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嗓子疼……”
“电吉他、架子鼓、贝斯各一份，淡粉色的那把电吉他是队员自带的。”
焦作仁背着黑红色的电吉他，将它原样归还到音乐教室内。志愿者确认乐队的器材完整归还后，示意黎辰砂带队离开。
“悠着点，同学……今天表现不错，真是辛苦你了。”
“大家都很出色，还有你，我们都没看错，不愧是好帮手。”
焦作仁拉住准备离开的“罗伊德”，棕红色的眼睛直视着他的瘦脸，
“对于之前那些冒犯过您的言论和行为，现在致歉来得及吗？”
“别信这家伙的，他像这样发疯也有点时候了，尤其是提到和金融、公司有关的事情。”
黎辰砂将手掌分别朝向两人，示意二人稍安勿躁的同时一转话锋，
“或者趁他还没反悔，让他立下实在的承诺，我会替你们公证的。”
“不必了，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我得回到公司……”
“你不是和我说过，自己请了年假吗？”
“焦作仁！他的年假是用来处理自己的事情的，和他说的一样，合作已经结束了！”
黎辰砂略带呵斥地把焦作仁将要说的话呛回去。
“嘿！预祝两位能在新亚会展中心的舞台上再见！”
“听到啦，龙哥。或者……欣瑶姐。”
焦作仁的左耳根和两侧的脸颊有些发烫，龙欣瑶松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转身与黎辰砂短暂拥抱起来。
“大家都能看见你的改变，其他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嘴笨就是不好，无自知地伤某些人的心……”
“我这颗铁做的心，还能被你给说哭？”
“呦~”
“切！”
望着并排走开，却将后脑勺对准彼此的二人，龙欣瑶摊开双臂，哑然失笑。
……
新历536年12月15日8点05分，E1624号。
“时政新闻方面：前社安局长‘莲心’由于涉嫌受贿、威胁、恶意诽谤、滥用职权等多宗严重罪行，对于新亚市和社安局的影响极其恶劣，现已移交特勤局相关部门执行隔离审查。新亚市政厅发言人表示，无论种族出身、家庭背景和社会地位高低，危害城市秩序的敌人必将受到条律的严酷制裁……”
“把你的睡衣穿好，佳韵。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但也别冻出病来。”
欧阳语衡拿起遥控器，将早间新闻的音量略微调高，左手轻拍着欧阳佳韵的脑袋，欧阳佳韵背过身去，披上衣服并仰起脑袋，双眼盯着头顶的吊灯发呆。
“顺水推舟，反正也是破鼓万人捶，起码不太蠢……”
“老爸啊……总是话里有话～”
活力四射的少女音闯进欧阳语衡的耳根。
“什么事能瞒过咱女儿呢？都先吃早饭吧，你也一样，别整天想奇怪的……”
三碗龙须面被排成一线，放在米黄色“L”字形沙发前的茶几上，欧阳语衡端起最中间的面碗，翻找出一整个白煮蛋。
“你们的碗里都放着两个，凉了对肚子不好……眼睛转回去，爸脸上没好吃的。”
“下面我们来看文化方面：新亚市的年终文艺汇演计划在新亚会展中心举行，这座可容纳十万人同时观看的建筑，将在最后一天迎来年度规模的热情与狂欢。接下来，我们把话筒交给天语宫高中现任的学生会长，你好，杜培哲同学。”
“好的，我很荣幸能代表敝校接受采访。相关节目单会在一周内陆续放出，虽然评审结果还未公布，暂时无法透露更多关于节目的细节，但我坚信，不仅是天语宫高中，每一所高中的所有精心准备的节目，都将为新亚市内的所有人展现出我们这样的青少年应有的实力与风貌。”
“能和电视机前的大家分享一下你现在的感受吗？或者是，能做到这一切的秘诀？”
“感受上算是兴奋，但也不可放松大意。秘诀的话……其实不然，只是敝校全体师生的努力训练……”
欧阳语衡看着那双浅黄色的锐眼，在采访时的画面边缘找到穿着风衣监督排练的欧阳佳音，
“果然是你们年级最厉害的男孩子。另外，我看到佳音了，女儿这身打扮简直不要太帅……而且，还真的不怕着凉啊……”
“只是假膝上袜而已，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和老爸这样年纪的人解释……”
“那就别解释，认真吃你的早饭。”
欧阳语衡将剩下的面汤一饮而尽，端着碗经过厨房，倒好两大杯牛奶后，路过自己的房间进入车库，发动灰色的四门皮卡。
“爸先去上班了，厨房里有热奶，别忘记喝。”
……
“光辐公司新做的宣传片来啦！”
“别自卖自夸了，獾。没了社安局的合作，你还这么得瑟……”
“低技术力还请包涵，现在大家关心的都是前局长的破事，我们只是放出更多有关当时的细节罢了。”
上午9点，“獾”捏着U盘跑步上楼，进入“银幕空间”的信息作战区。
“Я слышал, что в конце года будет культурное представление（听说年底还有文艺汇演）...”
“就是，文艺汇演被你给吃了？”
“洛西亚”与“海盗旗”二人分别站在投影屏幕前的两侧，截然不同的脸上露出相似的凝重，
“作为来到新亚的外乡人，不花一百新亚币和一整天时间买张文艺汇演的门票，社安员八成会怀疑你是从中央病院或蓝岛监狱里偷跑出来的。”
“还有这样抓人的？”
“打个比方而已，东煌本土有个人的演唱会现场还能抓住几十个逃犯呢……”
“说到社安局，虽然没有他们的合作，我们照样能干自己的事情，而且少了些拘束。委托金和光辐物流的钱足够这小破组织运转的……”
“獾”调整好投影以后，按下鼠标，不久便径自离开了。
“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但这也太低了……这就是负责银幕的外宣影响力的人做出来的？”
仅是数段类似于手机录像的拼接，外加一个刚睡醒的人夹杂外语口音的旁白，开头与结尾甚至是拿上次的素材剪进去的。
“你们可以继续沉默，或者成为我们的支持者。Support us.”
“唉……浪费了生命里宝贵的三分钟。”
“他可是大忙人呢，既有光辐物流的运作，又要弄自己的账号，还要管我们的。况且你负责大多数基础成员的训练，他把关的，却是可能在未来和我们平起平坐的组织继承人。”
“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他颇有微词仅仅是因为那种依塔利亚的口音？”
“不然呢？或者换种说法，他既不是国家的战士也并非社安员，就是个开车的马仔？”
“他背后有个属于黑鹰派分支的家族，否则你以为先前我们还没磨合的时候，经费从哪里来的……”
“就这？”
“洛西亚”从桌上取走自己喝过的白酒，往喉头猛灌一口。
“笑归你笑，至少是伏尔加将三驾战车融合在一起，我再怎么说，以前也是特勤队长……”
“那是以前，现在的俄伦西亚安全局需要我，让我作为驻新亚分队的负责人之一，顺便能在‘银幕’长期执行任务……”
“R.B.S.全称俄伦西亚持证匪徒安置营，俄伦西亚联邦境内武装最强的官营帮派，弗拉基米尔阁下还是R.B.S.的前特工……”
“这些预算我们不拿，寡头迟早也会夺走，至少……现在的安全局……还是为本国利益服务的。”
“洛西亚”仰起脖子，很快将白酒饮尽，透明玻璃瓶子侧躺在桌面上，瓶口淌着掺了口水的细丝。
“Господи, спаси нашу мать（主上啊，救救我们的母亲）...и колесницу（还有战车）...”
“又开始神志不清了……”
“洛西亚”扶着墙壁走开房间后，“海盗旗”将投影屏幕升上去，关掉投影仪并合上信息作战区的大门，目光重新聚焦在从A区撤走的生物舱操作界面上。
“U盘记忆体、意识芯片、同步生物舱……荒唐而忽略实际的计划，还不如去看看从九月份开始，就陪着我们一起呆这里的老朋友……”
“海盗旗”连下两层楼进入医疗区，在病房中找到曾在焯成科技信安部办事的“杨师傅”。
“连撤离A区的行动都不忘带上我，想必我的重要性，绝非你这种人能随便动的。”
脖子上戴着护套的“杨师傅”喝完第二包常温的盒装奶，将白色的加绒衣服披回身上。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对你们那个敝公司而言，可是大日子啊。”
“听不懂。”
“杨师傅”的脸颊被“海盗旗”一把捏住，没咽下去的半口牛奶或是喷了出来，或是呛进了咽喉里。
“现在的伏尔加不能没有我们，但可以没有你。”
“咳咳咳……这也不奇怪，你们把触手伸进焯成科技是迟早的事，谁知道海洋神盾出了多少钱？”
“诋毁也得编个好的借口，市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比我的左眼还要……”
“海盗旗”将“杨师傅”放倒下去，扛着他前往“银幕”为他预先准备的宿舍房间。
“但他们也只相信……咳，哪怕是谎言……曰……”
“要吐就快点，会有仿生智能来打扫的。”
“海盗旗”抱起双臂，看着“杨师傅”将自己的电脑打开，五分钟后，“杨师傅”顺利连入焯成科技的内部网络。
“我有理由相信，你们是海洋神盾派来的商业间谍。”
“什么神盾圣剑的，胡言乱语……”
“海盗旗”看着焯成大厦门口的监视器画面，示意“杨师傅”调整监视器的视角。
“那你们就是俄伦西亚用于颠覆城市的秘密组织。除掉你们，就是替天行道……”
“你啊，扣帽子的水平一流，而且，下辈子能做得更好。”
“海盗旗”一把扯下“杨师傅”脖子上的护套，按住他的脑袋，准备向后旋转。
“如果我在两分钟内没看到罗伊德那小子，你就赶紧拿张纸和笔，写首属于自己的辞世诗吧。”
“我又不是那类寡廉鲜耻的玩意，再说了，你还得给我一把武士刀。”
“想的真美……罗伊德小子在哪里工作？”
“我哪里知道？除了信安部以外，他会在生产、销售、外事关系、条律和培训这五个部门中的任意一个。”
“杨师傅”暂时交出自己的笔记本后，起身前往门口，在两名“银幕”成员的“护送”下回到原先所在的医疗区病房，
“而且我们是以员工号称呼彼此的，何况特别游戏只看排名，公司狗之间建立真实的友情无异于竹子开花……总之，你们有的忙了。”
“慢走不送……诶？你走干什么？”
“海盗旗”叫住背对自己准备离开的“坏小子”。只穿着背心和内衣的“坏小子”晃动臂上的纹身，打了个持续许久的哈欠，头戴式耳机滑落到脖子后面。
“才说慢走不用送的，还出尔反尔，你个坏叔叔……”
“别急。听着，我需要你帮个小忙，网络入侵，这可是你的专长……”
“坏小子”两颗暗紫色的眼眸滴溜乱转，她戴回耳机，拿上自己的笔记本后，跟着“海盗旗”进入信息作战区。
“不知道，我认识的也就你们几个，包括那个戴着面罩的俄伦西亚叔叔，还有他的两个女儿。”
“我还没问你呢……还有，那是罗曼，女儿也不全是他的。我把罗伊德小子的照片发给你，你负责把他找出来。”
“海盗旗”从口袋里掏出“罗伊德”的照片，他身后是位于南江洲故区的礼拜堂。
“那个地方……宝辰和我去过一次，跟着大部分信徒念了些无聊的经。唯有身边的他，是那样的有趣……”
“你怎么了，独眼叔叔？”
“没有，或者说，常有的事。右眼又疼了……”
失去绝大部分视力却始终未被摘除的右眼没有停止萎缩，若不是单眼罩无法被骇入，“坏小子”迟早会看到快要因此塌陷下去的“海盗旗”的小半边脸。
“焯成大厦那么高，房间还很多，要找个可有可无的细胞，简直是在海沟里面捞人……”
“你错了，每个细胞都有价值，公司员工也是，只是焯成科技从来不会意识到这一点，甘愿挤破脑袋进去的人太多太多。”
“有价值的……包括你的右眼？”
“咳——咳！”
“海盗旗”略带喝斥地结束对话。
“呜哇……我怕~”
“别和我矫情，难怪伏尔加先生会叫你坏小子。”
“海盗旗”将“杨师傅”的笔记本屏幕投影到正前方。
“找到了！”
“不错，他现在有空吗？”
“额……估计没有。”
“监视器切换得挺快……记住，不要对同一个监视器进行长时间接管，也不要过于频繁地切换监视器，焯成科技的信安部绝不是吃素的。”
“可我也是肉食动物啊……”
“坏小子”的左手衣袖耷拉下来，“海盗旗”正想看她胳膊肘到肩部的纹身时，衣袖被“坏小子”迅速穿了回去。
“上次是帮个长得跟大猩猩一样壮硕的家伙寻找仿生智能，这次呢？”
“很简单，但也够难，一旦失败，甚至无异于断掉委托人的活路。”
“这话说的……他可以投奔我们的！”
“你到底是幼稚，还是没经历过事啊！”
“海盗旗”抡起握成拳头的左手，敲向“坏小子”暗紫色眼睛前方的笔记本下的桌子腿，
“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个疯子一样无畏失去，也不知道什么是代价！”
“但凡亲人被杀掉的，连一个羸弱的小女孩都做下了决定。”
“坏小子”咬着牙齿，腾出右手抓挠自己的纹身，
“而且，她现在就在你身旁。”
“我明白，你不是疯子，那件事也并非这种性质。我只是说，面对贫穷、不公、欺侮、仇恨而造成的伤害，有的人举起武器，有的人，只是举起双手。”
“海盗旗”晃了下鼠标。见到屏幕前有人的视线在正中央聚焦，“坏小子”接过鼠标，迅速接管会议室后方的监视器，
“还有，你找到个啥了？这浓密的一字胡，是罗伊德吗？”
“没错啊，我按你给的那张照片去找的……”
“全部白学了啊你……”
“别按图索骥。放大镜头，对他进行扫描，看看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差点忘了……”
“你只是差一点，别人损失的，就不是一点点了……”
“坏小子”放大监视器的视角，在“银幕隧道”弹出的信息框中找到关于他的部分介绍：
“ZC14530，条律部负责人……是个大人物呢。”
“罗伊德和他没法比。能活着干到退休，离开公司的世界，就算那小子胜利了。”
“这样扫描下去，根本看不到个头啊！”
“ZC14530”转过上半边身体，“坏小子”瞥见悬挂在他胸前的工作牌。
“等到扫描完成，特别游戏早就结束了，我能做的，就是祈祷他只是丢掉工作，而非好死不死地倒在哪条穷街陋巷子里了。”
“真找到了，ZC20925，还弄了个后梳推边，如果这些电子设备有嗅觉的话，我得被里面的香水味道熏晕过去……”
“坏小子”停止接管正后方的监视器，转而从左后侧查看会议室的全景。
“他看上去心神不宁的……”
投影屏幕上的“罗伊德”的视线不时在数个监视器的镜头前切换，看到那个始终没有转动的监视器时，他将自己的脑袋向右侧歪。与此同时，坐在他身旁的公司员工拍着他的肩膀，他将视线转回到演讲台。
“旁边的那位是ZC20924……看起来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兴许是临时表演的，焯成的前员工和我说过，他们员工之间的真挚友谊和……那啥开花没区别。”
“我知道，东煌的古话，芝麻开花……节节高？”
“的确是节节高的植物，只怕万一真在哪天开花，就全都玩儿完了……”
“小点声……监视器距离太远，上面的人准备讲话了。”
“坏小子”将衣服披好，与“海盗旗”同时凝神屏息，盯着投影屏幕上的演讲台：
“早安，每一位将自己的青春、汗水、忠诚与梦想献给焯成科技的员工们！”
“坏小子”下意识地调整陡然增高的音量，会场内部的响动让“罗伊德”不由自主地靠在“20924”的肩膀上。
“（抛开特别游戏的结果不谈）……首先，我代表敝公司，向大家表示诚挚的感谢与祝福！”
“（小章别慌，像我们这样的公司狗，既无立功也无过错，只要董事会没收下太激进的家伙，还轮不到我们离开。何况你负责的是生产，自从怀特西尔的进驻计划以来，我们销售部门迎来的才是噩梦……）”
“这也太吵了吧！除了在台上叨叨哔哔的那位，其他公司员工的谈论一概不知啊！”
“要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我是说，罗伊德小子会留心眼的……”
“海盗旗”若无其事地抹着额头，擦去流淌出来的汗珠，
“特别游戏的结果快要出来了……”
“糟糕！”
“怎么回事？快断开……”
“不是我们被发现了，是……”
“说话！”
“海盗旗”盯着坏小子的那对暗紫色眼睛。“坏小子”下意识地挪开视线，支支吾吾地说道：
“还记得……我去帮人找仿生智能的事情吗？”
“档案上都写着呢，忘掉才不对劲了。”
“罗伊德……还有旁边那位都参与过对‘4035’仿生智能的护送行动……”
“我知道，赢一个输一个，罗伊德虽然远没到能和伏尔加拉近距离的程度，但他是我们在焯成的，为数不多的……”
“海盗旗”转身走过一圈，确认信息作战区的其他设备依旧正常运行，
“为了一个员工摊上整个银幕空间，实在不太值得……”
“所以你要我怎么做？”
“别再说这种愚蠢的问题。”
“海盗旗”面对投影屏幕，握紧右侧面部上方的单眼罩，
“自己选择。作为负责你们的家伙，由我一人，来向伏尔加先生请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