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很不巧,我理想中的少年在第二天早上到来的时候就已经有感冒发烧的症状了。
我一直觉得其实男生不如他们自己认为的强壮。
由于他们的染色体缺了一条腿,他们天生体质就比女生弱,却还总要表现出一副男子汉的气质,也许仅是因为不管在哪也好,世界都要求身为进攻方拥有主导欲望的性征应当成为支柱,所以才出现了什么男子汉、一家之主等诸多的压力。
明明羸弱的美少年更有美感?我打从心底对性征仅从美学考虑。
或许很多人其实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无意中给某个性征施加的压力在推动着社会前行。
「阿嚏。」
听着他无助的喷嚏声,那是很干脆利落的一声而不像有的人会有那种回缓的尾音。
他的校服平整地整套挂在床对面的衣橱门上。
我把手搭上他的额头,另外一只扶在自己额上,他显露出一副萎靡而疲惫的神情。
「你发烧了。」
可能我脸上写了一副真麻烦的样子,他马上对我的话反应起来。
「我本来不想给你添麻烦的,大概是昨天淋了雪跑了一路,所以、发烧了可能,咳咳。」
跑了一路会脸颊泛红吧,我不禁想着,其实也可能就是出于想看他脸颊红红的样子,不过现在发烧的他脸颊不算红。
搭在他额头的手感觉到了一丝高于体温的热度。
「晚上的时候你冲了热水澡没?」
「没有。」
「脱下衣服直接睡了?」
「如果冲了热水澡可能就没那么容易感冒了。」
我好像又表现出了一点嫌弃的态度,至少或许在他看来是的,可是我的内心其实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只不过发表了一下大人或者年上者应有的一些回复。
这个时候我意识到了一点问题。
「说起来这个月份你已经放寒假了吧?」
「其实和父亲吵架后寒假开始我就一直住在朋友家,所以没有带太厚重的衣服过去……」
「那样子会冷的吧。」
我好像说出来了什么万年老阿姨经典会说出来的话,但我自认为校服哪怕是冬装也并不保暖。
他迟疑了一下声音开始沙哑起来,「我基本都待在室内……」
「你今天还是留下吧,发烧了不能随便活动,在床上躺着吧。我给你煮点粥。」
「呃,好。」
他有可能是彻底卡痰了,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有点沙哑到发不出声。
我给他拿了枇杷露后跑去煮粥。
……
我不断思考着,是否应该多问少年几个问题,或者至少让他留个家长的号码以防万一,但是我转瞬又觉得不合适,也许是出于对自己身份的认知,我觉得问他要号码看起来显得我像诈骗人员。
于是这种突然多了个需要照顾的像弟弟一样的人让我一度产生了一种异样感。
「喝点粥吧。感冒了肠胃消化会不好,要联系你的家人吗?」
我的着眼点是是否应该要个家长的号码,这才像正常成年人对待他这种毛孩子的基本态度。
「不用了。」
这种欲言又止的感觉,我默认了他是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想到了他和父亲吵架不想联络家人也很正常。
「那……留个朋友的号码吧?你是从朋友家出来的吧,如果有什么事的话……」
我或许没办法体验这样别扭的青春期,但是我对谁都很叛逆,纯粹也是我接触的人没办法好好说话。
「那个……是这个。」
之前喝的枇杷露似乎有点效果,他想要和我说话的样子,我随即注视着他,他递给我一张床头的便签纸,上面写着一个号码。
「尽量不要打给他哦。」
「好的。」
「我想想,你多大了呢?」
「高二。」
「看起来比高二要小,很显年轻呢~我是大学生哦。」
「呃,我发现……家具和物品没有增加,布局也没变呢,看起来就和原来一样。」
「我不是很爱收拾的人,所以一切按照原样就可以了。」
「是嘛,这样也更有亲切感。那、灰尘呢?」
「灰尘?」
在我入住后,老实说原班的家具都是罩了一层防尘布的,我是真的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灰尘,所以更不用说清扫了。
「因为我对灰尘很敏感,所以……屋子里好像有很重的灰尘,让人……有点不舒服。」
「如果你会螨虫过敏之类的,我拿吸尘器吸一遍吧。」
「那样真的麻烦了。」
从他磕巴的态度上,我终于能确信他就像个普通的腼腆高中生一般,也许并不是日常交流的常态,于我而言,我并不喜欢对任何人说多句「麻烦你了。」
在我入大学后,我也才发现很多人并不善交际,由于大学里平常只有上课才碰面,次数少的可怜,因此不善交际的人能做到的最大让步就是记住全班人的名字了,更别说走着独立路线有机会对别人说「麻烦了」,不由分说地令人觉得是个沉重的词组。
话虽如此了,可我心里根本不知道吸尘器放哪,这是最大的问题。
「啊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呢?既然你今天也要留宿的话好歹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这算是我们互相都在回避的问题吗?居然一直没有人提起过。
似乎对话里就很自然而然的完全避过了,我们就像认识了许久的好友一样交谈。
「名字是、子期。」他的声音一度小下来,这份并不敞亮的名字宣布会让人产生他用假名的困惑,但介于我并不打算用真名,我对他没有那份完全的期待。
「子期……子期?姓什么……?」
当我回忆着子期这个名字为什么那么耳熟,不禁想到了高山流水一词。
「啊啊,你不会姓钟吧?!」还没等他回话我就一下子脱口而出。
「是钟子期的子期,但是我不姓钟。」
好吧,我心里想着,也没可能父母会想自己的儿子和一个古人重名,或者没可能那么恰好姓钟,那样的话我也不是俞伯牙,反正我也不姓俞。
「我姓钱,钱子期。」
姓钱啊,这个名字倒是多出了极大的现代感,甚至还会让人想到钱分期或者相关的词语。
「我叫瞿梦瑶。」
叫子期的少年听到后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端住了我搁在旁边床头柜上的粥。
「梦瑶姐姐?」他尝试说了一声「谢谢你帮我煮粥照顾我……」
所以理想的少年让人感觉真美好,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家养动物一样,一瞬让人想到就这样把他当成小白脸养着也不错。
我自然完全没有要替人家打扫房子的打算,但是既然少年这样说了……如果无动于衷,似乎在他的印象里对女性的见解可能会顷刻崩塌。
就像被人问你已经发臭了怎么还不洗澡,却执拗的回答我就是不洗啊怎么样一样。
眼下面临的问题是我对这个房子并不熟悉,我完全在使用的地方只有两个。
我蜗居的房间和客厅。
尤其因为天冷,我不太洗澡。所以浴室我也并不太去。
幸好他今天会卧病在床吧——我得好好在公寓里探索一下,也是为了找吸尘器。
这所公寓的内部构造并没有很大或者很复杂,虽然它有楼上,也就是二楼,无一例外的我没有上去过,也许有必要对他说一下二楼不开放。
有二楼的公寓令我相当羡慕,我自己本身不可能租的起这样的房子,这个住房面积更不用说了。
找到这样一个家具设备齐全,然后屋主还留有一些生活物品等的房子算是我这么久以来头一次走的好运,然而有这么好的事是不可能的,一般来说家里装修齐全还正常,但是还留有物品的话难免风险值会上升。
也不排除原屋主离开时间的长度,像遭遇了意外身亡了,或者搬走移民了,闲置了就不太会完全
清理。
在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我就考察了一下铺天盖地的防尘布上面的灰尘的厚度,还有就是闲置房屋会有的一股特别的气味,有人居家或者离开的时间都能这样判断出来。
像是常言说的,在这个家里一直待着是闻不出家里有什么味道来的。
也许是有同伴让我突然有点松了口气,或者说是前屋主相关的人,我第一次拉开了阳台边的窗帘让外面的光照进室内。
不过所谓的谎言就是,注意各个事物之间的合理性,如果不能将其串联起来的话,那就是闭着眼睛说瞎话。
预料少年的到来或许是一场不速客之宴,绝对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