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警官本名黄邱,是一名有着二十年警龄的骨干。他在业内有着诸多荣誉,譬如“最敬业的警察”、“最勇敢的实战派”、“犯罪者的克星”等等,警界赋予了他百般传奇的评价。他本人亦曾因这些赞誉而自负……直至遇见了易离。
两人的相识是在一年前。
那时,一桩恶性连环杀人案在社会上掀起了很大动荡,迟迟未能破案致使警方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他几乎是临危受命,顶着各方的重压接手此案。
但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压力,因为对他来说,他所享受的不是结果,而是破案的过程。
这么说可能有些失职,但黄邱确与寻常警务人员不同。他是个会在与罪犯的博弈中寻求刺激,并对此乐之不疲的家伙。也正因此,凶恶的连环杀手久违地激起了他的热情,甚至每天都为此投入进18小时以上的工作时间。
不可否认,作为警察的他实在有着过于出色的天赋,他率先判断出了被害者的共性,并根据这些共性提前确认了下一位受害者。
然而过分的自信终是成了他的致命伤,明明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他却并未彻查到底。他单纯的以为,只要在时限前拘捕了犯人,那些疑问就都会迎刃而解。于是,黄邱没有选择上报,他为罪犯设了个套,打算单枪匹马地逮捕他。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犯下一连串罪行的,竟不是人类。
黄邱一连开了九枪。起初是手脚,再后来是胸口、心脏、甚至大脑。但不论射击哪里,罪犯都只是因子弹带来的冲击略一停顿,完全没有负伤的表现。那一刻,他本都做好了死的准备。
但易离来了。
少年仿佛神兵般从天而降,只一剑便斩灭了那个令他束手无策的怪物。少年告诉他,那是“尸鬼”,是汇集于死者身上的恶意催生而成的产物。
自那以后,黄邱就变了个人。他不再罔顾性命,不再轻视任何未知。从结果上看,他倒是变得更像一个警官了。
不过,即便他早已认识到世上有着人力所不及的事物存在,他也难免受到打击。
或许面对那些怪物,黄邱多少可以接受自己的无力,但如今令他无计可施的却是一位少女。
他试过很多方法,但不论怎样开导或问询,少女始终一言不发,以至于黄邱一度怀疑少女是否没有说话的能力,差人为她找来了纸笔——谁曾想还真被他猜中,少女在本子上写下了易离的名字,还特意标注上了“斩灵师”这一曾改变了他唯物主义人生观的词缀。
黄邱本不想借助易离的力量,但他深知解铃还须系铃人,非得把那少年叫来才能有所进展。
在他的办公室里,少女正与他隔桌相对。秋天的气候虽不如寒冬那般令人不耐,但少女的连衣白裙还是不免显得单薄,于是黄邱把自己出外勤时的大衣给了她。
只是尺寸不大合适,本就娇小的少女因这大衣显得更加迷你了。
“饿吗?”
面对他的询问,少女用力摇了摇头,拒绝了黄邱的好意。可她的肚子却是诚实的,咕噜噜地发出声响。
虽说让自己感到棘手,可她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他不禁看着面色通红的少女轻笑出声。但现在不是警队食堂的供餐点,于是他用手机点起了外卖。
“是我请,不用客气。汉堡……应该能吃的吧?”想来想去,黄邱也只记得起这一种受小孩儿欢迎的食物。
少女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诚实地点点头。看来汉堡的诱惑着实不小,竟是将她封闭着的内心都撬动了三分。他忽然又觉得,或许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跟少女打好关系的机会。
他正想乘胜追击,办公室的门却被扣响了。
“来得还挺快。”
黄邱起身,打开了门。但他看见的却不是易离,而是个身着红色燕尾服,手执拐杖并头戴礼帽的高瘦男子。在看见他的瞬间,少女从椅子上摔倒,面带惊恐地退了半步。
“你是什么人?”黄邱面色凝重。
戴着纯白色面具的男子浑身都散发着名为诡异的气场,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啊,请容我介绍一下。”他摘下帽子,行了个礼,“我是混沌伯爵,您可以称呼我为混沌卿。我与您的救命恩人……易离阁下是老相识。”
隔着面具看不见脸,但总感觉他是在笑着的。
“混沌卿有何贵干?”
“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与那孩子有些渊源,希望黄警官能把她交给我。”
“你知道这里是警察局吧?”
“当然,在下可是怀揣着敬意的。”
“那你应该明白,我是不可能凭你的三言两语就把人交给你的。”
“嗯,在下心知肚明。”
混沌卿把手移向衣服,像是想拿什么东西。但眼疾手快的黄邱没有给他机会,他躬身前冲,将男子狠狠撞倒,随后从腰间掏出配枪,直指眉心。
“把你的手拿开!别乱动!”黄邱威胁道。
“不愧是精锐警官,反应真快,我投降。”
倒在地上的混沌卿举起双手,但他燕尾服的扣子却是开了,而那敞开的衣服下,竟是一圈绑着的炸药。
“提示,这些炸弹和我的脉搏相关,如果低于某个值就会‘啪——’地炸开……我本质还是个人类,被枪击就会死,因此建议您小心些,别一不留神走火了。”
他拍拍灰尘,缓缓站了起来。但黄邱依旧用枪指着他,绷紧了精神。
“你这不要命的疯子。”
“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我往往活得比他们任何人都久。”
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他拾起拐杖,愉悦地甩了甩。
“我的同事们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只是让他们小睡了一会儿……这并不费力,你看,就像这样。”
他在黄邱眼前打了个响指,紧接着他便失去了力气,向下栽倒。
“呼,碍事的家伙总算清理干净了。”
他长吁一口气,慢悠悠地走进屋内,一步步向少女迫近。她双手握着一支笔,将笔尖对准了混沌卿——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武器。
“还不明白吗?你是逃不掉的,与你相关的人只会受到牵连、变得不幸。你究竟,还要伤害多少无辜才满足呢?”混沌卿视若无睹,仍在自顾自地说着。他的话语似乎充满了魔力,令少女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我再说一次,你无处可逃。你应该知道,这炸弹不是用来威胁那个警察的。”他贴着少女的耳朵道。
少女终是停止了颤抖,但她明亮的双瞳亦是失去了原本的光辉。窗外,某个巨大的东西逐渐站起,遮挡住了大半来自窗口的阳光——那是一个小山般的半透明巨像,足有十层楼高。它大手一挥,穿透墙壁将两人凭空摄在了手中。随后巨像将他们吞下,仿佛春雪消融般逐渐融化,渗透进地下。
易离尚且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