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ndyXiaoYW@TQ.com
真难想象他们会让我给你发邮件，这是我今年，恐怕也是今生最后一次以这种方式和你聊天了，克仁。
我的身上几乎找不到完好的皮肤，并且插满了各种直径的管道，社安局的大人们将我的手脚固定在ICU的病床上，给我看需要会员资格的最新的电视剧和动漫。
与其说预防我擅自离开医院，他们似乎只是防止我哪天果断结束自己的小命。我来不及感恩或是记恨他们，所有先前馈赠的礼物都会明码标价，甚至是大半辈子的代价，相较于没那么负责任的故区社安员，他们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哪怕能再用我的眼睛看到她一面，我也没有其他的奢求了。
说到她了，也就是萧羽洛，我最亲的妹妹。‘她恐怕已经被直接击毙，或是被别的匪徒吃干抹净了，我却什么都赶不上’，难道你一直不回复我，是出于如此的原因吗，克仁？
倘若中午的蔷薇失去它在清晨时的娇美，它在清晨时的娇美依然真实。世间万物均有终了，只有傻瓜才会寄希望于万物恒久不变，但是我们不抓住手中的机会及时使用，恐怕就显得更加愚蠢了。如果找到安定下来的场所与方法，请把我们全都忘掉，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无论如何，今年马上就过去了，希望你能一切安好，克仁，以及你可能结识的新伙伴们。
From 萧羽薇”
……
“雨越下越大了，刚才的撞击简直要命……你们两个还好吗？”
“常先生”握紧方向盘看着前上方，黑色休旅车的后轮在平地上持续空转着，引擎盖的边角有些翘起，左侧的大灯和右前叶子板被从前一个十字路口两边蜂拥而至的车流同时撞掉下来。
“好什么好……”
“哪里伤到了？我听得到你说话，额头带疤的老小子。”
“电话完全打不通了！怎么回事？”
“排骨汤也撒了……在你的车上，可衣服是我的……”
“我的天，这都要大呼小叫……”
“常先生”将休旅车往后退，挂回一档并迅速给油，休旅车的四轮先后冲上陡坡。再次看到高地屋顶的直升机后，“常先生”拉下手刹，向右侧滑的休旅车刚好堵住狭窄的侧门部分。
“里面的家伙们还不清楚，要是就剩你们两个，行动也该告吹了。”
“我们能到这里做什么？聚在小木屋里洗澡，躺在大通铺上跨年吗？”
“还是抓通缉要犯？对抗美联邦、俄伦西亚或者外星入侵之类的？”
“介于你们两人的认知中间，不过……更偏向那个妈宝男所说的后者。”
“常先生”关上驾驶室一侧的车门，脸上挂着雨水和排骨汤汁的“罗伊德”迅速追上去，准备揪住“常先生”的后侧衣领。
“你他老娘的……说谁是妈宝男！”
“我应该换个词的，最受母亲宠爱的孩子。”
“那我估计是第二受到宠爱的……”
焦作仁来到高地木屋的墙角边，顺手抛起窗台上散落的圆柱形弹壳。
“也行，我可不想因为袭击特勤队员而被加重处罚。”
“别闹了……窗户边的疤面小子也过来，电梯下面就是计划室，其他的东西就别乱动了。”
“怎么又喊回去了？切……”
能开着卧底车辆的至少也是社安体系的资深队员，更何况比起装修严肃的社安类建筑，这里更像是密不透风的地下牢房——焦作仁与“罗伊德”均瞪大了眼睛，如饥似渴地将眼前的光亮收入脑海的视皮层。
“快点进电梯，下去的时间会比较长……你们有去过信号塔或是布列科沃的皇家饭店吗？”
“都没有……”
“这哪是我们能去的……对吧，焦兄？”
“你已经工作快十个年头了，他连高中还没上完，还管他叫兄长……”
“常先生”与二人保持近乎寻常的交谈，四周是总计百米厚度的花岗岩层和混凝土层，他敏锐的双耳却已经捕捉到高地外墙被爆炸类武器轰开的声响。
“时间不算多……”
“这是隔离审查用的地方吗？话说，没必要挖这么深……”
“恰到好处，但过几年还得整修。本来没打算将你带过来的，公司小子。”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焦作仁迅速冲到走廊末端，撞上紧闭的卷帘门。
“还真是猴急啊，小伙子……”
“确认身份……欢迎进入。”
“常先生”踱步走入大厅，双手各拉住焦作仁和“罗伊德”的其中一条胳膊。
“瞧瞧是谁来了！”
“除了二班那位长得很像他姐姐的蓝眼睛正太，其他人都到齐了。”
“哈喽——龙哥还有辰砂姐。”
焦作仁下意识地向两名女孩问候并挥手。他走到大厅内倒数第五排，也是正数第一排靠边的座位旁边，将目光移向自己左侧的蓝衣社安员们的脸颊上，喉头的声音稍微压低了些：
“下午好，社安员玖鑫先生，以及同为社安员的山药女士。”
“正式场合就别直呼这小子真名了，虽然都不是外人，啊哈……”
“不必在意这个的。你好，焦先生，这不是第一次见面，就直入主题吧。”
焦作仁的视线和脚步最终锁定在始终未曾有过言语的黑衣青年身上：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在军训闭幕式上救过我这条命，再算上码头的联合行动……总之由衷感谢你了，假面小子。”
“嗯。另外，叫我‘逆火（Backfire）’即可。”
“逆火”将旁边座椅上的密码箱挪到右脚边。
“我们同样有见过面……希望我们都还记得彼此，在新的一年里。”
“没问题。”
“和你说话就是轻松……不像那个话语里夹着点傲气，还特地掩藏起来的依塔利亚外乡人。”
焦作仁用双手撑住较矮的座椅靠背，抬起双腿弯曲膝盖，让自己的整个下半身翻越到后排的座位上。在“逆火”回头的瞬间，焦作仁用右手的三根指头搭着头发边缘，随后移到身前并翻过手腕，模拟“獾”摘下黑色高礼帽的动作。
“你是说资深的‘獾（Badger）’前辈吗？”
“逆火”将食指关节贴到下颚与嘴唇下半部分的中间地带，白而光滑的皮肤表面没有留下胡须的痕迹，
“习惯就好啦，他对你的评价还挺高的哦。”
“终于都到齐了……老常，告诉他们外面正在发生的事。”
屏幕右侧的一片大理石墙壁被缓缓推开，拿着钢盔从此处走进大厅的男子移开黑色的面罩，座位上接近半数的人迅速惊呼起来：
“不可能吧……”
“居然是……老班？好意外……”
“该不会和给我们布置超难错题检测的家伙……”
“还好意思说出来呢，焦作仁同学。你上次的周测卷还欠了至少九道题目，回去记得……但愿所有人都能早点回去。”
诸葛俊武放下钢盔戴回眼镜，拿起手上的触控笔，屏幕上显示出实时更新的覆盖整个新亚市和南江洲边陲地带的卫星云图：
“很抱歉，我一直没有告诉大家，在高中教书的同时，我并未放弃社安局的本职任务。带你们过来的是我曾经的老搭档，他依然留在特勤局，对抗那些破坏城市的人与力量。”
“我的名字是常虞青，以后称我‘热心市民老常’即可。”
“那么……老常，为什么把我们从会展中心带到这个地方？”
“这里比会展中心，乃至新亚市目前的任何地方都要安全得多。”
“安全？不过……这鬼地方确实很难进去。”
“这里是其中一座由官方修筑的防御设施。在前俄联盟解散之前，它被要求抵抗来自极地文明的外科手术式精确核打击，而现在，它只需要防止任何说联邦语的骇客将这里变成人尽皆知的旅游景点……你还有其他意见吗，疤面小子？”
“当然有，我的阿妹在哪？我得先去找她……”
“快冷静下来！”
“逆火”小声说话的同时扯住准备离开的焦作仁的袖管，看着没有丝毫信号的手机和完全密闭的大厅，焦作仁只得暂时作罢。
“看来祈祷是我能为妹妹们做的唯一事项。”
“哇哦~还妹妹们……”
“都安静下来，黎辰砂同学也是。”
诸葛俊武将会展中心所在区域的画面不断放大，一枚浸透鲜血的社安局九星徽章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这次的黑客攻击从精确制导转为地毯轰炸了？”
“比喻得还可以，不同于某些周期性的勒索病毒，它没有针对特定的设备和人群，获利也并非其最终目的。”
诸葛俊武用触控笔将画面移动到隔着一条街的巷道里，尽管周围没有正在工作的路灯、霓虹和宽屏显示器，那些白色的钛钢外壳在微弱的火焰之间仍旧不失光泽。
“智能保安的防暴棍手臂可不至于出人命，虽然也会够难受的……”
“看来你没见过模块化的战斗义肢，还不是特化定制的……”
“我是没见过，辰砂姐，但你的言语简直无可理喻。”
诸葛俊武用触控笔移动置于左下角简图的框选区域：成群的智能保安挤在防盗网边，将欧风龙湾的大门完全封上；耀华小区的一栋楼房朝西的那侧塌陷下去，几扇窗户里冒出滚滚浓烟；两张破损的画作被挂在科技博物馆附近广场的灌木丛上；四个错误放置的集装箱将十九号港口与外界的通道堵死大半。诸葛俊武将框选区域移回城市的东北角，距离他们所在高地的百米之内便能看到增援的特勤队员设置的路障、警戒线和电磁脉冲发射器。
“显然的是，我们正在面对一场由恐怖驱使的混乱袭击。有的人……或者是某个人造产物，只想看到这个世界在它散播的恨火中熊熊燃烧。”
“这……到底是什么人？怀揣着何等的恶意？要把这座美好的试验都市打成一片废墟？”
“这完全就不是和人沾边的事情……若是离开赛迪普斯网络，新亚只会比故区那片穷乡僻壤还要落后……”
“喂！南江洲故区的百姓招你惹你了？”
焦作仁气冲冲地跑向黎辰砂所在的座位上，黎辰砂也挟起双臂迅速起身，针锋相对地说道：
“那里最近连续五年蝉联高犯罪率地区的魁首，有污点的技术官员宁可辞职走人也不想被分配到那地方，如果你会熟练使用长难句进行语言表达，他们还会把你当成外乡的高级动物……”
“住嘴！你他老娘的敢再说一个字，我就替那些父老乡亲把你活活掐掉……”
焦作仁的双手迅速绞在黎辰砂的脖颈周围，黄玖鑫与苏岚雨分别站到左右两侧，防止他们的打斗挪到其他人所在的位置。
“我的天呐……”
“快来帮下忙，山药，这俩人都是暴躁的茬……”
“行……老师请继续讲下去，他们就交给我们……”
龙欣瑶和“逆火”二人，几乎同时将头偏向两人所在的位置，黄玖鑫和苏岚雨分别用一条胳膊架开两人躯干的上半部分，看见粗而坚硬的防暴棍被两名社安员几乎同时拔出后，争吵以两人余怒未消的就坐告终。
“要对来自不同地域的人怀有包容与理解，小学时候就该教给你们的常识……”
诸葛俊武来不及叹气，比起大厅里的小打小闹，发生在高低之外的才是真正的灾难，
“回到屏幕上，不想听这节课的，也别去影响他人……至少在前些年头，还没有人会试图破坏试验都市的秩序。但不幸的是，有相当比例的市民更期待着这一天。”
“啊？”
“这……这怎么可能……”
龙欣瑶和黄玖鑫二人同时将嘴巴张得老大，诸葛俊武将卫星云图框选的区域先后移到除E区以外其余四片区域的商业街或是连锁超市上空，常虞青则推走角落里的其中一辆平板拖车，顺着大理石墙壁后方的移门暂时离开。
“试验都市里没什么不可能的，除了尚未发生和将要发生的。”
“的确有一些前科犯和居心不良的家伙会打那些商店的主意，但是……”
除去立交公路天桥附近的焦作仁一家，自己所在的D区还有几张比较熟悉的学龄青年的脸孔，即使黄玖鑫不用面部扫描仪进行对比，也能大体上说出他们的住址和姓氏。黄玖鑫上一次见到他们露出笑脸时，这些调皮的孩子们站在坑洼的场地上拿着沾有泥土的篮球，而不是两人一组抬着液晶显示器或是计算机的主机箱。
“能在这里做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这已经不是新亚市的普通市民了，必须要下猛药，猛药……”
“也可能是受到别人教唆才去犯事的，黎辰砂同学。既然幕后的敌人可以挟持整套CDPOS系统，难道就没打过那些新亚市民的主意？”
“迟早可以逮到他们，责令归还，普法教育两个钟头。只要他们承认自己的行为，犯事过程中没有威胁到其他人的生命，加上特殊时期……也只能给一次机会。”
“正解，一次就足够了。”
“能让八人小队……全副武装的特勤队员装备……呼，还只是一半的量。龙欣瑶、黎辰砂，还有那个年长的公司小子也过来，其他人继续待命。”
常虞青将重量接近半吨的箱子用平板拖车带到大厅内。
“我们的任务如下：减少发生在城市中的混乱行为，救出受困的干员和群众，找到恢复CDPOS网络的方法。目的在于全力阻止愈发猖獗的罪犯和幕后黑手，拯救这座属于东煌共和国的试验都市。”
铿锵有力的话语被全数讲出后，除了平板拖车的金属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其他人悉数保持缄默，留在大厅内的四人几乎同时倒抽了口凉气。
“北面是一河之隔的南江洲省，西北边有安检严格的跨海大桥与贝尔基斯坦连接，东南边隔海相望的印狄恩利亚也有，换而言之，这座城市四面环水。新亚出了这档子事，谁都别想着临阵脱逃。”
诸葛俊武暂时隐藏实时更新的卫星云图，屏幕上出现整座城市的地形、建筑区块、交通路线和行政规划。
“腹部以上的区域勒得好紧啊……”
“我这边的大小更合适，还能放些别的……啊？”
只戴上战术头罩和钢盔的“罗伊德”隔着不透明的墙壁听见二人的聊天，“扑哧”一声偷笑出来。
“想啥呢？大龄瑟胚……”
穿上全套灰色作战服和城市迷彩战术背心的龙欣瑶用手肘敲开“罗伊德”所在更衣室的门。
“有没有搞错！把门关上啊你……”
尚未更换上作战长裤的“罗伊德”把双手放在大腿间的正前方。龙欣瑶背过身去，关门并走向外侧，刚好看到高踢腿的黎辰砂的长靴鞋底。
“你这身穿得……像是走T台的。”
龙欣瑶的左手隔着靴子握住黎辰砂的脚踝，右手刚好卡在前脚掌与后跟之间的空位上。黎辰砂不紧不慢地卸下后背上的一对羽翼，脱掉风衣露出同款的黑色作战服与背心，将地上的战术背包捡起。
“早就换上了……哪怕就剩一条腿，我也能比你站的还稳。”
“切……老常！除了那个大男孩，都准备完成了！”
“我也好了！另外，我是个大人，不算小男孩子了！”
“行，都跟着我来。”
常虞青在昏暗的灯光中摸到黎辰砂梳着高马尾的脑袋，随后不时敲打自己头顶的钢盔。
“车厢前面的家伙会带你们穿行在新亚市的大街小巷，CBAI的火力和战术素养不是一般的高，千万别把钢盔和背心上的插板拿下来，我们现在身处于交战区……”
“这东西太挡视野了……再说，衣服裹得也很紧，感觉快要撕开来了……”
“别想着特殊化，黎女士。”
久违的枪炮声再次袭击他们的鼓膜，道路的尽头是一块与地面呈十五度角的斜板，里面的空间足以容纳二十名像他们那样穿着的乘员。
“这是特勤局的指挥车，里面有与内网连接的云服务器，仅凭赛迪普斯无法对特勤局的设备发号施令。后方车厢有加装拦截模块的复合装甲，枪弹、无后坐力炮乃至音波武器也拿它们毫无办法，不论驾驶员还是已有的乘员都是一等专业好手，总之不必担心车内的安全问题。”
常虞青背过将钢盔放在腰侧的黎辰砂，将五指放在触控平板上，连接到网络特勤部队的作战地图，
“枫杨走了以后，这群小子至少明白如何开机……他们切回了内网，这是题外话。社安员和特勤队员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战斗着，除了那些仿生智能，有着犯罪倾向的新亚市民也会阻挠甚至威胁他们，更别提市内的某些看守所已经有人外逃出去……麻烦不是一般的多。”
常虞青的双手分别指向屏幕上某个蓝点和某片暗红色的区域。
“蓝色是目前可以联络总部的特勤干员，红色是交战区，颜色越深，冲突越猛。平息部分可控的混乱，减少社安局的压力，协助部分特勤队员脱困，就是你们一队的任务。”
“剩下的那些人呢？”
黎辰砂拉住准备离开的常虞青的胳膊。
“他们的任务更为艰巨……我会耐心观察你们的动向，确保你们回来的时候还能是完整的。”
“真是多谢您的祝福嘞~”
黎辰砂很快松手，常虞青迅速跑回高地下方的大厅，除了晃眼的灯光以外，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外面还很危险啊！这群小伙子……”
“别杞人忧天了，老常，干等着你向他们解释完这些，我们早就被全歼了。”
一辆空置的平板拖车朝着自己冲来，常虞青下意识地蹬地并跳起来。
“果然是你……其他小子们呢？”
“装备都搞定了，等你来分工呢。”
诸葛俊武展开双臂，仰视着站在平板拖车上的常虞青。穿上同色作战服和背心的四人鱼贯而入。与先前只在腰间别上手枪的三人不同，他们均多拿了一把更具攻击性的称手枪械。
……
“你是打算先看叶家大公主在暖气房里冲凉？还是焯成科技的公用电子邮箱？或者……以非权限许可的方式浏览下顶尖私立高中的学生表白墙？”
主屏幕上出现覆盖整座新亚市的卫星云图，卡博斯基的十指在操作台的按键上飞快地起舞，侵入CDPOS的同时还在不停地切换弹窗。
“这话简直没趣到极致了，卡博斯基教授，或者说，够烂的套壳管家……”
“稍安勿躁，无赦女士，那是以前。如今，不仅是手机、监视器和仿生智能，但凡与那套系统连线的大宗物件和基础设施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如今我们拥有一双全知的眼睛，和无所不能的大手……对了，还有按比例随机抽取的幸运儿，在他们试图修理犯罪危险预判系统以前，仰赖于此的智能保安和新进社安员终于可以对他们大展身手了……”
“你迟早得找份正当的工作，像……某个人那样……”
操作台上多出一行奇怪的联邦语字符，卡博斯基将其框选并删除后，接连拔出操作台上的三根光缆线，将它们打乱顺序再接回去，瞪大的墨绿色眼睛看起来几乎要完全夺眶而出。
“Не делай этого, успокойся ради меня（别这样，给我安静下来）.另外，我这辈子都不会当联邦的教授，他们绞死了伊利亚，最后一个对抗库塔列夫这类高位蛀虫的领袖，也是阻止亚美利加联邦继续作威作福的唯二人选其一。”
卡博斯基离开操作台，来到主屏幕旁边，调出其中一台CBAI的广角视野，
“说实话，我并不反感你提到他，谁都有过往，阿戈斯小队的前成员也是如此。只是……当下没有任何让我们分开或是离心离德的机会。”
“或许这时候的你说准了，我们推开了这扇门，名为赛迪普斯的门，怀藏无限机遇、挑战与财富的大世界，不再只属于那几个共享一到两个姓氏的人们……我们同样屹立于此，更多人会纷至沓来。”
视野迅速往右抖动，很快稳定下来，数百发机枪子弹从它的双臂中倾泻而出，眼前出现的黑色厢车被瞬间点亮，爆炸产生的气浪将引擎盖掀到车顶，借助周围的火光甚至可以看到飞起的手肘和尚未停止搏动的心脏。
“我并不清楚联合的感觉是有多么好，但我的确亲眼看到，极地的巨熊吐出了最后一口热气，被秃鹰、狮子、乌鸡和猎豹分食，甚至是它曾经含辛茹苦养大的子嗣……”
卡博斯基将左手揣入口袋，拿出一堆刻有名字的锈蚀铁片，名片上大半的刻痕早已模糊不清，他的脑海里依旧不断蹦出那些队员的名字：
“瓦斯亚、马克西姆、阿尼娅、索菲亚、加弗里洛夫娜……”
其中两张名片由于失手落到地上，卡博斯基迅速将其捡起，颤抖的左手将它们和其他名片一起揣回衣兜，
“这些名片和那堆勋章一样，在得势者与俗人的眼中变得毫无价值……我没法从主上那里将你们带回来，所以，我会把苟活于此的其他人领过去，让灵魂所在的世界，看上去与肉体所在的一模一样……”
“我也有个提议：世界上只有人想要俯首帖耳的小猫，小猫为何不可以反过来奴役人类？我们可以让一部分小猫变得聪明，让它们想尽办法赡养人，甚至还可以演化出赡养小猫的小猫……”
卡博斯基没有心思倾听“无赦”的提议，主屏幕上出现黯淡的夜空和小块的黑色阴影——那些尚未恢复供电的玻璃幕墙楼宇，很快转为一片漆黑。卡博斯基重新连上其他的仿生智能，这台孤军作战的CBAI毫无疑问地当场报废了。
“古老、懒笨且无聊的造物主希望看到的呆板历史……唯一能让我感到有意义的地方，你知道是何时与何地吗？”
“不知道，我也不打算知道，历史很可能因我而终结。新亚市的征途过后，就是纽约克镇、古帝都、横滨港或是梅尔法亚克……没错，但愿你别心疼自己的先辈们。”
“深居于此的他们已经不是我的什么先辈……百余年前，飘着大雪、下冻雨或是刮冷风的那些日子，虽然极地文明的确很少有暖和的日子，但至少是那个十月，俄伦西亚的我们，少有地驱散了寒意。”
卡博斯基长呼一口气后，从操作台上缓步退开，泛红的眼角噙满泪滴，
“流放异乡的志士们寻得归途，仍然保存希冀的市民夹道迎接他们的凯旋；从不属于新历的王侯权贵被彻底砸烂，埋入永不消融的北西伯利亚冻土；我们的先辈将狗皇帝连同他的家人尽数处决，让炽热的子弹穿过守旧将领的头颅……”
“无赦”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凭借已夺取的信号中继站为跳板，重复着入侵、操控、干扰等对她而言如同探囊取物般简易的动作。
“没有比十月的鲜红更为炽热的变革！没有比建立多数人的联盟更加伟大的理想！”
卡博斯基厉声怒号道，那双墨绿色的眼睛被致密的血管包围，握紧的双手敲打在操作台的边缘，距离二人对于CDPOS网络的彻底接管与操作，只剩下最后的少数步骤。
“既然在我短暂的一生中，已经无法重新看到那个理想和致力实现它的大联盟，那么，我也是可以……放下所有，去陪伴……远在天国的诸位。”
卡博斯基拔出腰间的马卡洛夫手枪，重复默读着那些铁片上的名字，
“让这片火焰杀灭一切陈旧与腐朽，被引燃的整个世界，即为我们二位的灵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