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不过是始于一位男性。
为了整顿村镇,为了经济的发展,男人没有管顾家庭,一头埋在了工作的浪潮当中。
发展郊区的农场,整顿贫民区风气,扩大新区的商业,最终还要跟主城建立贸易链。
一开始,不过是为了从拉邱恩手中获取阿贝鲁的珍惜药材,奈何资源太过稀有,男人几乎没有方法从独占资源的势力手中获取某种叫做帕那草的药材。
男人无法前去阿贝鲁,作为默默无名,甚至连名字都被难民取代的村镇镇长,他也没有信用力与其他势力建立药材的交易链。
唯一的办法,只剩下了默默的付出,直到时间到来为止。
然而命运没有眷顾男人,他一直以来需要帕那草治疗的妻子,因为年后的病情恶化离开了人世。而男人一切的付出,也成了别人口中的功利。
带有俄狄浦斯情节的儿子开始与自己反目成仇,周围的流言蜚语也加剧了男人内心的矛盾。直到后来,他开始变得自暴自弃,而儿子也选择了离家出走。
但是,男人没有因此而停下。
如果在这时候停顿,就相当于否认了自己以往的努力,如果在这时候伤感,内心恐怕会在一瞬崩溃。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用所谓的功利心麻痹着自己。
大约是在次年的时候,男人迎来了前来创业的阿贝鲁的母子。透过他们,男人总算与阿贝鲁建立了交易链,圆了过去的目标。
然而,即便村镇再怎么变化,儿子的身影也不曾出现。
直到一次的家中入贼,男人才发现,眼前这位离家许久的儿子,竟成了邪门歪道的窃贼。
看来,儿子自离去之后就开始组建盗贼的群体,以报复富人为目做着劫富济贫的事情。
虽说他们也会援助无家可归的孩子,但说到底,也是与邪恶狼狈为奸的恶徒。
男人的内心陷入了矛盾,不知是因为面子,还是身为父亲的袒护,他最终释放了自己的孩子,当作从未见过处理。
直到现在,他还在有意无意地阻止着他人对盗贼的调查,就连自己也不知原因,也许自妻子逝世的那天起,自己的内心就没有正常过吧。
不知不觉中,身边的年轻男仆开始变多了。
不知不觉中,自己开始拿那些人当作改邪归正的儿子来看待。
直到某日可以真正放下手,完全迷失在自我的欺骗之中,最后跟妻子一样死于病魔之下,也算是一种美好的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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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我从两人争吵的台词中获取了这些信息。
虽说是一个悲伤的人生经历,但是一想到说出这些故事的是眼前的两个暴躁男,怎么想都会觉得不对劲。
“真亏你们能吵到现在...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啊。我可能不适合这样说,总之别再给我打起来了。还有就是...邪教的事给我认真处理!就这样!”
也不知自己是否做对了,只是在心中的某处想到维奇管家开心的样子,一股莫名的成就感就表现在了我微翘的嘴角上。
家庭永远是一个人的避风港,不论这道理是否正确的,作为一个想要回家的人,至少我愿意这么相信。
争吵何尝不是一种理解的方式,即便两人曾见过面,但是像今日这样的争吵,肯定从未有过。
“我去隔壁了,你们两个就留下检查镇长的状态吧。”
随口指示着子城与马斯之后,不符合和事佬职位的我,总算离开了这个麻烦的舞台。
我不过是想要回去。离家这么久,那些曾经与家人争吵的回忆,不知不觉也成了令人怀念的时光。
如果就这样结束,罗格总有一天也会后悔。
不能让两个人在不明不白中度过余生,哪怕不能复合,至少也要给对方一个交代。
“啊...最近怎么总是在做多余的事情呢...”
像镇长这样的家庭肯定不会轻松,同样失去依靠的玛拉缇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趁着家族话题的余温还没散去,我打开了隔壁的房门,确认起玛拉缇一家的状态。
“看来都睡了嘛...”
微弱烛光下的景色是独特华丽的房间,眼前最为明显的,自然是被阿比独占的双人床。
抱着斑比的玛拉缇依靠着旁边的木椅,而斑比则是坐在母亲腿上,整个房间就这样充满了两个人沉睡的鼻息声。
“嗯...?”
我感到奇怪,为何房间只有两人的声音。
我很快赶向了床边,只见粉色的眼瞳,无意间望向了我。
“齐...哥...?”
阿比微睁着眼看着我,这一刻我才放下心来,慢慢蹲在了她的床头边。
“嗯,是我。怎么样,身体的状态如何?”
“呜呜呜,齐哥...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傻瓜,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不知为何有种久违的错觉,在经历了九死一生之后,每一个瞬间都像是在度日如年。
她躲在了松软的棉被里,看着我正要抚摸她时,突然有些胆怯地缩了回去。
“那个...阿比是不是....又添麻烦了...?齐哥...生我气吗...?”
她基本只留了眼睛之上的位置在外边,忐忑不安地看着我的伤口,露着愧疚的目光,
“是不是...又会像之前一样...?阿比不喜欢孤零零的...齐哥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女孩所指的,大概是丢失项链期间的事情。
误以为我在生气的她,出于自暴自弃的原因,所以才跑去跟斑比寻找工作。
“真拿你没办法。那你也要改正哦,不要去那种地方工作了,要工作也要成年才行。”
“齐哥...都知道了...?”
“啊,斑比告诉我的。你一定要记住,要不然就没有下次了。”
这次我没有给她闪躲的机会,直接拍了拍她的头部,看着她不太精神的样子,
“一定要乖乖听话啊,不要给人添麻烦,懂吗?否则下次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嗯...但是...阿比很怕...”
她无力地牵住我的手,挡在自己面前,有意不让我看清眼角滑落的泪水,
“阿比做了噩梦...一直在给齐哥添麻烦...阿比想快点长大...要不然齐哥又会丢下我...阿比也想跟其他人一样...也想出去玩...想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事...但是阿比最怕被齐哥丢掉...阿比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哇啊啊......”
女孩的轻泣声让我移开了视线,不只是因为内心的无力,同样也是因为心理的压力。
我不是她的家人,虽然我曾妄想过多一个妹妹,但我确实不是她的家人。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执着于我,即便强迫她放下性子,小孩也不会这么快懂得理性思考。
上进也好,可爱也罢,如果她的目标仅仅是为了某人的话,这份情感可就太过沉重了,沉重到足以让人窒息的地步。
“齐哥哪天...是不是真的会离开阿比啊...?阿比不想这样...”
“离开的话...总有一天确实会离开吧...而且不是去拉邱恩,而是更远的地方...”
“旅游...?为什么一定要走...是阿比不好吗...阿比不会添麻烦了...能不能不要走...?”
女孩哭红了眼,看着我简单易懂的表情,更是如此,
“那阿比也去...!让阿比一起去...阿比保证不添麻烦...好不好...?”
“不行...我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你,你得留下来。”
自己的口才有多差我自己最清楚,若不是伤口制止了女孩的行为,她的哭声恐怕会更大。
我从未思考过与小孩的对话技巧,对诚实的孩子,我基本上只会选择实话实说。
也许将来的某日我确实可以带走她,但是也有可能,我根本就没有回去的办法。
我们都是无法知晓未来的凡人,但是我们不能停下脚步。
我的家人还在等我,我不能让他们担心,所以我不能留下无法割舍的情感...
我怕哪天我会遗忘原来的世界。
我怕哪天我会迎来分离的局面。
若是到最后根本就不存在带走她的方法的话,于此结交下来的感情,不论对她、对我,还是对我的家人,都是一种不尊重。
我不能让一个小孩在这个岁数留下沉重的回忆,这对她的未来而言,是十分沉重的。
“阿比...说实话我真的想让你在这里生活下去。如果你硬跟上来的话,说不定遇上更多不好的事情。”
“阿比真的...不会添麻烦的...”
“你也知道自己的病吧,我不想看到你再惹上麻烦,你也不想看到我怒发冲冠吧?”
“呜呜...不想...”
“ 即便这样你也想做一意孤行的坏孩子吗?虽然我也经常惹麻烦...但是成长真的没说的那么容易。你一定要好好想想,不要一味的任性,好吗?”
偶尔给人添麻烦的自己,没想过也会有教育他人的一天。
幼女依旧是粘人的犬系女性,完全没有从幼犬成长为成犬的迹象,一直徘徊在尴尬期。
在缺少关爱,缺少交际的环境下成长,这样的孩子容易产生依赖感,甚至可能会延伸出一种比较麻烦的情感。
“说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在意我呢?斯多兰哥哥不也很好嘛,跟他在一起肯定不会差。”
“因为只有齐哥...在爸爸妈妈不要我的时候...认真陪着我...”
“这个斯多兰也做得到啊,他家就在饭馆楼上,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你们都可以在一起,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家庭吗?”
“但是...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斯多兰哥哥...没有帮我...”
“重要的不是现在吗?我已经跟他保证过你不是怪小孩了,他也是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才对你好,就连肉炒饭也给你上最大份的啊。”
“我不管...齐哥是第一个,所以...是独特的...”
即便再合理的事实,女孩的心中似乎也放不下其他人。我甚至开始认为,女孩是否正处于麻烦的人生阶段,如果是情窦初开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我可跟你说啊,你现在年纪还小,恋爱还太早了...!”
我强忍着尴尬脱口而出,懵懂的阿比只是弯头,因不明白恋爱的含义而让我松了口气。
跨世界的情感如果再绑定上初恋的tag的话,那可别提有多糟糕了。
因初恋情节而出现情感问题的人可不在少数,我可不能在这里糟蹋一个女孩子。
“不是的话,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唔...家人...吧...?”
阿比有些不自信地回答着。
“哪有人管认识才一个月的人叫家人的啊。”
“但是...阿比真的想做齐哥的家人啊...”
“我说你啊...”
我也算是差点摔倒在地,任由复杂的心情表现在自己的表情上。
单纯的孩子完全没有意识到台词的杀伤力,尽管她没有奇怪的意思,但在旁人眼里,总会产生一些无聊的误会。
“这句话你下次不能乱说啊,因为做别人的家人,也有嫁给别人的意思。”
“唔...”
阿比的脸蛋泛起淡淡的红晕,看来她至少能理解出嫁的含义。
“那...我嫁给齐哥...齐哥能带我走吗...?”
“噗——”
这下我没有忍住,直接瘫倒在地。
家人的另一个含义我当然清楚,不论是伯力和玛拉缇,镇长夫妇,还是我父母,都经历过这个阶段。
但是对年幼的萝莉下手,是有违道德法律的,我可不能触犯底线。
“你啊...我看你还是再休息一下吧,我看你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对话题彻底失去了欲望,只看到她依依不舍的脸,然后满怀着尴尬转过了身。
“啊,阿比错了...阿比再也不乱说话了...是阿比的错。”
她突然开始道歉,
“所以齐哥...能不要讨厌阿比吗...?”
“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可是妹妹啊。”
“妹妹...?”
“啊,我是哥哥,你是妹妹,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
一句无意的台词让阿比瞪大眼睛,她突然放下颤抖的态度,轻微地笑了出来,
“是那个妹妹嘛~”
从未这样被称呼过的她,像是得到了认可一样变得安心起来。
我回头继续看着木椅,上面的两人皆有装睡的迹象,怕是早就被我们吵醒。
“啊对了,回头记得给她们两个腾点位置。”
看着斑比一脸醋意却还在装睡的样子,我没有去戳穿,而是无视着走向了门口。
直到最后打开门时,阿比却突然叫住了我,
“齐哥真的...让阿比做妹妹嘛...?!”
回过头时,视线的前方只有她期待的表情。
女孩想要的只有这些,而自己,居然在焦急的生活中遗忘了这些简单的道理。
“啊,当然。”
即便是家人,终有分离的一天。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有胜似亲人的关系。
“只要你希望的话,我永远都是你家人。”
女孩一直索要的东西,不过是这些简单的东西。
不论我做过多少,对她多好,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她,她才会擅自担心起来。
“你多愁善感的毛病,可要改改啊,快点长大哦。”
“嗯!”
即便我们的关系没有改变,生活也没有改变。
但是今天的女孩,终于也有了几分回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