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可以把你换掉，是吗？土步游看着面前的朱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还真是有些像——
“冰……”
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那个字，还是被土步游咽了回去。
“算了。”
但吖灰听到了，追问：“咕？冰什么？”
土步游好不尴尬。
“……冰块，”他终于想到一个词，“帮我取些冰块吧！这么热的天，雪碧一定要够冰才好喝呀！啊哈哈哈哈！”
其实他觉得当下的雪碧温度刚好。
“我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冰块。”朱玉从沙发上起身，就要去找冰箱。
“这空气中到处都是水，你们水族妖精取个冰块……需要冰箱吗？”
“啊！好久不用，我都忘了！嘿嘿！冰块马上来！”朱玉双手合十，再次分开时，一堆冰块噼里啪啦落在了茶几上。
“停，停！这也太多了吧！”
“哇！阿玉好厉害啊！咕咕！”吖灰说着夹起两个冰块丢入自己杯中，要不是看到朱玉徒手变冰块，他还真以为朱玉什么能耐都没有。
听到吖灰的夸奖，朱玉得意地对土步游抬了抬眉，这似乎是吖灰第一次由衷地赞美自己呢，不过，她自己也没想到，这间房里的空气竟然可以聚合出这么多冰块。
土步游象征性地拾起一个冰块丢入自己杯子里，缓缓说道：“合同里面还有六份任命文书，只有当你把仙人的仙名填上去的时候，才算任命成功。”
“所以我要找的是六个仙人？”
“五个，芝市的转世仙人有五位。”
“那多出的一份是？”
“是备用。”
“备用？”
“我前段时间去了一次秦岭，那里有一个小仙离家出走了。如果你发现了的话，可以试一下拉他入伙。”
“秦岭的小仙？我……也可以任命吗？”
“只要你能得到仙名，再写在这任命文书之上，那仙人就位列芝市仙班了哟。咕！”
听到吖灰的解释，朱玉点了点头，收起合同，放入贝壳小包之中。又问：
“但是我要如何唤醒这些仙人的记忆呢？”
“这得看时机，”土步游笑吟吟道，“到了紧要关头，记忆终会唤醒。”
“什么是‘紧要关头’？”
“到时候就知道了。”土步游端起杯子，咕了一口雪碧，“至于能不能遇到那位秦岭小仙，能不能问到名字，就要看运气了。现在的首要问题是——你。”
“我？”朱玉疑惑地抬了抬额头。
见朱玉已经明白了任务，土步游决定给朱玉一些改造意见：
“首先，你的发型太显眼了。虽然昨晚你脸上一直涂着药膏，那些妖物应该都还没看清你的长相，但万一他们记住了你的双麻花呢？扎个马尾吧！”
几分钟后，朱玉不情愿地扎好了一束马尾。因长期编着麻花辫，还保留了一些天然的卷曲感，从后面看去，黑色的头发如同瀑布般，从身后披散下来。
“为什么一定要换发型呢？这下吃饭都不方便了！头发肯定会落碗里，”朱玉抱怨着，“说不定他们没认出我呢！”
然而土步游没有理，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这个发型……可以。对了，你刚才说的‘珠光爆’，是你们河蚌精都会的一种妖术吗？”
“应该都会！但是不排除有些从来没练过，”朱玉想了一下，“比如我姐，她可能就不会！”
“我担心那些妖怪会通过这个妖术识别出你的身份，那就麻烦了。”
“其实那只是种很低级的妖术，很多水妖都可以做到啦！河蚌精会珠光爆，鲤鱼精会水汽爆，敖洲哥，啊，不，河主会更厉害的，毒液爆！”
“好吧！鲤鱼精蟒蛇精我不管。你要记住，现在开始，绝对不要随便使用妖术！”
“啊？那……”朱玉理了下刘海，“如果再遇到他们怎么办啊？”
“这里，和你要去的那间学校，早就设下了结界，妖怪是没有办法造次的！”土步游极其自信地说道，“现在，你要做的事情是——换一副眼镜！万一他们记住了你的眼镜呢？”
“啊？眼镜也要换？”
“只要不是这个绿色镜框，什么都可以。这里的购物中心就有眼镜店。”不由分说，土步游背起登山包，拉着朱玉就走，屋子里只剩下吖灰在茶几上喝雪碧。
几秒种后，他们出现在购物中心的楼梯间。
“喂，”朱玉四下看看，“我们这样突然出现会不会太显眼了？”随即发现土步游不知何时换了一头黑色的头发。
昨日的梦境突然又在她脑海中浮现……那个男子……黑发的土步游……
“怎么是突然出现呢？明明是悄悄出现在楼梯间，然后再走出去啊。”土步游撇了撇嘴，发现朱玉正盯着自己出神，“换了个颜色而已，别盯着我看啦！”他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走进了商场。
“可是……现在安全吗？你会不会被发现？”朱玉紧跟其后。
“商场里这么多人……”土步游说。
其实商场里冷冷清清，这个点并没有什么人在逛商场。
“又这么多店……”土步游继续说。
店铺多倒是真的，不过店员都在相互聊天，因为没有客人。
“如果他们在这里下手，万一砸了自己的店不是亏了？”土步游说着，回头看了看朱玉。
“自己的店？”
“反正我是不想在鹧鸪茶馆和别人动手的。”
眼镜店内——
一仙一妖沿着最近的镜框一排排看过去。
朱玉：“蓝色镜框不错！”
土步游：“蓝色和绿色太接近了！不行。”
朱玉：“绿色框夜里看起来应该是黑色的吧？只要不是黑色就好咯？”
土步游：“红色框晚上看起来也是黑色吧？”
朱玉：“除了白色和透明色，所有颜色晚上看起来都是黑色吧？”
土步游：“……有道理。要不……试一下隐形眼镜吧？”
朱玉：“啊？隐形？我……我不想在眼镜里放任何东西啦！一定会痛死的！”
然而土步游已经和店员打起了招呼来：“麻烦取一下与这副眼镜度数相适应的隐形眼镜。美瞳？不用，大眼睛还戴美瞳会吓死人的，透明的就好。”
当土步游握住隐形眼镜瓶子的一瞬间，朱玉突然感到双眼一片冰凉，温润的触感很快代替了一刹那的不适。她第一次感觉到没有镜框的束缚，眼前更明亮了，视野也更开阔了！
竟然还能把隐形眼镜直接移到我眼睛上？原来空间瞬移不但对人，对所有存在的物体都有用啊！
“隐形眼镜，原来是这样的啊……我好像可以接受了。”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人类的设计呢，朱玉心想，回过头却发现土步游又像早上一样，正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你……还好吧？”朱玉心想又怎么了，“对了，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希望听到土步游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然而土步游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题，只说：“我会离开一段时间，接下来，我们很久都不会再见面了。”
“嗯？你要回鹧鸪茶馆了吗？”
土步游收回自己的目光，把绿色镜框的眼镜递给朱玉，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道：
“房间的书桌上有一本《芝城仙志》，你要好好看看。那本书，再加上你的玉化母贝，一定可以尽快找到仙人，帮他们恢复记忆。”
“什么叫做‘帮’他们恢复记忆？难道他们自己完全想不起自己的身份吗？”
土步游并未理睬，往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扭头说道：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不一定在芝城县，也不一定在芝市……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那你呢？”
“不用担心，不属于我领域之类的蚂蚁，我都会清除干净。”
说着，他已走到门口，背对着她，摆了摆手：“有事情可以通过吖灰联系我，但我未必帮得了你。”说完继续往外走去。
朱玉追出门外，四下望去，稀稀拉拉几个人，都是黑色头发，四下看了几遍，都没有寻到登山包的影子，土步游已消失不见。
店员从后面追出来——
“小姐，您还没付钱！”
……
朱玉靠问路走回锦绣阁的10栋1202房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这间房的钥匙，正准备敲门时，门从里面打开了，吖灰站在门把手上，探出小脑袋：
“咕！阿玉回来了！嗯？是换了隐形眼镜吗？午饭呢？”
“呃……是啊。”朱玉心想我能走回来已经很不错了，午饭什么的……“要不我来点外卖吧！”
人间十年，她自己也不记得点了多少顿外卖。现在看来，又要开启一段点外卖的生活了。
从背包里翻出手机的瞬间，朱玉才想起手机早就没电了。
“人家要吃五谷饭哦！咕！最好能配一碗脆萝卜，多谢啦，咕！”
“午饭要等一会哦，”朱玉取出手机往里面的房间走去，“等手机充好电我们就可以点外卖啦！”
这是一间三室一厅的商品房，但只有一间卧室的房门是开着的。朱玉直接走了进去，看到窗台前的书桌上摆着一个纸箱，还有一本蓝色封面的小册子，走近一看——
纸箱里面铺着柔软的棉布垫，应该是给宠物的小窝吧，至于一旁的书——
“《芝城仙志》？是土步游说的那本书啊……”朱玉拿起书随意翻了几页，纸张厚实，却早已泛黄。略看了几眼，还真是书如其名，记载的都是些芝城仙人们的称谓事迹，只是有些写满一页，有些寥寥数语，零零散散，竟也有指甲盖厚。朱玉一时间也看不出有什么帮助，毕竟她连自己要找几位仙人，那些仙人今世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正要将书放下，一个东西从书中滑落出来，当哩哐嚓掉在地上。
一把钥匙？
刚才怎么不觉得书里有东西？朱玉附身拾起钥匙，心想这应该是土地爷施加的戏法：只有钥匙的主人触碰到这本书时，钥匙才会出现。她在东海市的骑楼上住过几十年前的老房，当时也用过这种原始的钥匙，但见到这把崭新的钥匙，还是有些疑惑：这么新的楼房，竟然还用钥匙？
正疑惑着，吖灰飞了进来。
“钥匙？咕？土地爷说过，再好的防护系统都比不上一把加固的钥匙呢！咕！”
“加固的钥匙？”
“这间房子的大门和这个卧室门都是这把钥匙哦！咕！要保管好哦！咕！”不等朱玉细想，吖灰又催促起来：“好饿好饿！咕！”
吖灰的叫声让朱玉回过神来，她放下手里的书，赶紧把手机放到书桌上靠墙的充电座里。
“还没有点外卖吗？咕！”
“哎呀！充电座充电很快的！你看，马上就可以开机了！呃……五谷饭，脆萝卜……我再来个南乳猪手饭好啦！”朱玉舔了舔嘴唇，在手机上搜索起最近的外卖店。吃完早饭后只喝了些雪碧，她现在确实是又饿又渴了。
“咕？《芝城仙志》？”在朱玉下单的当儿，吖灰衔起了仙志往墙边走去，想把书靠在墙上打开，那样对鸟这种小型动物来说，看起来更方便。在他往墙边搬运书本的过程中，书中又飘出一样东西，正落在桌上。
一个略略鼓起的信封，里面似乎还装着些什么。
“咕？这是什么？”吖灰丢下仙志，好奇地戳了戳鼓鼓的信封，还不忘抬头问几句：“阿玉看得到吧？咕?你真的戴了眼镜吗？”
“看得到啦！又不是瞎子，要不我怎么走回来的!”朱玉瞥了眼信封，看清了封面几个印刷大字——
“芝城一中入学通知书？”
她拿起这略微鼓起的白色信封，要说这信封刚才就夹在书里，自己不会感觉不到的。看来这是被设计成吖灰触碰时才会出现的信封了！表面只有几行整齐的印刷体和一些建筑照片，翻过来，是黑色笔迹写的几个大字——
有问题问鸽子。
问鸽子？那不就是问吖灰嘛！这是……土步游的笔迹吗？先打开信封看看吧！
信封里面还真是一封入学通知书：姚朱玉同学您好，经考试考核,你已被我校录取为高中一年级新生,特向你及家长表示祝贺。以下是注意事项……
姚朱玉？那不是在人间十年，自己临时用的人类姓名吗？怎么通知书上会标着这个名字？
还有一张学生卡，可能就像职工卡一样，是用来出入饭堂和其它学校场地的吧。
“这张饭卡里面有钱吗？刚才点外卖又花了几十块呢！”其实朱玉心疼的还是昨晚的打的费。
“五线城镇的学校饭堂能贵到哪去？就算三餐都在学校吃，一个月也才几百块饭钱啊！咕。”吖灰说完，瞥到到朱玉想掐死自己的眼神，又抢着说：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土地爷说的呢！咕！再说，你连妖气联盟的飞滴费都付得起，一个月几百块的饭费还解决不了吗？这也是土地爷说的哦！咕咕！”
什么啊！昨晚打飞滴让我付钱是故意测试我的消费能力吗？哎！嗯？等等……这写的是——高中一年级“新生”？
“咕？”看到朱玉愣愣地盯着手中纸张和卡片，吖灰扭了扭小脑袋，好奇地飞到了朱玉肩上，也认真看了起来。
有问题问鸽子？那就问问吖灰好了！
“那个，我难道不是去学校做老师吗？”朱玉指着通知书上的“新生”字样问道，心想，我可是九百多岁的妖精啊！怎么会是去扮学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