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才进入地下室的自己接着就忽然站在了一片草地上……虽然这听起来很滑稽,但是自己的鼻子和脚掌能够确定脚下的确是松软的泥土和芳香的草地,自然气息让他想起自己和父母在野外的森林里露营的夜晚。当视野和听觉恢复之后,欢声笑语进入耳朵,眼前出现的是七位自己并不熟悉的人,他们或站或坐,在沟通交流些什么。
“我们到了。”肩膀被高卢狠狠拍了一下,“伊卡洛斯,不要担心,很快不适感就会消失的。”
“至少先给我一张凳子,我还想坐一会儿——啊,谢谢。”焉何接过一位友好的陌生人递给自己的折叠椅,却忽然发现这位陌生人非常眼熟,在想起来这个陌生人的身份之后,有些惊愕的他缓缓坐下,眼光迅速扫过其他人:除了高卢外,那七位陌生人或许不认识自己,但是自己却百分之百知道他们……而他们此刻正围着“野外”的那张大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各类食物、饮料以及一些或许装满了相当数据的超大容量台式终端,他们在向自己点头致意后,继续“悉悉索索”的真正的高谈阔论:关于时间空间的干涉、质能转换、心理史学等等焉何不明白的东西。
眼前的聚会说是“校友会”更不如说是“沙龙”,只不过举办的地点变成了“室外”。同时他更想要相信眼前的一切是高卢捣鼓出来的三维投影而非“空间转移”,毕竟如果这家伙真的有科幻小说中“空间转移”的设备或许他早就成为寰宇企业最有话语权的科技顾问之一了?而且高卢和自己一样专攻AI底层架构的设计和研究,焉何敢打赌,这家伙连基本的空间理论都不懂。
高卢递来饮料:“你对现在的情况一点也不惊讶?”
“指的是地下室忽然变成室外?还是这些人为什么会在这里?”焉何看着头顶从森林树木间隙中透射下来的月亮以及星星,“虽然我很想问,但是现在我面对的疑点太多了——我感觉这里并不是你说的所谓‘校友会’,更像是意大利佛罗伦萨瘟疫流行期间躲避到野外的年轻人的‘聚会’。”
“很形象,不过你说的‘ 瘟疫’指的是……”
“逃离寰宇企业无处不在的税费。”
“前往野外游玩或生活需要提出申请并缴纳保证金以及环境使用税……的确有这么一条。不过我们的聚会并不是这原因,我们是因为这台机器才聚集在一块儿的,就是你身后这台洗衣机大小的东西。”
“这台‘洗衣机’将你们聚在一块儿的?你到底发明了什么玩意?”
“不不不,这样东西一直都在。我打赌全世界没有人能发明出来这种东西。我再说一遍,地窖和这台机器一直都在,我只不过刚好发现我自己家有一间这样的地窖罢了。”
“你发现自己家有一个地窖、地窖里有能够把地窖内的东西转移到地球上一片未知土地的机器?”
“没错,我们大家管这台机器叫做‘物体(Objekto)’。”
“你还不如和我说你家桌子的抽屉是时光机。”
“伊卡洛斯,我说的是事实,你可以问其他人——我们一共八个人都是在家中发现相同的‘地窖’、相同的 物体(Objekto)、启动后被传送到了这个相同的地方从而逐渐互相认识的。”
“在场除了我之外,每个人家中都有?”
“是的,这就是我们互相认识并且建立这个‘沙龙’的原因。”
“你们没有被携带的终端定位?”
“这里没有信号,我早就试过了。我们现在能确定的就是这里的确是地球——沙龙中的那位生物学家已经采集过草丛样本并确认过了。我原本单纯地以为身边的机器可以将地下室的空间置换到地球上某个森林里,但是……我们却发现这里的天上没有人造卫星,一颗都没有!”
“天上没有人造卫星?”
“是的,根本没有。”
“这不正常,你们八个人有向四周其他地方探险过吗?”
“伊卡洛斯,你还记得我和你说不要越过四个杆子的说法么……”
“我想起来了。”焉何记得高卢警告过自己不要尝试越过四根柱子的范围,否则……
“一旦越过就会像这个苹果一样。”高卢抓起苹果,走到一根柱子边上,将苹果的一半越过柱子后递给焉何:苹果一半完好,另一半凭空消失了,而横截面异常光滑。
“这就是你将这个空间称为‘一块独立于寰宇企业之外的、不明的土地,地球上一块绝对隐秘的地方’的原因?”
“是的。除了使用我们的机器,外面进不来,里面也出不去,绝对得与‘现代社会’隔绝。”
“果然不是什么‘校友会’啊……”
“你知道对于寰宇企业来说,我们终端的信息从来没有保密可言,所以我只能用模棱两可的话找你来,而接下来该说正事了。”
焉何看着高卢让周围的其他人逐渐聚拢过来的举动,确定这所谓“聚会”很不对劲:在场的其他八人都是因为家中忽然发现奇怪的地窖而聚在一起的,但是身处这里的自己却和他们没有这样的共同点:“高卢,那么今天让我知晓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呢?”
“或许我们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的好?”
“赫胥黎·列宁,生物学家。”
“古登堡·凯尔特,历史学家。”
“罗华·庚子年,数学家。”
“莫霍·古登堡,地理学家。”
“歌德·印第安,宗教和人类学家。”
“杰克·苏必利尔,物理学家。”
“伊利亚特·阿特拉斯,天文学家。”
焉何看着他们七个人分别介绍自己。当然即使不介绍自己也都知道他们是谁:“七位大师再加上人工智能底层架构高级工程师高卢——即使我对外说也不会有人相信吧,各大学科的带头人居然挤在这里。”
高卢读懂了焉何的表情,很明显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你大概猜到了?”
“你们一定是觉得大家被聚集在一起一定不是巧合吧?你们都是不一般的人,都代表着世界学科的最前沿,但是正是如此把我囊括进来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历史学家古登堡·凯尔特走到焉何面前,对着他伸出手:“不,我们共同决定向您提出邀请的——高卢先生和我们说过,原本异常优秀的你在毕业论文没有通过之后就放弃了自己的专业,而你的导师也曾经提起过你,说你太过优秀了。”
“仅仅因为这样的原因?”
“伊卡洛斯先生。” 宗教和人类学家歌德·印第安开口道,“这就是我们同意接受高卢的想法邀请您加入我们的原因。我们一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被聚集在一块儿的。伊卡洛斯先生,要知道:科学……已死(Scienco mortis)。”
这句话缓缓飘入焉何耳朵里,就像四周的不知道从何处飘来的、过于浓郁的桂花香气一样,熟悉、却让人感到稍显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