孤存已经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再起不能。

“噗!”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孤存口中涌出,他拼命挣扎,却只变成了无谓的蠕动,古老之血就像是幻想小说里记载的鬼齿龙蝰,狂乱地窜动撕咬着他的脏器。直到最后的力气用尽,他放弃了起来的念头,无力地躺了下去。

“看破未来的能力,加上强大的破坏力……真是出乎我的预料。”孤存用细微的气息说道。

世玉一言不发地拔出手枪,把身上仅存的一发大口径子弹装入枪膛。

“为什么……为什么……何谨明明也和我一样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过去,孤苦伶仃不被理解,被人憎恨也憎恨别人,哪怕是他的爷爷老师惨死,哪怕是被至亲至爱鄙夷唾弃,哪怕是被所有世人误会成了一个魔鬼,可是他凭什么不会被仇恨侵蚀?”孤存自言自语道,他愤恨地语气不知道再怨恨着谁。

“因为何谨一直认为,还有像你这样,比他更加悲惨的人存在。他和他们相比是那么幸福。”世玉走到孤存身边,瞄准了他的脑袋。

“那又为什么,明明我对他恨之入骨,他却依然对我敞开了胸怀,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呢……是要惩罚我,让我被痛苦折磨吗?还是可怜当时败狗一样我呢?” 孤存又问道。

“因为何谨还把你当作一个人来看待,而不是一个恶魔。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同情和帮助,是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自己境遇如何都应该存在的,这是超脱趋利避害的,是人类本心里不求利益的对同类的关怀,你永远无法理解。”

“真恶心啊……”孤存突然笑了,他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真是扫兴,本来以为自己策划了一场精彩的游戏,没想到到头来,GM根本不是我。啊啊……好冷……好孤单……好害怕……好羡慕啊……”

“人只有经历了死亡,才能重视生命的珍贵。可是当你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世玉最后都没有看孤存一眼,他扣下扳机,“去地狱向你的刀下亡魂们谢罪去吧。”

我最终还是没能收手,无论他是不是杀人魔,也无论他犯下了什么错,我最终还是杀了名为孤存的人类。在生命的天平上,我放弃了我身为人类的尊严,把在天平那头同为人类的孤存的尊严抹去了。

那一刻我深刻的感受到,我对孤存的憎恨。那本来是深藏在我内心深处的感情,是我可以包容的感情,可是在他企图迫害晓晨和何谨的那一刻,这份憎恨突然涨潮,占满了心房,涌了出来。

想到这里,世玉的眼前一黑,彻底榨干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虽然并不甘心自己倒在晓晨身边,想要带她回去,想要至少抓住晓晨的手,可是不受控制的身体还是瘫倒了下去。

一只手从背后拖住了世玉的身体,把他慢慢地放到地面上。

“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谢谢你帮我这个忙,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何谨……你想要干什么……不……你不能走……”世玉凭借着声音,举起手想要抓住那个人,“你不能像之前那样走掉……”

但是到最后他到底说没说出那句话,还是说那只是他在心里无声的呐喊,都已经不得而知了。

——————————

海风吹拂,夏利来到沙滩的时间比往常晚了些。正午的太阳光经过水面的反射,粼粼水光耀眼炫目。夏利光着脚坐在沙滩上,闭着眼睛,享受着暖暖海风扑面而来。

“今天来的晚了一点啊?”

夏利不用回头,就能知道何谨正站在她的身后,被海风吹暖的心情略微有些小激动,晴日海滩暖风还有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的情景如梦似幻。

“嗯,今天给自己放个假,所以就晚来了点。”夏利应答着何谨的话。

“你化妆了?”

何谨惊讶的语气让夏利心头一跳,她忙睁开眼睛,不是什么时候,何谨已经坐在了她的旁边,好奇的打量着她的脸。缩短到几乎亲密的距离让她猝不及防地小鹿乱撞,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扭过脸转开视线。

“嗯……嗯,今天不训练,我约了同学去逛街,所以就化了个妆……虽然是男同学,但是只是同学,没有别的关系。”

何谨被她慌慌张张地解释逗笑了,他微笑着摇头:“我说你啊,有点自信好不好,我只是有些惊讶你的化妆水平这么高,化的妆恰到好处。”

“是嘛,太好了。”何谨没有在意她做贼心虚地语气让夏利安心地舒了口气,她想找些话题,但是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大概是因为遇到喜欢的人很紧张吧,平时能说会道的她也笨拙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任海风吹拂了他们的头发,夏利看着海与天空,放空心思享受着两人的时光。

就这样就好,夏利想到,她只是单纯的喜欢着何谨,没有想要占有他的欲望,没有想要请求他的事情,她也想象不到他们之间能发生些什么,只是看着眼前的男孩,听着他的声音,安静地呼吸同一片空气,就已经说不出的幸福了。

“如果人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天空飞翔,那能不能看做是从地面向天空坠落?”夏利看着天际线,心里萌生了念头,嘴巴下意识说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折断了人类翅膀的神明,是多么的仁慈啊。”何谨也下意识应答出口,突然一愣,“怎么突然这么诗意的话?莫非你还有文学少女的属性吗?”

“唉?那当然啦,谁跟你说体育特长的学生不能是文学少女啦!我可是看过很多书的,太宰治就说过…”夏利先是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又狠狠鄙视了一下何谨的肤浅,想引据名作家来证明自己,可是马上何谨忍笑的样子让她有些恼火:“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引用太宰治就像‘鲁迅曾经说过’一样……”何谨收敛表情,换上他那招牌的微笑解释道。

“我引用太宰治怎么啦!谁还没个喜欢的作家啦!”夏利并不满意这个解释,撇起嘴来嗔骂道。

“好好好,太宰治太宰治……”何谨赶忙恭维生气的小姑娘,笑着用手势请她继续说。

“太宰治也写过……”夏利理直气壮的语气哏了一下,挠了挠头,“好像《奔跑吧梅洛斯》也不是说运动的故事的哈。”夏利本来想逞能的心情突然变成了害羞的红色爬上了脸颊,完了完了,自己这丑出的,何谨肯定会看不起我的啊。

然而何谨却笑的更盛了:“哎呀,又害羞了,你这样真可爱。”

可爱?夏利一时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何谨竟然会说自己可爱?肯定又是在恭维自己。

“喂!听你这语气,感情是故意让我出丑的啊?”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只是看到像你这样笨笨的文学少女,让我想到了我的一个同学,也很可爱。”何谨抬起头望向大海的远处,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甜蜜的故事,一如既往地微笑里莫名多了几分幸福。

“莫非……”夏利的心悬了起来,“是何谨你的女朋友吗?”

“唉?怎么会。”何谨的笑容凝固了一秒,换上另一副尴尬的笑容,像是被戳到敏感点一样赶忙摆手,“我们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朋友」而已,交集比较深罢了。”何谨耸了耸肩,微笑里透着不可察觉的苦涩。

“是嘛,是嘛。”夏利悬着的心放下了,她并没有注意到何谨表情的变化,只是低下头心里窃喜。

真好,何谨还没有女朋友呀。不过明明对何谨来说并不是好事,我却这么高兴,我真坏。

“话说回来,说起看书,昨天住进我们旅馆的房客姐姐,也看过很多书呢。”夏利向何谨问到,“何谨你为什么会看这么多书呀。”

“为什么吗……”何谨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要实话实说,是因为喜欢那个「朋友」,为了和她找到共同话题才强迫自己看书的吗。他反客为主问道:“那夏利你呢?”

“我呀,是为了找到一个方法。”

“方法?”

“嗯,做一个好人的方法。我家爷爷一直想让我成为一个好人,可是怎么才能做一个好人呢?我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

夏利盯着自己的脚尖,手在光滑的小腿上摩挲,海风撩起了她的头发,“呐,何谨。你能教教我吗?怎样才能做一个好人呢?”

“我怎么会知道嘛,我也很想知道怎么样才能做一个好人啊。”何谨无奈地耸了耸肩,

“骗人,你就是一个好人,怎么会不知道方法呢?”

“为什么说我是好人啊?”何谨有些困惑。

“因为你既温柔又善良,还助人为乐。”夏利毫不吝啬夸奖的词语,“喜欢你的女孩应该成群结队吧,毕竟绅士范的帅哥肯定人见人爱啊!”

“如果你说是被发好人卡的那个好人的话,我倒还真是。”何谨的脸上挂着一副苦笑的表情,“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还不如说我是大坏蛋呢。”

“嗯?偷走女孩子幼小心灵的坏蛋吗?”

“噗哈哈哈,别调皮啦,我哪有这本事啊。”何谨被夏利的俏皮话逗得忍俊不禁,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沙滩上正在从远处向这边跑的身影,“改天再聊吧,你的朋友到了。最近村里很不安全,你也听说了吧。别在外面玩太久,趁着天亮要早点回去。”

“知道啦知道啦!”夏利愉悦地答应着,“我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的。”

“好好好不说啦,赶紧去吧。”何谨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土,“对了忘了说正事了,镇上的气象局,山上的旧寺庙还有废弃码头,这几天千万不要去。”

“哎?为什……”

“喂!夏利!”

远处的友人挥舞着手臂高呼,她挥了挥手答应道,转头一看,何谨已经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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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玉……世玉……”

当世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是被晓晨虚弱的声音唤醒的。

世玉睁开眼睛,耀眼的白光灯管在素白的天花板衬托下让他目眩,他把头转向旁边,晓晨正和他一样,躺在ICU的病床上。

世玉抬起手,摸了摸胸口的纱布,他想起来模糊的意识里,玖雨医生给他做了心脏修补手术。

“何谨……何谨呢……”

恢复意识的世玉满脑子里都是何谨。

“哪有何谨啊,你难道昏迷的太重,说胡话了?”晓晨没有血色的惨白脸孔上露出了暖心的笑容,“别胡思乱想了,是你来救了我吧,谢谢你。”

“我救了你?世玉还有些迷惑,“我们怎么回来的?”

“明诚收到了你的手机发出的求救信号,赶到的时候,你已经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了,据说你倒下之后还握着刀保护着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能在死侍手里保护我?真的好险,多亏了有你。那个孤存,虽然他绑架了我,但是也多行不义,自己死在了死侍的手底下……”

看着晓晨越说越起劲,世玉却再也没听进去,他突然感觉到了疲惫不堪,瘫软地身体从床上重新躺好,用胳膊压住眼睛,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他全都明白了,何谨伪装了现场,他伪装做死侍,把自己塑造成了保护晓晨的英雄,就连世玉杀死孤存的罪名,他也完全承担了。

那他不就又像从前一样吗?好似他从来也没有出现过,所作所为无人知晓,他对于朋友的关心和对于家人的执着都不留痕迹,人们对他的恶评并没有任何改观。

更何况,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燃烧着所有人对他的记忆,他在这个世界留存下的痕迹也将被一点点抹去。然后他将不会改变任何人,不会留下任何遗产,甚至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何谨。明明比任何人都富有爱心,明明比任何人都善良待人,却背负着最恶毒的骂名。哪怕所有人都将忘了你,也要保护朋友和家人吗?你真是个笨蛋!”

世玉在心里默念,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何谨仿佛能拯救所有人,保护弱者,维护正义,哪怕是杀了人的罪人,他也要替他们背负起杀人的罪名。可是如果有一天,对对方所抱有的感情,超出了内心的容量,就会变成痛苦。

曾几何时,世玉曾经下定决心,与其等何谨的内心被灌满,不如替他分担那些终将到来的痛苦。只有这样何谨才能永不停歇一往无前,只有这样那些真正令何谨悲伤的东西才不会追赶上他。

如果还有机会,世玉一定要履行这未尽的决心。

可是机会真的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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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那如果有消息,请第一时间联系我,就这样,谢谢了。”世玉挂断投币式电话,稍微叹了口气,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撇了自己头顶上的摄像头一眼,摄像头工作的红色指示灯转变为蓝色,三次频闪之后切换回红色常亮。世玉点了点头,把兜帽拉回头上戴好,快步向办公楼的正门走去。

说是办公楼,其实只是一幢二层的小楼,小镇的气象局并没有什么高科技的东西,充其量只是发布一些气候预警而已。对于世玉来说,这里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联通网络的地方。

虽然气象局已经下班封楼,所有的电脑都已经接触不到。但是世玉还是利用摄像头的传输网络,在打电话的短暂时间里就已经连接到了奥托的主计算机,三次蓝灯频闪正是奥托AI主程序发出的暗号。只要连接到奥托,AI主程序就可以脱离自己的操控,自己判断接下来采取什么措施辅助世玉,就像是网络那头还有一个世玉,就像当年他辅助何谨一样。

只要可以骇入网络,那么无论是发布假气象情报动员村民避难,还是通过警察局的网络系统追查杀人犯,都是信手拈来的。

一阵火热的刺痛从世玉的心脏传遍血管,随之涌上来那漫布全身的冰冷暗潮让他的脚步停下,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这种血液即将冰冻住的感觉也让他痛苦不已。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苍白的手背上只是零星分布着血色,就像是伤疤,血管扩张隔着皮肤透出深紫色。虽然他的体温有37度,但是浑身都仿佛经历了严寒,呈现着寒冷的病态。

时间已经不多了。

世玉用力捏了捏拳头,想要用肌肉发力抵御疼痛,但是不适反而愈发厉害。这病来的真不是时候,偏要在当下时间紧迫的时期里发作。古老者血液的副作用正在逐渐侵蚀世玉正常的血液,虽然不至于丢掉性命,但是若不及时治疗,身体里所有血液迟早有一天会完全被同化成古老之血。到了那个时候,虽然自己活着,但是还是不是人,就不好说了。

不论如何,既然自己下定了决心,就一定要把何谨找出来带回去。连他都时常怀疑,现在的何谨是不是心智倒退了,像一个天地不顾的小孩,让他这个大人担心。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何谨带着这个病执行任务,如果真的按照万修的说法,在哈林之境的防御机制里再临曾经的记忆,很有可能受不了刺激,像之前那样失去控制,变成一个不分敌我的杀人机器。

世玉走出正门,目光在昏暗里寻找晓晨和车,突然一阵男性的哀嚎吸引了世玉的注意力,他快步跑到停车场,和一个中年男保安撞了个正着。

“救……救命!”男保安哀嚎着抓住世玉的手,躲到世玉身后恐惧万分,“有人要杀我!就在那里!”

世玉顺着保安的手指看去,汽车后走出了一个身影,一身黑色的斗篷,兜帽下被灯光照亮的半张脸上,嘴角狂笑。

“杀人魔!”世玉拔出手枪瞄准了对方,“怎么,又来讨打了吗?”世玉瞄准了黑衣人冰冷地说道。

杀人魔身体停在原地,左手架在腰间的刀柄上,右手点了点世玉身后:“我今晚有目的在身,而这个目标恰巧不是你,而是你身后的那个……”

“又要对无辜的平民下手吗?”世玉握紧了手里的枪,“不会让你得逞的。”

“无辜的平民吗?这个定义……哼哼……”杀人魔耸了耸肩,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摊着双手,“我不打算辩解,毕竟你一直是那种喜欢直截了当的人,跟你解释再多也顶不过你的先入为主。”

这是嘲讽吗?世玉想到他和杀人魔第一次见面时的谈话,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这个笑话有多好笑,他依然是冷冷的盯着杀人魔,身体蓄势待发,自己在暗处,杀人魔在灯光正亮处,形式上对自己有利。

“接下来是我们两个的事,我会争取时间,你赶紧逃走。”世玉盯着对方,小声对身后的保安说道。

“逃走?这那么可能逃走呢?”身后的人却这样说,恐惧的语气突然变成了狂笑,“好不容易送上门来,可不会轻易放走啊!”

一股突如其来的杀气从世玉的身后传来,他本能的回头,然而为时已晚,腰腹部钻心的疼痛让他直接失去了战斗能力,瘫倒在地上。

“嘻哈哈哈哈哈!”身后的人狂笑起来。

“啧,真是麻烦。”杀人魔很是不爽,身体没有任何犹豫冲了过来,腰间的刀一同拔出,刀尖直指笑者。

保安侧头躲开要害,虽受了皮肉伤,但问题不大,几个空翻滚到了杀人魔身后。

“没想到吧!这次是我赢啦!”保安眉心被拔刀斩击中的伤口迅速鳞化,伴随着皮肤像墙灰一样脱落,他并非人类,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死侍。

“只是重创人类而不是杀死,那你就没有得逞,反倒是你,在被我击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杀人魔头也不回的转身。

死侍突然感觉到伤口一阵灼热,全身都冰冷起来,周身的痛楚让他惊恐的抓挠胸膛。冰蓝的光芒从他的胸口迸射而出,皮肤顷刻间皲裂破碎如同打碎的雕像一般,在光芒中化作星点尘埃。

“好了,接下来就是料理我们之间的事了。”杀人魔把玩着长刀,寒光对准了世玉,泛起水蓝色的波纹。

一枚飞镖从黑暗中飞出,击打在杀人魔的长刀刀身上,打散了刀上凝集的能量。杀人魔清楚的看到了飞镖的样子,是一枚一元硬币,看来加入战斗的第四人有些随性。他抬刀向那个方向横挥过去,可是来者已经贴近到了他的身边,擒住他的手借力推向一侧,拳击侵袭到了他的胸前,硬吃了一拳重击被打飞出去。

“喂喂,我才刚出去买了个蓝莓汁,怎么就开始打起来了?”晓晨收起拳头,张开手掌把攥着的硬币掂量地当啷作响,她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世玉:“有一个大哥还被打趴下了?我真是服了,这下我不想战斗也要战斗了啊。”

她拧开蓝莓果汁的盖子,一口气灌下肚,用拇指抹了抹嘴唇和嘴角的果汁,指着杀人魔说道:“你就是世玉提起过的杀人魔吧?刚才你用了什么招式?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发出那光芒的是晶尘吧?纠结这么多也没用,站好了别动,我现在很不爽。”

“哦?新挑战者登场了?”杀人魔玩味的语气在晓晨耳朵里怎么听着都很欠。

“闭上你的嘴巴。”晓晨目光如炬,眼神已经不能用凛冽形容,更多的是凶狠。她一脚踢起散落在地上的世玉的刀枪,一边拉开枪膛检查装备一边碎念着:“明明说什么有能力不作为就是罪恶的大话,却这么轻易就被打倒了,你也是够了。”

“那边那个东西,我现在心里很不爽。”晓晨甩开折叠刀指向杀人魔,“所以如果你识相的话,站好了让我打一顿,一切就过去了。”

晓晨揭开了平和的伪装,露出了本质。一个看似单纯善良、未经人事又势单力薄的小记者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得这么多黑道机密的,没人清楚。

“你……”

杀人魔还没有说完一个音节,晓晨的刀就已经突袭到他的下巴前直指咽喉。这份速度让他措手不及,左手护具勉强挡住刀刃前段,手起刀落却斩了个空。

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晓晨已经回到原地。她举起枪射击,他也开枪反制。子弹在空中相撞,没有发出金属蜂鸣声,而是伴随着清脆的水晶破裂声和水银子弹破碎的水滴声。

“啧啧,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一套装备,不过水晶子弹已经是十年前的老古董了。”晓晨说着垃圾话,和杀人魔周旋起来。

“老古董如果实用得当,也可以打败新科技。”杀人魔说道。

“听你的声音,年纪应该不大吧?”晓晨终于听清了杂音掩饰下杀人魔的本音,“论水晶子弹的使用,我当年用这玩意杀死侍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晓晨又发动一轮冲锋,这次杀人魔早有准备,横刀挡住了折叠刀的进路,不退反进,跨步紧逼晓晨。第一轮攻击他已经感受到晓晨的速度虽快,但是力量上自己更胜一筹,两者角力胜者会是他。

然而晓晨也懂得扬长避短,她拔出手枪,枪口抵在了杀人魔的刀上。

她疯了吗?杀人魔有些惊讶。这么近的距离,子弹暴裂的残片,火药爆炸的热气和抛出的弹壳就像破片手雷,会无差别的攻击两人,两败俱伤。

但事实证明狭路相逢勇者胜,子弹射出并没有伤到晓晨,反倒是杀人魔被子弹弹开刀刃,晓晨的一击狠狠划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一道不算深的伤口。

“所以说新科技也是有好处的啊。”晓晨转了个枪花,“红汞子弹可不是一般的硬芯弹,更像是一种液态子弹,只会融化,不会跳弹,也不会炸成破片。”

杀人魔后撤几步,收刀入鞘,这是拔刀斩的起手式。

晓晨自然不会给他机会,紧贴上去挥刀追击。杀人魔的拔刀斩刚要出鞘,晓晨的左手竟然抓住了刀柄,硬生生把长刀禁锢在刀鞘里。折叠刀毫无阻碍的刺向杀人魔的胸膛。

突然晓晨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死气在杀人魔身上涌现出来,刀柄上的力量左手已经无法压制。她放开左手的下一秒,杀人魔的刀从刀鞘里迸射而出,水蓝色的亮光从刀刃上爆发,拔刀斩如同迅雷一般切断了两人之间的空气,真空风压让晓晨无法逃离,多亏了腰肢柔软得以使她向后仰去,刀刃贴着她的前胸从她的鼻尖划过去。她用手撑住地面,飞起一脚撩开杀人魔,趁机和他拉开了距离。

“怎么回事,那强大的力量究竟是……”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晓晨心有余悸的看着杀人魔手里的刀,凝在刀刃上的光华褪去,只留下淡蓝色的复杂纹路呼吸一样慢慢闪烁着,那是衍化回路,寓意是晓晨在熟悉不过的两个字:“归雨”。

“你到底是什么人?”晓晨有些震惊的问道。

“你竟然躲过了这一招。”杀人魔饶有趣味地说道,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黄金色的光芒,“看来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固执的小姑娘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长大了会变成一个狠角色,我要重新审视你了。”

顺着杀人魔的目光,晓晨感觉到了异样,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前,衬衫上的扣子竟然被斩断了,露出了里面薄纱一样的束胸背心。

“啧,你小子…”方才的震惊突然烟消云散,一股怒火攻上心头,并不是因为自己被看光了,几近而立之年的她已经不是那种矫情的小姑娘,但是人总是有一些或多或少的小坚持,不容许别人误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因为我是平胸才能躲过攻击的?”晓晨恶狠狠的问道,这种念头在她混迹黑道流街的时候很常见,可是并非是她贫乳,而是从小到大搏命的生涯让她养成了束胸的习惯,可以让自己在剧烈战斗中更加轻巧平衡。

“我告诉你,小子,不管你是什么人,你把我彻底惹火了!”晓晨把折叠刀和手枪扔到两边,凶恶的眼神仿佛可以杀死狂狼。她双拳握紧骨节爆响,蹬腿高高跃起,拳头像重锤一样凶狠地劈砸向杀人魔:“老娘可是D Cup啊!”

杀人魔也迎了上去,他发动了衍化状态,企图一举击溃晓晨,长刀出鞘横纵连斩,晓晨用手肘的护具挡开了第一击,不断摇摆身体小幅撤步,通过摇闪步伐规避了接下来的斩击,她捏准了杀人魔连续攻势的最后一击,想要硬挡下之后反扑,却没成想长刀凝光一闪,不同于之前轻快攻势的重击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的护具上。她连连后撤才稳住守势不被撕破,但杀人魔乘胜追击,抛出了手里的长刀,旋转的刀刃像是一扇巨大的锯片,晓晨催动护腕上的衍化回路,堪堪挡下了这一击。杀人魔用刀鞘继续维持着进攻,同时翻滚收回长刀,弯腰收刀入鞘,连续的居合斩甩出,想要彻底摧毁晓晨的守势。

晓晨本就火爆的脾气被这么打压一番,成倍的反弹回来,杀人魔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一味的防守自己迟早完蛋。她借力后退,然后转守为攻,俯身冲拳袭了回去,同时解开了束缚,眼睛闪烁起琉璃的光芒,进入了衍化状态。

刀刃切向拳头,但肉身的拳头并没有被伤及半分,反而一拳冲散了刀刃的力道,这让杀人魔大吃一惊。晓晨摇闪步伐已经为下一击收拳蓄力,他连忙变招,横竖斩连击却被躲过,晓晨一拳打在他握刀地手肘上,然后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在他的身上,仅凭一拳就把他打飞了出去。

杀人魔触地即弹杀了上来,却被晓晨看破了招式,右手像老虎钳一样擒住他握刀的右手,左拳猛击下腹,然后左肘回顶,右手拉拽着他的身体又是一击膝撞,然后把他踢了出去。

“Good!God!真想不到你能成长这么多!”杀人魔吐掉嘴里的血丝兴奋的大喊道,“再来啊!我当年就不应该救你!”

杀人魔飞身跃起,晓晨立臂格挡横斩却没想到是虚晃一招,杀人魔用非人的速度变招,360度的回旋斩划过晓晨的头顶,被她堪堪躲过去,这种快慢刀的变招在依靠反应和本能的激烈打斗里最为致命。但更为致命的是杀人魔还留有余力再次变招,越过晓晨的刀像毒蛇一样转变了轨迹,正手切换成更加灵活的反手持刀,扎进晓晨的后心。

晓晨没有预料到这一招,长刀刺破皮肤直取她的心脏,疼痛让神经最后的开关打开,让她做出了违反物理法则的奇异动作,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她和刀刃同向运动,速度竟然还要快过刀刃。就在这皮肤到心脏的刹那之间,刀刃被抽离出她的身体,疼痛让晓晨难以维持姿势,狼狈的砸落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才稳住身形。

“什么?”杀人魔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一击可以落空,“你到底用了什么伎俩?”

“当然是,和你们死侍同根同源的那些能力啊。”晓晨已经顾不得身材走光了,她撕扯掉破烂不堪的衬衫外套,上身只留下一件薄薄的紧身束胸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压迫止血。

“空中变向的能力,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风隐一族特有的能力吧?”杀人魔思索了一下,“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变化,习得了我不知道的能力。”

“怎么?又要后悔当年没有把我救出来?何……”晓晨下意识地说道,却话锋一转,“很可惜,我当年可不记得有死侍把我从哪里救了出来啊,再说,别说的就和你什么都明白一样!”晓晨一声怒吼,拳头又打了过去。

衍化过载,就像是电脑超频一样,在短暂时间激发出了晓晨的全部潜能,也让她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自己的衍化能力,她发动能力让自己的速度在空中不断加快,而杀人魔也借势拔刀,这么极限的速度和距离下,两者只有硬碰硬的碰撞。

但是出乎杀人魔预料的是,晓晨在即将接触到刀刃的时候突然变相,就像在空中跳了一段华尔兹,旋转着画了一个V字绕到了杀人魔侧身,落下的一瞬间出拳打中杀人魔,而后马上跃起脱离,就这样在空中和地面上不断闪现,杀人魔吃痛了几下抓准了晓晨的轨迹,提前横刀挡住晓晨的拳头,刀身又一次凝光,衍化回路在杀人魔熟练的操控下发出冲击波弹开了晓晨。

晓晨翻滚着坠落在地上,而杀人魔操控着全部的晶石能量,撩起一道高达两米的剑气射向晓晨,巨大的爆炸掀起了浓浓的灰尘。

“来,结束这场闹剧吧!”杀人魔收回长刀,凝集剩余的能量形成了一柄光刃,挥舞着纯粹的能量跳劈砍向雾里。剑压把雾气一分为二,一只手伸出迷雾,竟然牢牢地握住了刀刃!晓晨同样催动能量,附着在自己的手上形成了一对能量臂铠。

“是啊,结束吧!”

晓晨回应道,左手捏碎了光刃,高喝着把浑身力气汇聚到右拳,摧枯拉朽的气势让杀人魔大呼不妙,他放弃长刀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竟然定在空中无法动弹。

那不是风隐一族的能力!杀人魔这才意识到晓晨能力的真面目,并不是控制空气的流动来加速和借力变向,而是控制空间的流动来拉扯物体!他周身的空间已经凝固,就像是把他镶进了坚硬的混凝土墙里,无法逃离。

汇聚了全部衍化能量的拳击捶打着杀人魔的身上,如果不是空间把他定格,那他应该被一拳打穿了身体。狂暴地动能在他的身体里扩散开来,像游鱼般游窜在筋骨肌肉血管神经之间,数以万计微小致密的伤痕在组织间隙里爆开,无数麻木刺痒汇聚成流遍全身的巨大痛楚,如若不是对痛苦的迟钝,杀人魔或许早已晕厥过去。下一秒空间开始流动,杀人魔像一颗子弹一样飞了出去,砸碎了水泥地面,在地上拉出一道数十米的沟壑。

晓晨喘着粗气跪倒在地上,耗尽能量的她无法维持衍化状态,空间正常的流动起来。她强撑着站起来,并没有心思再去确认杀人魔的状况了,吃了自己这一下,不死也要残废。

她收起世玉散落在地上的装备,回到世玉的身边,还有呼吸和心跳,失血也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古老之血一直在修复他的身体,但是那毕竟是通过侵蚀来修复,不是长久之计。

“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如果小弟太弱小无助了,你晓晨姐再神通广大,也无能为力啊,毕竟你姐姐我只是个胆小鬼。”

她扯下脖子上的愈伤水晶,这还是她和何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何谨送给她的。她看了看世玉,终于可以口无遮拦的说两句心里话了,她一直很想和他倾诉心里话,可是只有他不省人事的时候她才敢说,他活蹦乱跳的时候绝对闭口不提。

“接下来只能交给我了,我可不想你在我面前再死掉。好好休息吧,辛苦你了,小世。”

她把水晶戴到世玉脖子上,扛起他的身体塞回车里。

发动汽车,车灯亮起,晓晨抬起头向车窗外看去,一个身影慢慢从沟壑里站了起来,杀人魔显然没有残废。

“怎么,还不打算放我们走吗?”晓晨眼神凶狠的盯着杀人魔,准备着如果他还要战斗,就开车碾过去。

但杀人魔只是笑了笑,化作碎片消失在夜色里。

这是放过了她们吗?被别人饶一命的感觉真是不爽,可是晓晨又不得不承认,杀人魔的状态,目测还可以吃撑着他再和自己打这么一架。这个世界上能运用晶石能量还能打自己两遍的人,估计就只有他了。何况他还拿着那把「归雨」……

啧,你到底是谁……晓晨眯了眯眼睛,心头萦绕着疑问,驱车离开。

————《夏日:晴雨倾天》episode.02「魔镜,抉择,生命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