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发生在麦那斯和莱特刚刚回到王城的那一天的事情了。

被“赶出来”的老者佝偻着腰背慢慢走出幽深而安静的小巷。

阳光很好,但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浮生偷得半日闲,而他居然因此陷入了迷惘。

他不知道在久远以前的那一天,当他将钥匙交给新住户,拖着自己的家当最后一次离开自己曾经的家时,阳光是否也是这样灿烂。

很多事情已经离他远去,在他遥远记忆里面的那个勉强算得上是“故乡”的地方也早已经在那些岁月里面模糊不清甚至不剩下一点痕迹。

繁华的声音慢慢传来,刻在他的记忆里面的那些血腥的痕迹和尚冒着烟火的断壁残垣已经被崭新的街道和喧闹的人群所取代。他慢慢走在这里,慢慢地融入人群。

人们笑着,交谈着,缓缓地行走着或者是急匆匆地赶向他们要去的地方。

而我呢?我要去的地方是哪里?麦那斯这样想道。

一个小贼从他的身边跑过,像是不经意地在和他撞上时从他腰间摸走了他的荷包,甚至在发现荷包里面的金币之后,在他遁入阴暗的角落之前对老者做了个鬼脸。

他趔趄了一下,幸而人潮足够紧密,他才能够撞到别人身上而没有摔倒。

向被撞到的人道歉之后,他没有去试图寻找那个小贼,只是继续随便走着。并不是他变得这样宽容……只是现在的他有一点茫然。

用一种不同的方式,他来到了这里。原本他打算在这里停下,但是这里真的是他应该停下来的地方吗?

他想起了那个跟他有着短短的半年的师徒之分的少女,琳。

“旅行的意义……”

这些东西他不是很清楚,就算到了现在,也只是觉得朦朦胧胧地只有一个轮廓。在他冗长又短暂的的大半生里,他从未寻找过什么“意义”,只觉得那些东西是王者穷兵黩武的借口,然后成为了无聊的吟游诗人和失意的贵族们的多愁善感。

零说放火焚烧森林并非他的本意,而是教皇的旨意……但是在那样的火灾里面不可能有人幸存下来。

他的思绪一下子中断了。

他见过很多人,也见过他们的死去。在这片并不算和平的大陆上,生命如同日出之后的露水一样以一种飞快,轻易而必然的方式消逝。

想要守护乱世中的生命,其难度无异于守护草叶上面的那片日出后的露水。

除非给这个世界带来和平。那样的难度更大,无异于阻止日出。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那种能够有这样伟大而高尚的目标的人,但是想到这件事情让他感觉到自己其实相当无力。他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不管是发生了的,还是没有发生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有一点和别人不同的力量的普通人,但是不是神明,甚至在某些情况下他要比一般的普通人还要弱小。一支箭如果能够插进他的心脏,他也只能死去。

去找酒馆吧。也许他需要把这段时间的事情好好整理一下,又或者,是因为他在许久以后第一次诞生了想要喝酒的念头。

他想起来那瓶从威尔的酒馆里面带出来的,现在还放在他的小空间里的好酒。

作为“开门大师”,比起法师的追求速度,术士更加追求空间的稳定性,这种储存魔法就应运而生……这种法术被法师协会研究过,但是目前还是只有麦那斯这种老练术士能够运用自如。

自从离开酒馆以后他就没有喝过酒——若非必要其实他并不太喜欢时时刻刻用酒精去刺激自己的脑袋。

随着人流他已经有点不太清楚自己到了王城的哪个位置。周围的商铺每一家都不同,但是在他的眼里似乎全部都没有什么差别。每个人都走得有些快,那些蓬勃的活力挤得他有些难受。

于是他慢悠悠地问路,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前。

“您回来了。”莱特的面上带着一丝惊讶,“不知老先生有何事……对了,正巧有人托我联系您。”

“……嗯?”

他有些疑惑地接过莱特递来的一个信封,拆开以后拿出一张不大不小地折叠好的羊皮信笺。

有些人确实会把什么契约的魔法阵藏进这种厚重的羊皮纸里面,但是要是他这个术士连这种简单的技俩都看不穿,那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

他用颤颤巍巍的手展开羊皮纸,只看到用墨水书写的简短而娟秀的几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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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那斯先生敬启:

城北酒馆欲与先生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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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向下面的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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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女巫森林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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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森林?什么女巫……

他突然呆住了。某种可能性仿佛暴风雨中划破雨幕的雷霆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他匆匆谢过了莱特,没有多说就拄着手杖回头离开了小巷。

“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一直在沉默中的那被拘束在法杖之中的器灵突然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喋喋不休,然而麦那斯只是试图加快脚步。

——不过就算加快了脚步,他也没能走多快。

“你个傻蛋老东西,哈!荷包拿去给那小屁孩花销,真是大善人!等等,你要干什么……啊哦!”

“……”

当麦那斯到达酒馆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因为没有钱坐马车,他也只能一路步行来到这里,等到赶到的时候也已经有一点腰酸背痛了——失去恶魔力量的补充的他体能明显有所下滑,但是也比之前完全没有补充过的时候好太多……至少不至于因为跪地太久而站不起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中感谢了商业之神一声,然后从那个聒噪的灵魂那里抽取了一点力量让它闭嘴,在稍稍恢复了疲劳的身体之后踏进了酒馆大门。

傍晚的酒馆尚没有多少的人气,但是酒馆的老板娘和伙计们都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为这里晚上的喧嚣和繁华做起准备。

此刻的酒馆里没有什么人,所以他一进去就找到了一个空坐在桌子前面发呆的可疑人物。看到他进来,那位神秘人也向他招了招手。

——搞什么把戏?

他带着一点警惕,稍稍握紧了手中的法杖靠近,却在看到在兜帽的阴影下面的那张脸时呆住了。

“……你是……查尔斯?”

“是的。老先生,”听上去成熟了不少的声音响起,让他在心里开始推测这个少年经历了怎么样的磨砺,“信是我送过去的,卡……不,琳,她想见你一面。”

麦那斯的眉毛不自觉地拧成一团。

他没猜错那封信的来源。他们还活着!但是……为什么?

少年掀开兜帽,彻底露出了他能看出明显的风霜痕迹的那张小麦色的脸庞:“我们已经订好了房间……请跟我来吧。”

麦那斯尚未想到一个结果,然而少年的话让麦那斯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我们”已经定好了房间?

一股熟悉的感觉就这样向着麦那斯袭来,让他放松了一点:尽管他抱着这样多的疑惑,无论如何,他还是那个讨人厌的小子。

于是他跟上去给了少年一个栗爆,无视了少年对于他的突然袭击的惊讶和疑惑……或许还有一些熟悉的抱怨。

“男女授受不亲……你就没有老师教你这个吗?”他随口训斥道,试图找回记忆里他没体验过的“长辈”的感觉,满意地松动了一下用来敲脑袋的那只手,“带路吧,小鬼。”

“……我哪知道他在哪里……说不定你还见过了……”

少年也放下了重逢的尴尬和陌生,口里嘟哝着,带麦那斯走上旅馆的楼梯。

……

“查尔斯!你回来了。”

熟悉的,百灵鸟般的声音在查尔斯敲响门后响起。

“……你的老师,他到了。”

然而在查尔斯轻轻地说完之后,门后的声音一下子停住,随后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麦那斯看了一眼这位自己的名义上的“学生”,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

“……请进来吧。”

宽大到完全不合身的黑袍和面纱完全遮住了她的整张脸,让麦那斯开始思考这位看上去受到过光明神祝福的少女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让教皇要这样专门安排一群人去除掉她。

查尔斯先一步走进去和少女汇报着今天的见闻,很明显这样做已经成为一种日常了;而在后面的麦那斯谨慎地将门合上并且在上面弄了一个法师之眼。

确认基本的安全性没有了问题之后,他转头将目光投向这间房间。

简单的桌椅,前面搁着一个行囊,里面鼓鼓囊囊……麦那斯很熟悉这种套路,一般这种袋子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石头,或者,为了更加逼真一点,一些废矿。这样做只是为了吸引可能入室盗窃的盗贼,是许多携带重要物品的老练旅行者的常用技巧。

麦那斯教过少女这个……但是从来没有见她用过。看起来,两人在旅途中经历的挫折不少。

他将目光转向这位他的徒弟,只见她慢慢掀起和面纱连在一起的兜帽,如同阳光一样的金黄色柔顺长发逸散,露出一张让人惊艳的柔美而年轻的面庞。

虽然上次分别之时见到过少女的样子,但那时的她刚刚解除了诅咒,样子又有大不同。如今重见,就算是麦那斯这样的老木头也被震撼了一下。

“好久不见,老师。”

麦那斯看着露出俏皮笑容,身上却洋溢着遮不住的圣洁气息的少女,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老去。

他们还活着。

确确实实地,活生生地活着。

“……”麦那斯想说些什么,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噎在喉咙里,让他说不出话来。不知怎么,他又想起了两人那天晚上的冒进之举,于是下意识地开口。

“老夫稍后再收拾你。”

初一说完他就感觉这话不对劲,于是他看向自己的弟子,发现她的神色古怪,像是在憋笑。

其实这家伙也没有什么变化,除了看上去成熟了一点。

麦那斯无奈叹气:“给老夫说一下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吧。”

……

“……这一路辛苦了。”

麦那斯并不是变得矫情了,而是普通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在大火燃起之后,多亏了那张消耗了一半的传送卷轴,二人成功离开了森林。后来卡洛琳隐藏身份和查尔斯二人以冒险者的身份活动赚取旅费,并最终在铁锚镇出海,算是以麦那斯原本规划的方式到达了封建王国。

个中辛苦二人并没有细说,但是老术士明白第一次独立的旅行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说起来……”麦那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也该告诉为师你的名字了吧。”

“那么,请容许我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女孩听到这话,有些顽皮地笑了,从椅子上起身向老者行了个有模有样的贵族礼,“在下卡洛琳,见过麦那斯.唱魔者先生。”

唱魔者?

老术士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个称号。他忽然觉得嘴里有点干涩。

“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老夫的身份?”

看着眉头紧皱的老术士,琳——不,卡洛琳噗嗤一声笑了,笑得很开心。

“您还是那么紧张,老师。”少女看出了老法师的怀疑,解释道,“名叫麦那斯的强大术士……您的身份对于神明早就算不得是什么机密了。”

老术士愣了一下。神明?她的意思是……

“没错,”少女仿佛有从表情里面读出来话语的能力,她轻轻点头,“我其实是光明教的圣女……”

麦那斯只感觉一道雷霆击中了他。

——圣女!这怎么可能?教皇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淡定了,只觉得在走动里消耗的精力被一下子激发了出来:“你……为师教过你,不可口出诳语。”

然而卡洛琳摇头。

“不,老师,我就是……”

“你不是。”

麦那斯的语气突然从未有过地严厉了起来,粗暴地打断了卡洛琳的话,让二人吓了一跳。

他没有理二人,干瘦的手掌拍在自己的单眼上面,随即魔法阵亮起:他在用法师之眼探知外面的动静。

良久,他松开手,气息变得有点虚弱和急促——很明显消耗的法力在他没有使用术士力量的情况下还是太多了。

但同时他的神情中也多了一丝放松。他看向二人,继续说道:

“你什么都不是。现在,快离开这个国家,在战争开始之前。为师会帮你们拖延时间……”

战争是残酷的。光明教的圣女,将会是最好的人质。如果麦那斯愿意,或许他能用更方便的方式来解决战争——甚至不需要和敌人兵戎相见。

但是他并不是那种为了天下可以牺牲自己的利益的人。

更别提把自己的弟子放上两国战争谈判台,作为互相比较利弊的一枚筹码。一旦被放到谈判台上面,不管宗教国内对这位圣女持以什么态度,是否真的想要除掉她,卡洛琳都必将成为牺牲品。

作为老师他不能够改变这位本该被万众瞩目和呵护的圣女的可悲命运,只有想办法把他们送出去……

“你们太冲动了……太冲动了。你们这是在把自己送进狼窝!”他又想起了两个人闯进森林的事情,不自禁地感到恼火起来,“能不能稍微思考一下再行事?”

说罢,他看向两个年轻人,却发现他们正呆呆地看向自己,而后又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麦那斯正要继续说下去,却听到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老师……”笑得花枝乱颤的卡洛琳发现自己的老师似乎有点面色发黑,赶紧忍住笑擦了擦眼角渗出来的泪珠,解释道,“对不起……但是其实,我们已经见过路瑟四世国王了。”

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就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失态的老师,而麦那斯其实并不喜欢自称“为师”。

麦那斯显然不能理解少女为何发笑,然而他的脸上显露出来惊愕之色,看上去有着很多的疑问。

于是查尔斯补充道:“我们见过了路瑟王……我们跟他提出了我们的计划——一个关于和平的计划,但是被否决了。他说他没办法达成和平,不过他可以在战时庇护我们。不过考虑可能有教会的部份眼线藏在国内,我们还是需要尽量低调行事。”

“关于和平?”

老术士的川字纹皱得更加深了。

路瑟四世。他让莱特出手把自己救出来,让自己重操旧业,说明他已经决定用大规模的冲突中巨大的靡费来迫使宗教国最后不得不停战——也就是选择了战争。但是看上去这位逐渐变得年迈的王者本性并没有多少的改变。

“是的。”在麦那斯沉思之时,少女接过了话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教会的人要想办法除掉我……但是据我从预知梦得到的消息,现在教皇国里面只有主教在独领大权。”

她收回刚才显露出来的轻浮的神情,认真地看着她的这位老师:

“而按照神谕,教皇不在教会的期间,我拥有在教会中高于一切其他信徒的权力,包括主教。”

麦那斯此刻也冷静了下来,找了张椅子坐下。

“所以你打算让国王支持你成为代行教皇,条件是达成两个国家的和平?”他紧皱眉头,神色担忧,“你……如果可以,你真的做好准备了?神谕竟然让你来此寻找找老夫,这绝不正常。”

他的手上确实有一枚来自柔风之乡的筹码。如果两者相加,兴许可以想办法达成他们所说的和平。

国王并不知道他和这位圣女的师徒关系。如果国王还像以前一样仁慈但软弱……如果他能够以圣女的老师的身份来担保,这件事情可行。

欲戴王冠,必成其重。他不知道少女在怎么样的环境下长大,也不知道她的觉悟做到了哪一步。

“是的。”少女的双眼直视着这位名义上的老师,麦那斯仿佛能从她的身上看到属于光明神教义中的神圣和慈悲。“我已经做好觉悟……我会拯救教会。”

她看向一旁正不知道该做什么,擦拭着麦那斯赠给他的匕首的少年,露出了平静的笑容——麦那斯敢打赌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这位便宜徒弟可以做得出来这种表情:“但是我需要帮助。神明不一定可信,但查尔斯会帮我……”

麦那斯看向那只向自己伸出的白嫩手掌,试图从它的主人的眼中找到一点迷茫,如果有,他会想办法掩护两人离开这个即将被卷入战争的国家。

然而没有。他只能看到坚定……这种坚定,让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位圣骑士老对手。

“——不过我们的力量还不够。我需要您的帮助,麦那斯先生……”说着,她忽然用力地摇头,“……不,老师。”

“——您,愿意帮助我吗?”

……

夜色渐起,酒馆亮起了炫目的大灯,颇有旅人镇那些向客人们献媚的酒馆之风。酒客大声喧哗着,涌入这间在首都中排得上号的大酒馆。他们大声交谈着,互相碰杯,男女的界限在这里被淡化,男佣兵和女冒险者混在一起勾肩搭背,不顾溅出来的酒花弄湿了头发和护甲,口中吐出来最粗俗的野话和笑话。

在这里面有一个格格不入的酒客。他就坐在那里自己一个人闷头喝酒……还是自己带的酒。

一般来说这样的专门来酒馆里面蹭位置的酒客会从大门被丢出去,但是现在酒馆里面人满为患的情况下,忙不过来的侍者也注意不到这样一两个角落里的酒客。

他的老朋友威尔送给他的酒确实不错。足够烈,可以刺激他已经开始有一点退化的感官。足够香,让他回忆起那些以前的日子……回味悠长。

他喜欢喝酒。天地很大,而人很小;而喝酒让他觉得天地很小,人很大。

人当然没有办法大于天地……所以他越是往后,越少喝酒。今晚,他只是想喝一杯能喝得醉人的酒,然后第二天重新开始。

是的。重新开始……试着放下自己的过去。

他想要达成和平,而国王叫他来这里是为了协助他的战争。

和平,和平。他反复嘟哝着这个词,然后仰头灌酒。那不过是日出前的露水,而他现在想要把月亮留在黎明之前。

为什么他要想办法去维持这个和平?

他觉得是因为这是委托,是众人希望他达成的愿望。是那位骑士的愿望,是那位老国王曾经的愿望,是老精灵维南的愿望……是他身份不凡的弟子,和诅咒他的那位光明神的愿望。

为了这些愿望……

一位长相普普通通的男子在他的面前坐下。麦那斯在酒意之下微微模糊的双眼抬起来,只感觉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

"……你是谁?"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脸上带着笑容,向他展示手中空空的大酒杯。

“老前辈请我喝一杯可好?”

麦那斯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举起酒壶,把剩下的酒倒一半给他,剩下的一半给自己添满,然后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面容模糊的男人。

“感谢……好酒。”这位酒客先是嗅了一下酒香,然后双眼一亮,向他举杯。“——这一杯敬王国的和平。”

“……这一杯敬日出前的露水。”

麦那斯犹豫了片刻,还是嘟哝着向他举杯。

男人笑了,笑得很开心。

“嗬嗬嗬……好,敬黎明前的月亮。”

闻言,他抬头看向这个全身透着古怪的家伙,却只看见一个被喝空的酒杯搁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而男子却不知所踪。

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他摇摇头,从拥挤的人群里挤挤出去了。

早秋的夜晚开始变凉,冷风吹在他的身上让他稍微清醒了点。

那个热闹的世界在他身后被撕裂,仅一门之隔。一边是灯红酒绿,一边是冷清的街道。

酒馆的灯火从背后投下来,把他的影子拉长,然后在对面的砖墙上折断立起。

就好像他的背后是虚幻,而眼前是现实。

或许,那些人所守护的就是这些……是五光十色的精彩世界,也有这日落后平静的冷清街道。

而他?

给人生找一点新的意义也不错。

他稍显佝偻的背影在月光下逐渐远去。许久,一道阴影从墙壁底下的影子里面分离出来,赫然是刚才那个向老人讨酒喝的男子。

“神大人终究还是不择手段了。而我的弟子……和你的弟子吗。呵,查尔斯那小子这次可真是占了大便宜了。”他对着麦那斯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着,“你也不可惜?……对了,你连自己都不可惜。明明有那样的一身法力……不懂你。”

说完,他笑了笑,身影也化作一道黑烟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