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鸟把整个酒吧化为灰烬之后,艾伊文领着被释放的感染者们向弑君者的营地前进。虽说距离不算太远,但感染者们们的健康状态实在不佳,矿石病摧残了他们的运动系统,监禁和奴役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而且他们(包括青鸟)连鞋子都没有,一行人不得不常常停下来休息。

很快,太阳再次斜斜的挂在西天上了,但艾伊文连营地的影子都没见到,这个等待着交差的青年在楼房宽敞的架空层内来回踱着步,显得很焦虑,片刻,他回头看向正在休息的感染者们。

“好了,所有人起立!”青年不耐烦的拍着手,“我们该走了。”

只有少数人站了起来,剩下的感染者依旧自顾自的蹲靠在墙边,向这个陌生的青年投以冷漠的眼光,这引得他一阵尴尬。

“你们都听到了吧?走吧。”青鸟似乎在感染者之中更加有威信,听了她的话,他们才一齐起了身。

“什么,要走了么?”拉里匆匆赶来,他刚刚在楼房外巡逻完第一圈,“这不是才休息了两三分钟吗?”

“要是想多休息,你就呆在这里吧。”青鸟毫不留情的揶揄道,“我们又没强迫你跟着。”

“嘶......不要那么凶嘛,我跟着走就是了。”年轻的鲁珀人身子一缩,耳朵耷拉了下来,他合上一只眼睛做出难为情的神态,就像真的被黎博利女孩扎人的话语刺伤了。

“那你最好快点,我们可没空管失去斗志的人。”青鸟则一点饶过拉里的意思都没有,她瞪了这个青年一眼,用纤细的手指拂过鬓角,将披散的白色短发梳向耳后,随即回过头去不再看他,“带路吧萨科塔人,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呢。”

“哇哦,你待人接物还真是......雷厉风行。”艾伊文用余光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拉里,在脑海中寻找着合适的词汇。他一路上都在注视着这个黎博利女孩,虽然穿着与其他囚犯相同的旧麻布斗篷,气质上却千差万别,她一定在弑君者的麾下扮演着什么重要的角色,如果有任何利用她的可能,艾伊文都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又跨过了两条街道,众人走进一片密集建筑群的缝隙中。青年小心翼翼地绕开几根插在石头里的生锈钢筋,推开一扇早已腐蚀的铁门。门后是另一个架空层,与之前的那个不同,缺少了阳光的照射,室内阴暗潮湿,深色的水泥地上生着青苔,有规律的滴水声回荡在广阔的空间内。

青年向外面的人挥了挥手,他们便鱼贯而入。

“你在弑君者那里是干什么的?”在青鸟走过门廊后,艾伊文的视线与她交汇:“看你的神气,做斥候可是屈才了。”

“我做什么,没必要告诉你吧?”女孩瞟了艾伊文一眼,显然还不是很信任这个只认识了几个小时的人,又或者是她也像科瓦瑞那样,看出了艾伊文静穆外表下的狡猾内核,无论如何,这种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好吧,随你便。”青年耸了耸肩,轻轻关上了铁门,“好消息是,我们快到了,只要穿过前面的街道,再......”

艾伊文腾出一只手指向前方,青鸟则凑上前去看着他拿在手上的地图。拉里紧跟在队尾,身上的一袭红袍让感染者们对他抱有敌意,即便脱掉也是如此。这个鲁珀人也因此陷入了百无聊赖的状态,他在架空层里来回踱步,用鞋底刮掉生长在地面上的顽固青苔。

“当啷——”

“嗯?”拉里的尖耳朵转了转,隔着水泥墙壁,他隐约听见了金属物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就在他循声靠近深处一扇虚掩着的铁门时,半开的门间骨碌碌滚出一个空空的锈铁罐头。

“这个是——”拉里能隐约从底部看出类似于保质期的数字标识,但看不太清,好奇心驱使他伸出手,想拿起这个小小的金属容器。

门缝里吹来的阴风让手发凉,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应该将这种奇怪的动静告诉大家,但青鸟的姿态此刻又出现在脑海中,和感染者们敌意的眼光交织在一起,让他想起了那个要吊死自己的主管,于是青年摇了摇头,放下了这个念头。

他蹲下身,很快的捡起这个铁皮罐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只是一个普通的青豆罐头而已......”拉里松了一口气,小时候听到有关因果报应的传说并没有成真,没有什么幽灵从门口钻出,将他拖进地狱,“等一下,生产日期......?”

青年擦干粘在罐底的污渍,发现生产日期是:“1097/3/12”,也就是昨天。

“为什么昨天生产的罐头会锈成这个样子?”昏暗的光线让拉里不得不将视线凑得更近一些,然而他很快发现,覆盖在罐体表面铁红色污渍并不是锈迹,而是尚未干透的血液。

“沙沙沙——!”什么东西在门后的黑暗中快速移动着。

“糟了——!”拉里一把抛开罐子,伸手去拔腰间的刀,却还是慢了一步,一眨眼的功夫,一只布满伤痕的铁青色大手自门缝间伸出,死死抓住拉里的手腕,企图将他拖进黑暗之中。

在短暂的慌乱过后,拉里意识到自己是被什么东西袭击了,他身体重心向后,单手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匕首,狠狠的扎在这支非人的手臂上,只见深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那手却还是死死的抓着,“啧,这家伙感觉不到痛的吗!?”

“砰砰砰!”

三声凌厉的枪响,手臂上又新开了三个洞,拉里见状将腿蹬在门框上,用力一挣,将那整条手臂都扯了下来。

“又是三发,这家伙应该不敢轻举妄动了。”艾伊文吹了吹枪口的硝烟,他来到拉里身旁,将那只断臂扔进门后,“你这么喜欢欠别人人情吗?”

“哈……哈……”年轻的鲁珀人跌坐在地上,他看着剩下的断肢缩回门后,不住的喘着粗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流浪者。”艾伊文把手在放裤子上蹭了蹭血迹,“一些被饥饿折磨的失去理智的人……你没见过吗?”

“我听其他人说起过,但交手,这还是头一次……”被吓坏了的鲁珀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没见过?拉里……你真的是帮派的打手吗?”

“当然……”面对艾伊文的怀疑,拉里难为情的挠了挠头,“厨房后卫队……”

“噗,后勤人员?萨科塔人,你确定还要让他跟着我们吗?”青鸟也不厚道的笑了笑。

“可别小看我啊,后勤也是很能打的……”拉里不服输的反驳道。

“是么……”就在青年说话的功夫,四周都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举起手枪,向声音的来源处瞄准,“看起来你现在有机会展示一下了。”

哐当一声,虚掩的铁门被彻底推开,一个缺了一只手的蹒跚身影从门内走出。这只能算是一个人形的生物:赤裸着上身,裸露出无血色的铁青色皮肤,用嘶哑的声音说着听不懂的低语,缺乏修剪的毛发盖住了五官,消瘦的脊背上突出一块块石碑般的源石颗粒,它们阻挡住正常的骨骼,这生物的四肢和腰身也因此而扭曲痉挛,比起这种非人的姿态,更可怕的是这东西仍然活着,而且还在向众人移动。

更糟糕的是,在它身后,一群其他的“流浪者”正从门后鱼贯而出,一开始是四五个人,很快便发展成十几个、二十几个……胡乱生长的源石改变了它们的面容,因而每个人都看起来一摸一样。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断臂的残兽发出呻吟,整个兽群都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你在逗我吗……”拉里抽出腰间的长刀,却连剑锋该指向谁都难以决定。

“这恐怕不是个玩笑……这是‘迷失羊群’。”艾伊文取出那把被砍过一刀的手铳,虽然有损坏的风险,但他明白此刻唯有孤注一掷,“我们算是倒了大霉了……”

“喂,萨科塔人,你们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是怎么解决的?”青鸟将不知所措的感染者们护在身后,用强硬的态度掩饰着不安。

兽群又向前挪动了一步,众人缓缓向架空层另一侧的出口退去,这里离明亮的空旷的地区还有一段距离,而且不久之后太阳就要下山了,糟糕的是,面对随时可能扑上前将自己撕成碎片的野兽,没人敢轻举妄动。

“……先让感染者出去,没有战斗力的话,他们只能拖后腿。”青年咽了咽口水,侧过身对青鸟耳语道,“你还记得我指给你的路吧?你就带他们走那条路。”

“明白。”青鸟一边说着一边向感染者们打着手势,众人见状便一寸一寸的挪动脚步,向巷子里走去。

“拉里,你跟着青鸟一起跑,我会在后面跟着。”

“好!”

“那我数到三,我开枪,你们就开跑……准备好了吗?”

“别磨磨唧唧了,快点吧。”

“好……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