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传送门。
熟悉的波动攫住了年迈的术士的内心。血与火的记忆重新被点亮，慢慢开始延烧。
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恐惧和兴奋两种血液在那里泵向他的全身。
这让他感觉心脏仿佛被分成两半：一半属于理智的他催促着让他远离这个混乱的源头；另一半属于本能的他叫嚣着诱他开启这扇力量的大门。
那些镌刻在上面的密密麻麻的符文，即使是在失去了任何力量的现在，它们诡异的结构也在释放着混乱扭曲的气息。
很熟悉，麦那斯想。
作为一名术士大师，比起刚才那扇结构精巧的机械门、他当然更了解一点关于如何启动这扇直接用法术驱动的大门。
“那么就……”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叫人印象深刻的古怪嗓音。
麦那斯回头，又看见了那位原本作为法师协会的高阶法师，现在却又自称冒险家的消瘦男子。
“真有趣，真有趣。一个下界传送门……”后者似乎对跟踪被发现这件事情完全不在乎，而是相当自然地走到了麦那斯身前，开始对下界传送门立柱上的浮雕和咒文评头论足，“……但是，上面并没有那些恶魔领主们最喜欢的浮夸浮雕，咒文也没有体现出恶魔的风格。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下界传送门。”
“……”
麦那斯当然知道这些，而且比这个家伙所说的要多——但是他完全不想搭理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
不管是法师协会还是所谓的“冒险者”，都跟他没有干系。多出来这样一个碍事的家伙只会让他感觉到
“那些和你没有关系。”于是麦那斯将法杖指向依旧在对着传送门指指点点的威尔，另一只手上出现旋转着的魔法阵，“你是打算和老夫做过一场，还是先帮进这个传送门去代老夫探路？”
……
威尔还是离开了。
虽然这个家伙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但是他显然没有能够击败麦那斯的自信，更不愿意冒着触犯一位虚空大君的风险进入这个传送门。
现在这里，真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真的要打开这扇传送门么？
他结出法印的双手上，紫色的魔能一闪一闪，如同他纠结不定的内心。
当然他心里知道，自己没有什么选择可言——除非背叛维南，独自一人从这里调转方向。
但是他不会这么做……至少就现在而言，无论是否面临着死亡的危险，他都已经无所谓了。比起害怕这些危险而苟且偷生，还不如让自己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更有意义一点。
他只是在和自己的过去作斗争。
“封印者”，这个曾经麦那斯所属的，现在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组织，当还被称为“黑暗议会”的时候，他们曾经为人类服务，尝试通过研究恶魔法术来替人类取得在种族战争中的胜利；而当人类终于开始意识到恶魔的阴谋之后，他们从一部分已经被恶魔控制的其他术士中独立出来，并且行走在世界各地，通过当时的法师协会吸收新的成员，以关闭大陆上最后一个地狱之门为己任。
作为其中的核心成员之一，麦那斯参与了大部分的地狱门关闭仪式，见过更多世界各地被恶魔造成的惨状。
他不知道这扇门的背后是否是另一个比巨龙更加危险的灾祸。
如果那不是通往虚空，而是下界的某个大陆……
“不——麦那斯。你应该知道，那些顾虑都毫无意义。”
他长出一口气，光芒涌动的双手上终于开始向传送门输出邪能。
…………
跨越位面的传送带来的不适感袭击向他的头脑，竟叫他有一点呕吐欲。
“没想到，我最后真的进入了这扇大门……”
他的面上露出苦笑。
虚空，顾名思义，就是“什么都没有”。
实际上也算不上是空无一物。一切生灵赖以呼吸的空气依旧在这里存在，并且构成了无休止的狂风和频繁产生的风暴；一切生机赖以生发的岩土也在这里存在，只不过碎裂成了一块块在失重的环境里于无垠的空中漂浮的平台。
——明明存在着什么东西，却看上去比空无一物还要寂寥，这就是所谓虚空。
麦那斯就站在这些岩石平台其中比较大的一块上，背后是依然扭曲着空气的巨大传送门。
“……那么，我现在应该去哪里？”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但是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渺小的术士……你有何所求……？”””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虚无的空间。虚空中的疾风陡然猛烈起来，刮得他的长袍猎猎作响；脚下的平台在飓风中如暴风雨中的航船、自然形成的密集风刃击中他及时支起来的魔力护罩，在上面泛起一道道涟漪。这使得他不得不在保持平衡的同时判明风刃袭击来的时间和方向，，并且适时加强护盾某个部分的强度——事实上，即使是他丰富的经验也没有办法让他完美应对这样的情况，很快他就变得狼狈起来，衣袍被来不及阻拦的风刃割破、魔力也在被快速地消耗。
如果这样的情况一直不停，他就只能转身返回背后的传送门离开这里。
“““我在这里彷徨，寻求一个答案……”””
然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这位伟大的存在终于意识到了这样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办法进行有效的沟通，无休无止的风刃在麦那斯的魔力枯竭之前停歇了下来。飓风也从不可预料的狂暴状态变得平稳，流动的伟力不再摇晃他脚下的平台，转而托举着那些破碎的岩石和平台一起缓缓围绕着某个中心逆时针旋转。
“““术士，说出你的来意吧。”””
麦那斯也终于有时间来观察暴风中声音的来源。
虚空，作为三界中特殊的存在，它属于地狱的一部分，却又和地狱里面的生态系统完全不接轨。通常定义中的“恶魔”并不会来到这里，那场泛滥大陆的魔灾也并不从这里开始发生——但是在法师和术士的研究里面，虚空被猜测为部分恶魔的力量来源，以及死亡恶魔的灵魂栖身之处。
所以在这里的，甚至有可能是某个在驱魔战争中被杀死的大恶魔正在恢复的本体。
不。他摇摇头。
既然维南当年曾经和这位虚空中的存在一起旅行，那么应该就不会是某个魔王的灵魂。
但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这里会不会被某个灵魂夺走了？或者原主人放弃了原本的领地之后诞生了新的邪恶……？
一切的猜想都没有用处，唯独需要行动来验证真相。
于是麦那斯用他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向被运动中的大大小小碎石的中心致以问候。
“百年以前龙火的余烬已经重燃，迟暮的英雄再度踏上旧日的道路——”他回忆着那张卷轴上面的句子所组成的诗篇，试着用古老的恶魔语将它表达出来，“——我奉卷轴上的约定北上来此地，但求一使驽马可胜龙骧之宝物。”
脚下的平台再度开始颤抖。是得到了回应？抑或是对方受到了激怒？他不知道，只是等待着属于他的命运。
““你是……维南让你来的……””
终于，一个伟大的存在逐渐从虚空风暴中向他展现出自己富有伟力的身躯。淡紫色的身躯中满溢着能量，甚至溢出的部份已经在祂的身躯旁形成了能量风暴。
““……巨龙？我可以满足你。但是……””
““你需要，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