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有一种方法可以抑制住‘温迪戈’的转化过程——寻找年高有德的巫师制作专门的护符。这种护符由鹿的腿骨雕刻而成,只要携带在身上就可以最大限度地延缓诅咒的生效——但对于避免诅咒却无济于事。另外,也有人说,携带温迪戈护符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驱逐温迪戈,使得自己免受其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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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的轮廓若隐若现地飘摇在漫天风雪中,凭感觉的话,它此刻大概已经处在原本村子的中央部分了吧?
还能够看得到昨天自己离开时的脚印。经过了一夜只有浅浅的一层,但稍加分辨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雪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大了,只有风还在趁着余势肆虐——看样子这场浩劫一般的冬日很快就会结束吧。再度检视所携带的笨重行李完好无损,怀着期待的它又一次拜访了村子最边缘高坡上的那座堡垒似的小屋——
啪嗒啪嗒——
“呼噜——?”
啪嗒啪嗒——
原本厚实的木门痛苦地来回撞击门框,被狂风玩弄在掌心,肆意的拨弄折磨着,不间断发出唵哑的撞击声。已经有些许的白色军团试探着侵入了小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它们从未进入过的崭新世界。冻结的空气剃刀一般削进曾经固若金汤的小屋里,将其内或许残存的温暖抹杀地一干二净,就连檐头半截吊起来的蜡烛灯芯都好似被无情切割了一样。
为什么门开了?
呼呼作响的风吹不散此刻它内心的惊诧,它丢下了原本带给小女孩的“玩意”,踉踉跄跄地踏过积雪,来到门前仔细打量着开启的门扉。门是从里往外开的,并没有被野兽袭击过的痕迹,锁头也好好的——只是单纯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是那孩子的妈妈,还是它父亲回来了?——那个原来不是它父亲吗?
但是为什么没人把门关上呢?
躬下身子趴在门口,一股熟悉而充斥着甜腻馨香的气味从屋子里飘到了它的鼻腔里——如同火焰灼烧而抚摸着它般,无名的兴奋与快意油然而生,它在这样天寒地冻的环境下甚至感觉到了微微的汗意。
废了好大功夫才将身子挤进了低矮的小屋,如同真正野兽般地趴在地面上,它开始试图寻找这想香气的源头。
小屋内与外面狂风的肆虐截然不同,最里面凝滞的积灰不知道已经有了几层。若不是门扉被打开,里面的尘土可能永远都不会知晓飞舞的自由。
凭借着野兽之眼在黑暗中的敏锐,它寻找着小女孩和那醉人的香味。
大门正对着看上去像是餐厅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比起其他房间要格外整洁,地上的积灰也少——大概是风吹得吧。一条同样是黑木打造的聚餐桌格外抢眼。然而,桌子上仅仅有一个位置放置了个空空如也的碟子。它用手轻轻一碰,蛛网的毛绒感自指尖传来,仔细看过去碟子里还有一只冻僵的小蜘蛛。一旁壁炉内的火焰早已被吹熄,就连残留的烟都没留下。
那孩子不在这里,香味也不在这里。
绕过餐厅把头探入侧面的第一个房间,一台占据大半个房间的木头床上似乎躺着什么人形的物体。那人形的物体盖着在冬日里很应景的兽皮被——就连脸的部分都被披上了一层薄布单子,隐约勾勒出近似骨骸的容姿。枯槁的头发麻线一般地自盖住面颊的布下披散开来,昭示着床上人形的身份。在人形靠外的一边,还有一条没有被及时叠起的小被子——看上去那孩子一直睡在这里。
还真是下不来床啊——就连早已成为食人妖魔的它都心里发了麻。
那孩子不在这里,香味也不在这里。
爬行到另一个房间——墙壁上挂着各色野兽的头颅,一个巨大的工作台格外醒目。它认识上面堆满的骨雕,那是名为“温迪戈护符”的东西,一种早在它曾为人时就广泛流传的物件,用来对付可憎的“温迪戈”。
鹿的尸骨和干柴堆胡乱地堆放在一块,看上去是工作台上那一堆玩意的原料。用手将堆满桌子的护符随意拨开,它注意到护符之下埋着一本笔记。
早就脱离人类的它,即便是从“残渣”里寻求,也基本对于文字这方面没剩下什么玩意。那笔记像是列表格一般地,整理地相当整齐,用手指随意拨动两页后,自里面还掉出了一张地图——标注了这座大山领域之外最近的几个村子。
像是这种在森林边陲的小村子还会和其他村子有联系吗?它感叹着时代的变化,把笔记没趣地丢在了一边。
那孩子不在这里,香味也不在这里。
找来找去,它几乎把小屋仅有的几个房间都翻遍了也没能发现小女孩和香气的来源——那香气无时无刻都在撩动它的下颚,刺激它的神经,使得唾液自锐利的犬齿间淌出。气急败坏地它掀翻了餐厅的桌子——一个巨大的活板门就这样突兀出现在它眼前的地面上。
“呼噜...”
凭借着野兽本能的直觉,香气是从下面传出来的。
活板门的门板比起大门的厚实要格外的轻巧,轻巧到似乎就连小女孩都能轻易抬起的程度。伴着香气愈发浓烈,它匍匐着通往那地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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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下面的确找到的香气的来源,但是没有那个小女孩。
再度从狭窄的门槛处挤出来,它注意到了刚才被忽视的嘈杂马蹄印和人类的脚印。看上去小女孩的确是被什么人骑着马从这个鬼地方接走了——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毕竟,那个小女孩根本就不该生活在这·个·见·鬼·的·地·方。
它回想起曾经身为人类时听过的忠告:冬日里的猎人,只有温迪戈。现在想想这是多么讽刺,自己居然会随意地将这种事情丢进“残渣”里...
...
“父亲——对不起,请活下去吧...”
...
正常的猎人不会在冬天去狩猎。因为冬日里狩猎,能活下来的只有“温迪戈”。
眼前浮现出了曾经为自己流泪的少女那模糊的脸——自己最深爱的,义无反顾陪伴固执的自己在冬天出猎的女儿...
“呼呼——嘎噜——”
恍惚间还回想起了那个摔死的男人。
——我们可真是,活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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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舞的雪精灵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攻势,孤单地留下渐渐微弱的风瑟瑟拂动着它斑驳的毛发。深深踏入了积雪的马蹄印延伸到村子的另外一边,虽然略微被风雪毁坏,大致的路径还是能看得出来。
在决定是否跟过去之前,它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确认——那是它所认为的最后一根稻草——
前几天为了制作“信标”,它挖掘了村子里不少被压瘫的房屋。现在,它需要一个一个再去确认一下...尤其是,在小屋地下的——那些其他“猎人”的...房子。如果它想的没错,那这个村子可真是“温迪戈”的天堂啊——真是名副其实的天堂。不知过了多久,除去饥饿感的灼烧之外,它第一次感觉自己畸形的心脏里有更汹涌跃动的火苗被点燃。
自己是否和那个孩子有关系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它现在只是久违地感到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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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皑皑的雪上是雪,
白皑皑的雪下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