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境遇,那些人想必无法置信。

贝斯、吉他、鼓点声汇集在舞台中央,

雷动的掌声与喝彩声响彻天花板之上,

拿起电吉他与话筒的少年正放声歌唱,

触摸那个梦幻,甚至遥不可及的理想,

纵然这些片刻,会被卷入消逝的时光,

至少,仍在呼吸的小子不再倍感迷茫。

……

不过,还有一件,或者两件事,

命中注定的选择,终究到来了,

萧姐、阿妹,还有我的伙伴们,

若要失望,估计没那么容易了。

……

“As I walked out on the ledge(像我离开悬崖那般).

Are you scared to death to live(你在害怕生存与毁灭吗)?

I been running all my life(我用自己的毕生而奔走).

Just to find a home that''s for the restless(只为了一个家,一个适合永不止歇之人的家).

And the truth that'' in the message(和潜藏于讯息中的真理).

Making my way,away,away(在我自己的道路上,奔走,继续奔走)

... ”

“嗷!呼,呼……”

焦作仁眯着右眼,利用喉头留下的后劲,朝着正前方的观众席怒号一声。他将手指从黑红色电吉他的琴弦上移走,双臂伸直后分别向两侧展开,直至手背与肩胛骨等高。汗水几乎完全浸湿黑色演出服外套的内衬,颧骨与眼眶周围临时化上的朋克妆也被略微冲淡了些。

“还挺胖……不对,挺棒的。老武在我们入学的时候就说过,最艰难的学力竞争永远在下一年……”

“老家伙至少这次说准了,我有点担心和他们作为同级生的炽凰妹妹。不过相对而言,两周后的期末考试会是重头戏。”

“没错,那也是咱们和副会长能够完全把握的竞争部分,胜利不过是比先前稍难些罢了。”

留给天语宫学生会代表——也就是“六大魔王”的观众席前排只剩下燕炙龙和杜培哲依然在座,四个空位的其中一个被穿着晚礼服的中年女性坐上,五分钟前又来了一位有些附庸风雅的男子,

“天语宫的学弟学妹也在给整个舞台(上面的学生们)加油打气……”

“至少佳韵那小子是你副手的亲弟,话说回来,我还没有一睹令妹的芳容……”

“有了自己的还要瞧瞧别人的……你还是先考虑考虑,如何过台上你小舅子那一关吧……”

“啊这,这……你最好到此为止,老杜。”

舒张的大量毛细血管让燕炙龙原本苍白的脸颊变得通红且温热,

“话说回来,中间这个主唱估计很有来头啊……哪怕光听名字就很容易留下非同寻常的印象,更何况他们的节目能被敝校那群挑剔的老男人看上,还是有点斤两的。”

“我知道,那位名为焦作仁的同学。智能锦标赛的时候我看到过他,当时将我往旁边挪了下……好家伙,高一新生就长得那么魁梧……”

“不一定,没准他的故事比我们还要多,换而言之,年龄稍微大些就是了。而且摇滚乐本来就带有叛逆与反抗的意味,虽然并非需要特别训练的主流,但若是失去真实的感受,不过只剩下无病呻吟而已……”

“这话没那么中听哦,会长。”

一只纤细的白手搭在杜培哲的右肩膀上,另一只则捏住了燕炙龙即将散去温热的右耳,

“但凡还在呼吸的人,就一定存在想要放声呐喊的时候,哪怕只有稍纵即逝的瞬间,不是吗?”

“刚才的假设显然不适用于舞台上的孩子们……总之,主唱是有点紧张了,伴奏的几位发挥都不错,对吧。”

“稍微轻点啊你……我怎么可能说小舅子的……”

“说谁?我好像没听清诶……”

燕炙龙的右耳被反向翻折过去,耳廓内侧几乎正对着右边的头皮。

“可怜的燕书记,哈哈哈哈……留给大家尽情胡闹的时间可不多了……”

“My head''s above the rain and roses(我枕在露珠和玫瑰上).

Making my way,my way(在我自己的,自己的旅途中).

My way to you(找到能寻得你的路).”

绕梁的余音在会展中心内不停地回响,但终究会归于沉寂,焦作仁猛地抬起头来,欢呼声与掌声再一次如期而至。

“感谢大家!呼——”

焦作仁将电吉他放到身后,左手摘下头顶的黑色圆边帽,贴近自己的左胸口;黎辰砂与焦作仁并排站立,右手不时摸着焦作仁的演出服的衣领后侧;欧阳佳韵摘下太阳眼镜,碧蓝的双瞳里冒出星星点点的白色闪光;“罗伊德”放下打架子鼓用的小棒,走到欧阳佳韵的身旁。

“距离专业还是有点差别,至少总体是瑕不掩瑜的。”

“老杜把我想要说的都给讲出来了,那我就预祝致良知的孩子们度过更加高兴的一年。毕竟东煌有句俗语,与人斗其乐无穷。竞争还是需要的……佳音呢?”

“当然是过去找亲弟玩了,小燕。同样优秀的异性在人家身边,哪怕就你一个,照样还得往后边排,哈哈……”

“至少在那件事上没人和我争……行了行了,后面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节目呢……”

四人同时向正前方的观众鞠躬致谢后,离开聚光灯映照的舞台,来到位于准备室另一侧的中转区域。

“结束了,紧张是难免的,有几段歌词还出现了小错,真是献丑了啊……”

“焦作仁同学第一次上台就这么出色,大有可为啊……我发自真心的,没有阴阳怪气。另外,假期过后记得带上那把黑红的电吉他。”

“原来明天就是新年假期……我是说,这个晚上要不庆祝一下?”

“罗伊德”用食指关节轻敲架子鼓上的蒙皮,

“附近的商业街上真不缺吃的喝的……披萨、烤串或者龙虾?早点确认的话,我还可以回去带点啤酒过来……”

“好主意,不过……看来我还是放心不下她们……”

焦作仁和“罗伊德”分别站在两侧,一同将架子鼓往外搬离。

“难得明天一整日可以好好睡个觉……抓紧时间享受为数不多的快活吧,焦作仁先生,等哪天你成了公司员工之后……”

“当公司狗就免了吧,这哪里能适合我……”

背过身的焦作仁将门向外顶开,沿着会展中心的走廊来到停车场。手持短突击步枪的特勤干员示意他们停住,扫描仪接连掠过架子鼓和二人的脸颊后,“罗伊德”继续前行,和焦作仁一起找到黑色亮光漆的厢型车。

“要是故区也有这么给力的家伙们,犯罪率至少能减掉三分之二……刚才说到哪里了?”

“你说自己不适合当公司员工……难道你也是南江洲那片地上的人?”

“对的,这不奇怪……何况在明年结束之前,我绝不会改变对除你以外的公司狗的负面印象,非常不好意思哦。”

“犯不着道歉。今天过后,你我之间就没必要留有联系了。吃顿晚饭,好聚好散……”

“当然,等会儿我回头去叫另外两人,你把架子鼓送回去后,别忘记拿啤酒。”

“你小子……这本来就是我提出的。或者,干脆一起去拿,再找地方碰头?”

“一起拿可以……我们就四个人,喝得了这么多吗?”

焦作仁关上货厢的两扇后门,坐到副驾驶位上,尽管已经将演出服换成自己的羽绒外套,滴到自己脖颈附近的冻雨依旧让他止不住地打冷颤。

“空调按钮在什么地方……找到了,制热需要时间,先忍忍吧,我们去耀华小区……”

“罗伊德”将空调打开到中等强度,调整出风口后,将油门踩下。焦作仁在副驾驶位上呆了三分钟后,才发觉到厢车引擎的启动。

“新买的车子啊……坐起来还挺舒服的。”

“不是,据点的成员们开过来的。”

“开过来让你执行任务,不像是搬啤酒的啊……这算擅自挪作私用吗?”

“算你个头。”

“罗伊德”伸出右手,在焦作仁的视野前横刮过去,

“何况这毕竟是辆车子,谁都可以开,谁都可以坐,又不是谁家的夫人……”

“那个‘獾’会对你相当有意见的。”

“独自一人离开依塔利亚,带着自己的小跑车来到新亚市?哪会有这种可能……那个依塔利亚贵族就像高档夜总会里的调酒师,只喜欢拿高脚杯装的鸡尾酒,或者是大瓶的香槟与伏特加……”

“罗伊德”在红绿灯前刹住车,耀华小区靠南侧的数栋公寓楼的屋顶在焦作仁视野上方显现出来,

“银幕确实是只看意愿与能力,不论出身和经历的制裁者组织,但个人的某些观点和对事物的部分看法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谁都没法否认或是改变……至于这种随处可见的平民用车,在他眼里就像是砸了都不心疼的啤酒瓶子……”

“又聊到啤酒可还行,哈哈……你至少能说得回去,不像两年前的我,和搭档在一起只会把天聊死……”

“我可没有做好嘲笑你的准备。”

“恐怕是没做好被我拎起领带的准备吧。”

“这样想也可以……现在的我不算是你的搭档了,还想聊些什么就尽管来,只要是最近发生在新亚的事……”

圆形的黄色光在两人眼前闪烁,一名社安员急匆匆地跑向路口中央,周围散落着金属细条和碎玻璃片,甚至是至少属于两辆车的矩阵灯。

“原本以为,只有我家那个旧的型号会抽风……”

“说得明白一点。”

“就是你们公司仿生智能的那点烂事,宣布个什么破漏洞,光是我家那个就快把我折腾没了,更别提街上跟铁皮罐头似的智能保安……”

焦作仁捋起自己的胳膊,将带有斑驳血迹和组织液的敷料放到向右转头的“罗伊德”的眼前。

“这个是信安部应该处理的,我被分配在主管外务的那边,负责监控TQ、微观之类的社交平台,处理掉一些‘不合时宜’的言论……诶?盯着我干什么?”

面对着厢车站立的社安员平伸出左臂,“罗伊德”回正脑袋并踩下油门,眉头微微皱起,

“公司的行为不代表我个人的看法,真要有你心想的那样坏事做尽,银幕制裁者就该把我做成吊烧的肥肉,挂在对面写字楼前的招牌上。”

“单论个人品质,咱俩简直是半斤对八两,我们拿手去拔,你们握着长刀割一大把。”

“多的也进不了我们这些公司狗的口袋……没错,你这样认为,我也就这样称呼自己好了,那个依塔利亚人特地叮嘱我别惹你太生气,他不在场,我没法拿你怎么样。”

“你也知道自己拿不了多余的……下一句就是‘如果我们不这样做,明天就去财务处领着钱走人’之类的,对不对啊?”

“没什么好说的,回去把架子鼓收拾好,装上一车厢的啤酒。你可以先打电话,让他们确定聚会的地点……”

“等下,我的电话响了……”

车内再次响起架子鼓和电吉他混合成的摇滚乐声。

“看来你真的挺喜欢这种偏向于地下舞台的剧烈噪音……”

“这的确不讨喜,但并非只有大部分人喜欢的才可以留在这里。小如蜉蝣,大如猛兽,都有其生存的意义……”

焦作仁看了眼电话号码后,食指迟疑一瞬,将屏幕上的按钮划到右侧的绿色区域,

“好久没听到你打来的电话了,等我下车的时候……”

“是我授意制裁者们把你从袋鼠帮里救出来,带进组织里的,旁边的那位也是我们的成员,所以这里没有外人,尽管说就行了。”

“老黑说过,猎隼和袋鼠帮才不是……”

“他说的没法作数,当然你也该知道了,老黑至少算是故区恶匪中唯二的善茬,另一个不必再说了。”

“恶匪?身为银幕成员的家伙就是这样看待走投无路的人们?”

“十六点整之前回到会展中心,有专人将你们带离现场,后面发生的事,听现场那位的指挥,你可能会惊讶,但照办就是了。”

除去略有转变的语调以外,电话那头并未回答焦作仁在任务内容之外的疑问。

“现场?哪一位?”

“总之不可能是对你而言的陌生人……还有,演出不错,最近的表现也很乖,稍微表扬你一下,通话完毕。”

气不打一处来的焦作仁把大拇指迅速扣到红色的按钮上。

“还是那种恶毒和傲慢的口吻,要不是没法隔着屏幕喷口水……”

“习惯就好了,平时他可没少说你的好,没准你还会成为我们的一员……”

“对,至少比故区那时候好太多了。但要成为你们的一员,还得让我再考虑考虑……”

焦作仁关紧副驾驶侧的窗户,打在睫毛附近的冻雨伴随着温热的透明液滴一起,滑落到脖颈下方的锁骨上,

“能进入正常的高中读书,遇到比较关爱我们的班主任,甚至还有个算不上擅长,至少也是喜欢的兴趣。那些狐朋狗友和我现在的伙伴相比,简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我们到了。屋子比较紧凑,房间有一点乱,没准还会碰上暴躁的老女士,希望你不必太介意……你怎么了?”

走向电梯的“罗伊德”迎面看到眼睛有些红肿的焦作仁,耳边传来被有意压低的抽泣声。

“萧羽薇,我时常想起她,今天是第一次提起她,看在你算个老乡的份上。虽然她也在那些狐朋狗友之列,至少她和她妹妹不是天生就要走这条道的……或者说,除了老黑和他的副手以外,都是被迫的,这不夸张。他们都想改邪归正,可谁有意愿去给他们个机会……”

“我明白。在故区住的某个时候,有两个小姑娘登门拜访过家里的小饭馆,看上去也就是初中生和准高中生,大点的孩子拿着一把水果刀,搭在某个服务员的腰上。那天店里的监控坏了,我听妈说的。”

“罗伊德”一边说话,一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半遮着眼睛的焦作仁。

“后来呢?我已经能想象萧姐和她妹妹被社安员教训的窘样了……没准还会被送到工读学校去,但要真是如此,也不可能有机会和我遇到了。”

“俩小孩子看到拿起切肉刀从后厨赶来的我妈,立刻夺门而出了,还把水果刀留在了地上……”

“叮”的一声过后,焦作仁感觉到有股拽住自己的上升力量,电梯停下的同时,原本有些激动的情绪在平常的聊天中逐渐稳定下来。

“到了。二十八楼最靠右侧的就是我家,现在还没到饭点,我妈不会出现在餐馆里的。”

“别把这条胳膊剁下来当食材,没准会吃到玻璃渣子,还是曾属于科技博物馆的。”

焦作仁用左手指向留着大片疤痕的右肩。

“你是真觉得自己很幽默?”

“罗伊德”转动钥匙准备开门,焦作仁擤过鼻涕后,听见门内传来的略有拖沓的脚步声,

……

“脚下的地在走,身边的水在流,手止不住颤抖,心中的泪在流……”

15点32分,新亚会展中心的舞台上站着两名身穿黑色大褂的高中男生,左侧的稍胖些,右侧的略微弯着腰,似乎在有意贴近旁边那位搭档的身高。

“这是天语宫高中给大家展示的最后一个节目了,又是力压群雄的一次学力竞争。现在只觉得没劲,太没有劲了……”

“老妹居然被你们俩忽悠着跳那种舞……这笔账我还是会记下的。”

燕炙龙摸了下妹妹燕炽凰的脑袋,看着她一路小跑到附近的廊道上,回头瞪着眯起眼睛的杜培哲。

“那倒未必,人每天都会忘记很多事,也不差这一件的。”

杜培哲黄色的双眼躲开那对仿佛冒出热焰的红瞳,视线停留在两件黑色大褂中间的红木小桌上,

“讲相声的同学比排练时候还要有精神,估计是先前的摇滚把那些瞌睡虫都赶走了……说到这个,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而且平心而论,他唱得确实还好……”

“他是哪位?”

“上个月的海选赛上,除了选手,天语宫就你一个高年级的学长过去了,平日里最关心她弟弟的副会长都没见着影子,你的确是这样和我说的。”

“但我也说过她那天身体抱恙,开家长会之前就请假回家了……你还没回答我,他姓甚名谁呢!”

“焦作仁啊……”

“这是打算找谁算账了,会长?文艺汇演还没结束……”

“一辈子活开了,我这儿很快乐,你知道吗?”

“呃?”

“你别老往上看,有时候往下看……”

“怎么往下看呢?”

“你往下看就会活得很快乐。”

“怎么看呢?”

尽管没有副会长在身旁,杜培哲等人在舞台下的小剧场依然有和舞台上的二人分庭抗礼的趋势。

“啊哈——没想到你也有听错的时候,副会长……来者是水岛樱?”

换上银色美瞳的水岛樱把左手搭在锁骨附近,肘部轻轻碰了下杜培哲的后腰,

“你的这副声线还挺像佳音同学的,在天照列岛,当配音演员是条不错的出路。”

“父母没那么容易赞同我,这是门技术活,不像你们的当红小生那样随便划水就能日进斗金的……哦,昨天的那位没准是临时改行程了,今天都没看到。”

“你就往下瞧。”

“怎么瞧?”

“那个曝出大堆黑料,然后跳楼的呢?”

“台上二位是在诛心吗?”

“不至于,会长,昨天那位的承受能力没那么糟,没准仍然躲在家里磕……打瞌睡呢。”

“谁要管他那种玩意?除了那些思想和我们不在一个层级的孩子以外……焯成从来都不差什么小生,煌武电子少个技术骨干都有可能导致项目胎死腹中,光靠仿生智能和综艺活动就能挣得盆满钵满的公司,现在和贵族与佣兵沆瀣一气了。现在爸都打算另立接手的人,至少在那见鬼的驻扎条例谈完之前……”

燕炙龙将内侧的衣领展开,没来得及擦防晒霜的皮肤数次被晃眼的灯光打到,灼烧感再次从后脖颈爬向头皮下的大脑。

“你的呻吟到此为止,燕书记,在你的嘴里,海洋神盾都该和煌武电子找片地开战了。”

“在你想到之前,他们早会那样做的,会长……”

“刚才说的‘教做人’,他是个人吗?”

“他不是人还能是什么?仿生智能、神经加速战士还是罪神啊?”

面对水岛樱耿直的提问,杜培哲一时有些哑然失笑。

“不是这个意思,会长,书记。我是说……你们知道那位同学更多的细节吗?”

“你可以去问副会长,先前她和亲弟弟佳韵待在一起,现在往司徒雷雅坐着的方向过去了。”

打发走水岛樱后,燕炙龙瞟了眼某张雅座上深蓝色西装男子铁青的侧脸,留下杜培哲一人半睁着眼睛,只用耳朵聆听台上的相声表演。

……

“人选是时候确定下来了,诸葛老师。仿生智能没我们理解中得那么脆弱,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

“焯成、煌武的服务器,社安局的云端数据库,或者是眼前那个大而无当的被任命者?小欧,这是固若金汤的堡垒,不是当年那个千岛国家的破茅草房子。”

诸葛俊武守在社安局大楼正下方的门口,陪同其进入的男子甩了下有些卷起的头发,将社安证揣入沾有污泥和机油的外套口袋里。

“你这是小瞧我们曾经的同伴,她完全可以同时对这些目标下手,包括CDPOS和犯罪危险预判系统,新亚的零日已经不远了。”

“你真是有点杞人忧天……再退一步讲,真要到那种关头,这些稚气未脱的孩子们能做什么?”

“永远别小瞧下一代的可能性,你刚才的提问,像是新亚市民的教师该说出来的?”

“我会让小常把剩下的人带到东北角的高地……那地方与其说是据点,倒更像个临时搭建的牛棚。”

“留守新亚市的单位必须在完全离线的状态下行动。至于躲在暗处的那位……我迟早会迎来这一天的,总得有人告诉她,那样做不对。”

“或许试验都市没有对外宣称时那样……当我没说吧,小欧。”

诸葛俊武放下智能手机,将脸对准墙边保险设备的屏幕,将其和社安证同时甩进刚被打开的柜子。站在透明球体前的“常先生”戴上与全身穿着略有违和的大檐帽,将卷发逐根收进帽子里。

“小常,这回就不要问我为什么了。休旅车里还能坐四个人,趁着文艺汇演还没落幕,一次性带过来。”

“我不希望莲心以社安局的名义谋取私利,但我更清楚枫杨当年拿整个特勤局作为孤注一掷的筹码。被特赦并活下来的重犯和死囚建立功勋成了英雄,再无人追究他们曾经杀灭过多少美好的未来。”

“常先生”发痒的牙根让脸颊周边的肌肉不断收紧。

“但枫杨带着社安局走出了绝境,新亚成了将犯罪拒之门外的宜居都市,唯一一个没输的家伙也再也不敢踏上这片土地……”

“我承认队伍有曾经被迫走上恶道,然后选择改邪归正的家伙,但这绝非服众的权宜之计。得有人告诉他,现在这样做就是不容置疑的错。”

“这话你直接对他说,反正他离开特勤局挺久的,没准还留在会展中心看演出呢。”

“我越来越觉得你们在合伙瞒着九星尘的其他人,或者说,所有的新亚市民……”

“常先生”准备指向诸葛俊武的鼻头,被后者递出的两张照片分别抵在食指的上下两端。

“找到照片上的人,开车去会展中心,带他们去那片远离信号的高地,你还不明白吗?”

“我支持老傅的前提不是让那个疯子回来……至少现在。”

“常先生”的拇指与食指扣成环状,他摘下大檐帽,将其扣在放置衣物的柜子上方,

“台上四个外加这边一位的大头……休旅车勉强能塞下吧……”

“除了戴着墨镜的那位白脸小子,台上剩下的三人都找过来。另外一张的那位以自己的能力见长,作为她现在的班主任,我了解……”

“你继续自娱自乐去吧……哦,别忘记回去看看他们,我会在你离开时继续执行的。”

“可以,当年小欧的战友也是我的战友。”

“现在……反则不一定。”

“数学上只有成立和不成立,没有你这样的模棱两可。”

“你搞错知识领域了,诸葛先生……或者说,诸葛老师。”

“常先生”乘上通往社安局大厦一层的电梯,快步回到休旅车内,发动引擎的同时,将蓝色的闪光灯放在副驾驶座一侧的挡风玻璃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