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

她说。

我把她抬起的茶杯按下,摇摇头。

古时有君子,竹、梅、兰、菊合为“四君子”,水墨画里常有,其中尤以竹为多。

知道得真多,她感慨。

我苦笑着纠正她,是百度。

但她成功让我记起一个词:悲茄生动。出自唐代杜甫的《后出塞五首》,“悲茄数声动,壮士惨不骄。”茄,意过来就是笳字,是古时行军的号角,又称“胡笳”。笳字,头上有竹,自然就是竹子做的,跟笛子很像,但它跟笛子的优雅有些不同,声厉凄怨,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她便问了,你听过吗?

我说,没有。

但听闻着笳声来动静的行军,体会出军令威严,“惨不骄”也远比“大漠孤烟直”来得真实。

也有传闻竹笳就是一种驱赶野兽的响器,山秋又起,远远地听闻一道响闷有力的声音,似雷似鼓,似人敲木,凄凄的夜里不绝于耳,骇人兽惧。只它最为简单,方便,十分受以前的猎人欢迎。

我没见识过,实在想听闻一回,就算是卷叶作乐。

但我对竹子更多的感受,是小时候亲戚家门前的竹群,也不认识它们的种类,只记得砍竹编篓,抽手心疼得声咽。还有初中艺术老师强调的,笔动生虚,笔落生实,竹桠成点,笔画成竹的印象。

我却始终画不好竹子,即使夜夜闻竹啸,天天遥望竹也画不好,可能是毛笔字写不好,也没有那个天赋。最近的记忆就已经是在黑暗的瓦片下,家家户户的妇女从竹林里挑竹归来,带勾的柴刀连砍带削,干净利落,竹竿枝桠,只剩下光秃秃的竹竿,抬口切个十字,从上往下分成四瓣,一瓣再分一瓣,直到细细的像一把长长的软剑,然后开始结绳,一圈绕一圈,时间要很久了,待着无聊就没多看,跑去看木匠晒木。

后来才知道是做篓,有背的装的,还有开口子当铲的。我拿过它抓鱼,篓篮子虽漏水,但不会破碎,一人在河对头赶鱼,一人在另一头拿竹篮子往水塞,屡试不爽。但总要担米,装袋子里拉回去,从田边拉到的稻米被风箱剥了黄皮,扁大的竹篓把白米抛向空中,抛了烟尘迷了眼。

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问。

我没有回答。

只是在心中,对着一名少年笑道: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