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何坐上了回美洲的超铁。之前“要不要当英雄”的邀请说不想是假的,但拒绝的原因也很简单,英雄可不是什么廉价的东西,一个“怕死”的英雄自然上不了台面。很不巧,他也知道自己比较怕事:做个假设——即使他知道自己是某个剧本里的主角,他也绝对不会选择当英雄,因为很可能会死——英雄在大多数人类的故事里都是这样:“英雄”的称号大多是死后冠名的……“人类从来不会吝惜对有所付出的死者的赞美。”某个人对他这样说过。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今天晚上有约会:一群满身汗臭味的男性们之间的、似乎很重要的约会。
……
晚上19时,好莱坞山。一辆看起来很有来头的老爷车不断因为挂挡失误而剧烈抖动、似乎随时都处在熄火的边缘。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在酒吧集合吗?”焉何没有办法想象终端的信息里所谓“满身汗臭味的男性们之间的约会”的地点会在好莱坞山,也没有办法想象“校友会”居然会在这里举办,更没有想到没有得到学位的自己居然会被邀请参加。
坐在驾驶室上对手动挡一通操作的是他的同窗,兼具了高卢人的浪漫和威尼斯商人精明人“威尔逊·高卢(Gaŭlio)”——这家伙的姓氏的来源和焉何一样都是为了纪念自己原本的家乡,然而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因对手动挡痴迷而专门定制了一台外表粗糙的老爷车:“不要担心,伊卡洛斯,这里是私人用地。我们下一站即将到达我的新家!”
焉何感觉暖热干燥的风在带走自己体表水分的同时也一并将自己的“安全感”给带走了:“高卢(Gaŭlio)至少你给我开慢点,我不想因为你开车的失误而登上明天的头条。”
“我胆小的焉何先生,手动档和酒吧、老头乐、手持终端一样是永远不会被完全淘汰的东西。还有,现在时速40Km,认为我开的快这点完全是你的错觉。”
“但这不是你持续虐待变速箱的原因。我应该给你的车加上和AI一样的底层架构,好让寰宇企业以违反《真人AI权利推进法案》控告你,让你老老实实放弃你威胁机器人的同时侵犯我个人安全权的行为。”
“这不可能,这辆车我几乎全都是按照福特T型车的制造标准来设计的,它可没有任何芯片——甚至连电子管都没。”高卢说着又进一步加速,同时带来的又是一阵颠簸,“另外今晚会是一个难忘的夜,我肯定!难忘到你会感谢我专程驾车接你来的地步。”
……
车在好莱坞山坡上一堵高墙后的某私人住宅里停下了。焉何跳下车,发现四周除了有不知道哪儿来的唱片机正在放音乐之外,整个院子没有任何人的影子:“你说的其他的‘男人们’在……派对呢?男人们呢?其他的校友们呢?既然是校友会为什么花园里什么人都没有?难道说他们都窝在你的房间玩红白机?啊,你这院子里居然还有秋千和旋转木马……你果然很喜欢陈旧古老的东西,该不会你的卧室里真的有红白机吧?”
“我的确有红白机,不过最新的各类产品我也喜欢,而且连我不知道原理的有趣的玩意我也喜欢,”高卢蓝白色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是掩饰不住的期待,但嘴上并没有说更多,只是眨了眨眼睛,“跟我来。”很快被这家伙引到卧室门口的焉何盯着门另一侧的大床,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这是你的卧室? 另外你刚刚在期待什么?”
“稍等。”高卢蹲下,掀起卧室的地毯,露出的是长宽大约50cm的正方形活板门:这活板门看起来很粗糙,和这个现代感的房间相比格格不入。
“你在昂贵的房子里挖的地窖,你要存过冬的大白菜?”
“你口中的地窖里摆着的东西可不是一般得值钱。还有,我记得地窖存大白菜是你父母的喜好不是我的。”高卢说着拉开活板门,浅灰色的眼睛转动着,再三示意焉何顺着梯子走下去,“我们下去吧,但是下去之后不要随意动任何东西——只要这样你我就是绝对安全的。”
接着一股凉气迅速顺着他俩的双腿一直爬到脑门,二人一同打了个颤。
“你确定?我最近悬疑片看得比较多,比如密室杀人案……”焉何伸出脑袋看着下方:之前地窖里存放过的某种东西让他的鼻腔充满了淡淡的泥土腥气,透过卧室倾泻下去的光,他能看见一部分的地窖,但是可见的视野里除了一个洗衣机大小的柜子之外明明什么都没有。
“大家都在下面。”
“你该不会是把他们埋了吧。”他再次盯着里面,但是地窖里的确没什么别的东西更别说人了,还是说有人藏在地窖的阴影处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把人埋起来是需要缴税的。根据本地法律,即使是私人土地,非必要的居住、工作情况下,选择在好莱坞山及其周边作为墓地,一个人埋一年需要缴税80万——不算墓碑等额外费用的情况下。”这家伙一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焉何知道埋人的说法是开玩笑,但缴税的说法可是认真的,自己收入远远没有达到80万,即使自己被埋在这里还赚了。所以自己最终决定走下去:“很好的理由,高卢,总之我相信你了。”
“对了,下去之后什么都不要动。尤其是不要尝试越过房间四个拐角的柱子的范围。”
“你还真神秘啊,这次校友会里有什么人……另外你的提醒是多余的,我可不是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
“我想我还是解释一下更好:我可不想你这样的人就这么着死了。”高卢忽然这样警告,不过此刻他已经双脚才在地面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会死?”
“我说了你就不会下来了吧?”
“对于这点我的确承认,不过事实上是我已经下来了……所以现在呢,高卢?”他双脚踏在坚实的地板上,环视四周,身边不远处就是刚刚自己看到的机器,长宽大约10米的地窖四个拐角是四根奇奇怪怪的竖直的杆子,然后整个房间……就什么都没了。
接着眼前一片漆黑。
“怎么了!?”
“我刚刚关上了地窖的门而已。”
话语刚落,眼前一道明亮的光照亮大半个房间,几乎晃瞎了焉何的眼睛:“你在你额头上埋了什么东西?!”
“仙人公司的脑控式嵌入型终端——自带震动和发光功能,必要时候能给人注入肾上腺素……”
“好吧,我不应该问的。我应该问的是其他人在哪才对,你该不会骗我来的原因只是想把我和你关在一块儿吧?”
“我没骗你,他们都在……稍等,我们马上就去他们那儿——我敢肯定,他们现在或许正玩的开心。虽然过程会有些不适,但对人体没有伤害,而且坐标都已经设定好了,很快,很快。”高卢走到那台机械边上,“那么我要开始了。”
“等等!”焉何借助高卢头顶的灯光,逐渐看清了地窖里实际的样子:墙壁、地面和天花板挤满各类不明的管道和线路——使得地下室在这些东西的映衬下极尽粗糙和无序之感,“你在这里进行了什么奇怪的实验吗?”
“这个我待会再告诉你,不过你看到四周的柱子了吗,因为很重要所以我说两遍: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越过四根柱子组成的范围,绝对要记住——不然一定会死,横截面会向刀切豆腐那样整齐。”
“好吧……我记住了。另外或许这次校友会我不应该来。”焉何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深究得好。刚刚想到这里,他发觉自己胸口和脑袋好像被高速飞来的枕头给砸中,视野和听力都在一瞬间模糊起来。
“我头有些晕……”下一刻,随着浓郁青草味一同出现的,是很多人的欢声笑语。
“我们到了,伊卡洛斯——一块独立于寰宇企业之外的、不明的土地,地球上一块绝对隐秘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