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_当怪咖遇到怪咖呀
夏白果独自一人蹲坐在公交站下方。
现在路上的车流量不是很大，来往的行人也不是很多。
对夏白果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样，就没有那么多人会看到公交站旁边有一个快哭鼻子的她了。
夏白果回想着刚才失败的面试，凝视套在左手上的鲨鱼手偶。
“…我刚才的表现真是烂透了。”
“来谈谈吧，这样你的心情能好一些。”夏白果摇晃着鲨鱼手偶。
这个时候，只有玲能够做她的倾诉对象。
朋友？不存在的。她只有这一个朋友。夏白果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真不是故意翻译错的。当时紧张得不行，我就全部按照字面意思说了。”
“我当然知道哇，你在卫生间的时候把他们翻对了。”
“但为时已晚！而且那是男卫生间！”夏白果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我这个笨蛋，走进去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还把正常使用卫生间的人吓到了！”
“提醒你的那位男士很礼貌啊，他一定不介意的。”
“可是我跑掉了，还在男卫生间门口滑倒。”
说到这儿，夏白果抬起头来，看着马路对面的花坛。
花坛的一些花被人踩过，长得软塌塌的。就像现在的夏白果一样。
“我表现得是不太好…但这并不是面试官说那种话的理由啊……”
她闭上眼睛，面试官遗憾的表情在脑海中浮现。
「不管怎么说，一个成年人戴着手偶这种事，实在是太奇怪了。」
「请你还是先离开吧。我们公司目前还不需要这样的翻译员。」
她即刻睁开眼睛，晃晃脑袋，推了一下鼻梁上歪掉的眼镜。
“我得跟组长道歉了。他会对结果感到惊讶吧。”
明明拿到了offer率达百分百的组长推荐信。
夏白果苦笑着，用手拨动毛绒鲨鱼的胸鳍。
“打起精神来呀夏白果，你已经做得很棒了，”鲨鱼手偶的嘴一张一合，“至少你没缺席这次面试，也正常回答了面试官的问题——相比较于你的大学生涯，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回想了一下自己不堪回首的大学往事，夏白果就止不住的颤抖。
也许能强一点儿吧…emmmm
“感谢安慰，虽然没有什么用。”夏白果再次叹气。“我得想用来汇报这一悲惨消息的文案了。”
她和手偶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互相对视：“他现在应该在睡觉，还不着急。”
“说得也是，”夏白果打了一个哈欠，“那我现在得想想更要紧的事了。”
“你指什么？”
“之后该怎么办啊。到底我是回老家，还是继续在这里找工作碰运气。”
“诶？为什么不想回老家啊？”
“嗯？当然是相亲啊，我大学刚刚毕业耶！结婚什么的还是太早了。”
“为什么不想相亲啊？”
夏白果一拍大腿，怒视鲨鱼手偶：“那当然是因为…！”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发现自己旁边蹲着一个人。
最后那三个问题都不是她自己问的，而是蹲在她旁边的小哥问的。
小哥见夏白果注意到他，笑眯眯地招了招拿着传单的手。
“！！！？？？！”夏白果惊得说不出话来，向反方向退去。
她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被人看到自己在和手偶对话而感到羞耻，还是因为对陌生人说出了自己的私事而感到羞愧。
！！！！！！为什么这种事总被人看见！？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了！！！！！
虽然蹲在公交车站旁边自言自语是很奇怪。
夏白果在心中发着牢骚。
她慌忙地起身，脑袋却撞到了公交站的候车椅上。
「咚！」
候车椅发出了标准的金属碰撞声。
“唔！”夏白果咬住嘴唇。她护住发痛的头部，扶住歪掉的眼镜架。
她摇摇晃晃地避开候车椅，踉踉跄跄地向后走。
然而，她没走出几步就左脚绊右脚摔倒了——刚才蹲了太久，脚麻了，不敢动。
只要动动想要移动脚的念头，夏白果就能感到酸麻的疼痛感从脚和腿上传来，迫使着她打消这一想法。
“呜呜……”
夏白果低声呜咽着，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今天最倒霉的人。
可是，她错了。
今天最倒霉的人，是接下来的夏白果——
公交车嗡嗡地行驶到站前，停下。
车门打开，里面的乘客鱼贯而出。他们下车之后第一个注意到的，不是站点的路牌，而是倒在路牌旁边的夏白果。
没有一个人对夏白果伸出援手。
而这也是夏白果想要的。如果被人扶起来，她的脸就会被他们看到。这样，她会更难堪。
夏白果把脸埋在交叉在一起的手臂上，想趴到乘客走光的时候再灰溜溜地离开。
Today's sucks.（今天真是烂透了。）
她想到自己在面试官面前的糟糕表现，又想起了自己在男卫生间的尴尬场面，这些幻影怎么甩也甩不掉。
她把脸埋得更深了。
衣服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洗衣液的香味。
夏白果，别吧，都多大的人了。她在心中数落着自己。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座冷漠的大城市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关心她。她哭了不会有人在意。
只要没有人看见。
“喂，那个……”
是那个传单小哥的声音。
夏白果吃了一惊。一般人看到她这样的怪咖，早就跑了。就跟那些无视她、迅速离开站点的公交车乘客一样。
这个人怎么回事？她在心中发出疑问。他是想看她笑话吗？他是想数落她吗？还是说…
“你先起来吧。”说着，小哥搀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扶起来。
可夏白果甩开了他的手。
“那些…人，都走…了…？”
她不想让凑热闹的人看到自己的脸。
“哦？是啊。”
夏白果起身，但用鲨鱼手偶挡住了自己的脸。
“你没事吧？”
夏白果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之前的事呢？我刚才看到你苦着脸从那翻译社出来了。”
下下签。夏白果真没想到他能一直都在。
她继续摇着头，不只回答他「不是」，也是想用肢体语言拒绝他，让他赶紧离开。
如果说夏白果完全不想让哪个人看见现在自己红到爆炸的脸，那一定是眼前的这个小哥——他到底掌握了她多少“黑历史”啊。小哥要是记住她的长相，没事儿就在心里寻思一下「我以前碰到一个傻子」，她可就要羞愧到跳楼，放弃这一生了。
“要嘲笑我吗？”
“嗯？为什么我会嘲笑你？我没有恶意啦！只是有点担心你。刚才摔倒…应该没受伤吧？呀，膝盖稍微有点擦伤啊。”
夏白果下意识缩了缩腿。
“额，我保证，我不会嘲笑你的，你放心吧。”
听到小哥的保证，她慢慢放下手偶，看向地砖。夏白果喉咙像是被石块卡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呵……你这可不是没事的表情，而是需要人帮助的表情呀。”传单小哥把手纸递到夏白果眼前。
夏白果接过手纸抵住左眼，视线小心地上移。她这时才有机会观察面前的人。
小哥比她印象中的发传单的人干净许多，褐色的刘海服服帖帖地趴在额头之上，还有点蓬松；皮肤白皙到身为女孩子的夏白果自叹不如。他身上的衣服偏向日式的休闲风格。如果夏白果再努力点，她就能想起来他是在学习日剧中哪个主角的穿搭了。不仅如此，他还有着温柔的笑容。总之，她眼前的这个清秀大男孩，一点都不像普通的传单小哥。
“我刚才听你说到在这城市找不到工作就要回老家的事——我知道偷听别人的自言自语不太好，可我希望您能。小姐，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会说英语吗？”
这问题出乎夏白果的意料。
嘴像是合上的拉链，多么用力都无法张开。她想要回复，但她的紧张和恐惧在阻止她发声。
“不急，不要紧张，慢慢说。”
他的话让夏白果发紧的喉咙慢慢放松。
夏白果点头。
“你会英语，而且还急需一份工作的话，我这边有一个好差事。”
“是…？”夏白果的眼睛闪闪发光。她似乎嗅到了自己不用回家相亲的机会。
“是补习班，”说着，小哥敲打着传单上的图案，“看，就是这个补习班！”
“鸿雁…补习班？”夏白果微微皱眉。
这个名字太土了。
再看传单的设计，夏白果的右眼角不断跳动。
背景用的大红色，字体用的黑体和彩虹渐变色，还有三维特效…
她脑海中浮现出了「朋友学习动画三年做的动画」的搞笑片段。
这个传单大概是「朋友学习设计三年做的传单」的素材吧？
夏白果本来是将补习班当作救命稻草看待的，可听到它老土的名字又“观赏”到它土爆了的传单……她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
“……正，正规？？”
“当然正规！不然别人根本就不让我在这儿发传单呀，”小哥摇了摇手中厚厚一沓根本发不出去的传单，“由于老板的个人失误，我们非常需要一名英语老师去救场。”
英语老师…？夏白果惊讶地睁大双眼，上推眼镜。
“没错啊朋友！我们需要的就是会英语的你！我们补习班能不能活过今天，就看你了！”
“可，可是我…”
夏白果露出一副苦瓜脸。她不觉得那个补习班死不死和自己有关。再说了，她哪里敢在大庭广众面前说话啊！
“你不是参加面试了吗！上课简直是小菜一碟啊！”
“但…但那是——”
她被逼的！而且她面试还崩了！
“相信自己啊小姐姐！不在这种时候逼自己一把，怎么能成功啊！”小哥竖起大拇指，露出一副坚毅老将军的表情。
“……”
夏白果感到十分纠结。
先别说到底她能不能好好上课的问题…救补习班也许可以，但她自身难保——夏白果只订了一天的旅店，今天下午就得退房。没有工作也就意味着……她今天晚上没地方住了。
有这「搞不好会死」的急事的夏白果，感觉小哥说的那些都是耳旁风。什么补习班毁于一旦啊，就帮个小小忙成就大家啊，对她来说都是天边的浮云。
夏白果觉得很烦。她自己乱七八糟的事有一堆，还得听小哥讲他那个破补习班。
什么破补习班呀？迟早要完的！
不管是面试官还是路人还是这个小哥，都烦死了。
面试官没有正视她，路人选择无视她，而眼前这个小哥，更是不在意她的发言，一直说自己想说的东西。
她终于忍受不了了。压抑的情感终于达到阈值。
真！是！的！
为什么就不听我的想法！
夏白果一下子抬起左手，让鲨鱼手偶对准小哥的鼻尖，使滔滔不绝的他闭上嘴，
“我说啊，你、就、不、能、听我说话嘛？”夏白果边说边戳着小哥的鼻子，“我今天晚上要露宿街头，要比惨的话我比你们更惨哦，也许明早我就不存在于这个社会了哦。所以你再怎么说补习班的事我都——”
对上夏白果愤怒的眼神，小哥脖子向后缩了缩。
“包住宿！我们补习班包教师住宿的！”小哥举双手投降。
“诶！这…这样吗……”慌了神的夏白果缩回左手，眼神四处躲闪。她刚才硬气的表现仿佛是幻影。一下子，「愤怒值」又回到了临界点之下。
早知道她就好好说明，不跟小哥大喊大叫了！
夏白果不敢看小哥，小声呜咽着。她怕小哥会因为刚才那句话感到不快。
“是的！今天！今天就可以入住！”
“那，那…那，让在下…去尝试也不是不可以。”她一没了气势，话都说不明白。
“太好了！”小哥欢呼着，完全不在意夏白果刚才的威吓。
不在意？怎么可能！
“还…还有…方才好像吓到阁下了，”夏白果憋红了脸，从嘴中挤出一句道歉，“真的是非常之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