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的人不少。”
声音从对面传来。麦那斯从短暂的回忆里离开,看向全副武装的圣骑士。战场上的风卷着黄沙和刀剑相击的讯息一同拂过这个麦那斯精心挑选的能够俯瞰战局的制高点。
他摇头:“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不应该独统一军。如果主教还有实权的话……
“我奉命阻止你,老家伙。”零露出笑容,闪烁着光芒的圣剑指向老法师,“各有其主,各行其是。”
“……教皇那家伙,果然还是老糊涂了。”
他嘲讽道:“你们不想要和平,想要战争?”
“这是教皇大人留下的计划。审判骑士不奉命于神,而奉命于教皇。”
零美丽如同带刺玫瑰的笑容收敛起来,只剩下和圣剑一样闪烁的冷芒。
老术士笑了。
“你还是这样坦诚……老朋友。”他第一次使用“朋友”这个词来形容他的对手——然而在他举目无亲时,能够为他敛尸的居然只有面前的这位。
他已经留好了后手。如果他死在这里,查尔斯将带圣女乘坐已经从柔风之乡送达的飞行器迅速南下,以宗教国的圣女的名义对法师协会开战。
这样会让两个王国,直至整片大陆逐渐被卷进战火之中……但是在这场巨大冲突之中获得喘息之机的王国,会是最后一个失去和平的国家。
他并没有对那位仁慈的王说他的这个第二计划。路瑟四世不愿见到纷争,而麦那斯这位与他相比相形见绌的老臣也不愿意去伤他的心。
“口出狂言……你在企图得到我的再一次宽恕?”
“不。那我会想个办法……给你换一个效忠的目标。”
对话戛然而止。
精灵闭上双眼,而麦那斯静静地等待。她身上释放出的杀意在逐渐收敛起来,看上去就好像是在一点点收回敌意。但是熟悉她的战斗方式的麦那斯知道,面前这位老练而可怕的战士正在逐渐将自己铸成一柄没有情感的利剑。
麦那斯不言,他也闭上双眼,在感受着自己身体里隐藏着的力量。
在面对你的对手时,你最好活动开身体……
双方同时睁眼。
麦那斯浑身紫芒一闪,双手按住法杖插在地上。漆黑的烟雾从他开始扩散开来遮蔽了一大片的战场,两人的身形渐渐模糊。
昏暗的环境,对有恶魔视觉的术士来说是如虎添翼。然而圣骑士矫健的身姿却没有丝毫犹豫,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着目标直直弹出。
剑芒一闪,法杖抡动。
寒芒与火星在昏暗中划过。
金铁交击的刺耳摩擦声响起,麦那斯却用旋转着的权杖将势不可挡的攻击化为可因势利导的水流。
而那被引导向他身后的冰河之光在短时间内再度凝聚,化作锋利的冰锥。细微的火花光芒之下,骑士的鎏金的眼瞳和术士微微隆起的双臂一闪而逝。
“不会吧,老东西,你真打算拿我来挡这把剑!我崩了一个小角……你这个恶魔!你没有心!”
聒噪的声音在麦那斯的脑海中响起,他却完全当作耳边风。
将对他袭来的,是更加危险的斩击,或者是刺击。
他不能留手——这里的“不留手”却不是指他们中的某一方在顷刻间爆发出自己拥有的所有力量,而是指最大化地开动自己的头脑或者是经验和直觉,判断出对手的下一招需要出自己的几成力来抵挡。
虽然他已经时日无多,但是生死之间他肯定还是愿意选择苟存。
因此他不能不为此将自己的大脑运转到极限。
法力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在他的骨血中涓涓流动。他握着法杖的手向后眼扬起,另一只手则探向前方,闪着微光的半透明的飞弹从虚空中钻出,微微照亮弥漫的黑暗。
风声嗖嗖,飞弹快速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没有击中……虽然他本来也不觉得这样的攻击能够命中。
在他暂时拥有了夜视的双眼里,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他的眼前飞快地闪过。
——是机会。
当机立断地一挥手,法力迅速编织成魔法阵,又在泛起在重击下迅速裂开的冰面一样的裂纹后迅速裂开破碎,法力的光芒从那里喷薄而出。
不同于和女巫战斗的时候的奥术射线,这道光束集中而迅速,如同精灵游侠的贯穿之箭般迅速而精准。
麦那斯全身泛着紫色的光晕,双眼里也溢出蓝色的法力光芒。
“甜美的味道,朋友!”法杖里面的那个灵魂发出喜悦的叫声,刚才因为和圣剑交锋而产生的那一个小角也自动愈合了。
大量的生命能量不知道从哪里一路向着他的身体涌动,被他节制地转化为驱动法术的法力——在缺乏保护的情况下,任何过量的转化跟对恶魔法术的滥用一样只会折损他的寿命,让他的身体发生异变,成为怪谈里面的那种“山羊人”。
他双目怒睁,须发偾张,手中的魔法阵和锐利的射线一同随着他的迅速转动在他的身侧转过一圈。
之前释放的阴影如同虚设,但是他已经顾不到这些了。因为那位骑士的身上也光芒大放,她的空手中此刻正格着一面圣光铸成的圆盾,而术士放出的奥术射线冲击如影随形,叫人看不真切是盾牌挡住了射线还是射线追上了盾牌,或者两者兼有。
麦那斯此刻没有心情去探讨那种问题。他只感到那种反射的压力一松,零已经脱离了他的压制。
她在快速接近。干瘦的双手按住法杖,冲击波以老迈的术士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释放出去,黑雾被短暂地吹开之后迅速合拢,掩盖住一时露出来的麦那斯的身影。
环顾四周,他却不见了对手的踪迹。
在背后。
恶魔化的痕迹在他的身上迅速出现。一般的恶魔化肯定没有这么快……他只是在做好恶魔化的施法之后将那些力量压制在身体里面,在必要的时候释放出来。
他的肌肉在眨眼间隆起,紫色的魔纹在他的身上重叠在那些被圣光灼烧出来的烙印上面,就好像那些黯淡的伤痕被瞬间点亮。
他怒吼一声,手臂青筋暴起,力量在魔纹里面流淌。
火星飞溅,光芒涌动,闪烁着刺眼辉光的圣剑拖着一条彗星一样的尾巴袭来,被带着紫色流火的法杖格住。木制的法杖结构像是回忆起了它曾经在某处的森林里扎根生长的那些年月,开始野性地生长出盘根错节的木质结构,如同大海里面的八爪海怪,向它们的猎物——那把袭来的长剑——伸展出强而有力的触须。而剑身上附着的圣光如同消融冰雪的烈日般炽热,将那些疯狂涌上来的扭曲木芽融化成一道道黑气。
一消一张不过眨眼功夫,两柄武器相互钳住,圣光并未能在长杖上造成缺口,生出棘刺的手杖也不再生长,只是上面显现出来一条条搏动着的充斥着生命力量的脉络。
半恶魔化的老术士双臂青筋迸发,而圣骑士的身上光芒涌动。
僵持的局面只是持续了一会。两人如同有默契一般快速分开,然后又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闪向对方。在混杂着扬起的滚滚沙尘的黑雾中,两把武器相互交击,摩擦中时不时迸发出闪烁的火星。铛铛的碰撞声响起得愈来愈快,不时伴随着女骑士的怒喝和术士的咆哮。
虽然双方的实力大致相近,但是半恶魔化的麦那斯还是和火力全开的圣骑士有一点差距。
以往不是这样的。他敏锐的战斗嗅觉很快察觉到问题。
然后他在交锋中注意自己的身体,竟然发现一道道封印的力量在交锋中侵入,将他的恶魔化在不经意中压制。
那是什么?新学的招式?
被恶魔化变得有些狂躁的头脑中,对对手的熟悉中突然出现的变数让他一时乱了气息。而骑士的圣剑趁机袭来,他只能怒吼一声喷出一口魔火将那道闪烁圣光的身影吹开。
身影被炽烈的火焰裹挟着向地面砸下,卷起浓密的烟雾。
烟雾逐渐散去,露出圣骑士有点狼狈的身影。如炉火般柔和的光在她的身上律动,飞快地治愈着她的烧伤。而麦那斯的情况更加糟糕,他喘着粗气,身上的魔纹也微微暗淡——那一口火焰对他的消耗显然相当的大。
他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如果他刚才的反应再慢一点,现在他的脑袋已经开瓢。
“你刚才想要说的话我会当作遗言听进去的。”
“你很明显没打算留给我说出遗言的机会。”
恶魔喘息着开口,他身上紫色的光芒涌动,试图拖延时间来让自己得以恢复。
但是圣骑士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身上用于治愈的圣光流向冷冽的长剑,在上面凝聚出近乎于实体的加长刀锋。
尽管她的骨头也断了几根,但她并不打算继续治疗了。
麦那斯在战场中描绘了一个巨大的法阵,用正在战斗的双方的鲜血来供给自己恶魔化的能量。在这种加持下他不太可能会有能量用尽的一刻……但,虽然术士这一群体极度神秘而且它内部的传承大多数不为人知,不过所有高阶职业者都知道人体对于能量的容纳是有限度的,除非接受能量者已经有不再作为人类的觉悟。
很明显这个术士不想变成那样,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理由。零想要战胜他,只需要在他恢复起来之前彻底击败他。
在对阵骑士长莱特时使用的那一招再现。
然而不同于那时的缓缓加速这样的迷惑性手段,圣剑一上来就化为最为凌厉的攻势,比起缓缓绞杀弱小猎物的巨蟒,它更像是面对势均力敌者时突然暴起的毒蛇。
麦那斯感觉手中武器被缠住,果断地在身体被触及之前弃掉了手杖,手上弹出锋利的指甲,向圣骑士挥去。
圣剑和恶魔的利爪飞快地碰撞,一道道劲风和利芒不断撕裂黑雾制造的黑暗。
呲的一声,恶魔交叉的双爪和圣剑钳在一起。隔着淡淡的雾气,圣骑士爆发出圣辉的双瞳对上了那双燃烧着火焰的魔眼。
魔眼中红芒一闪。
“你……何必……”
低沉,带着回响的声音有些吃力地传来。精灵一不注意,注意力居然被那双眼睛吸引进去,放慢了攻势。
直到破风声呼呼作响,她才反应过来用剑勉力将爪子拨开。
“——休想蛊惑我!”
零大喝一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强大的压力之下麦那斯节节败退,身上发亮的魔纹冒出黑烟,明灭不定。随之而来的,是他的身体为了补充能量而引发的恶魔化自然加剧。
他的样子越发狰狞了,野性在挤压着他的理智,带给他强烈的危机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被他的本能所接管,这反而给了他冷静思考的机会。事实上,他从那个女巫那里学到的东西不只是巨大的能量转化法阵……
他必须抓住机会。哪怕需要牺牲一些东西……
对了,牺牲。他已经开始重新习惯这个词了。必要的牺牲。
——但是到底,哪些牺牲能称得上是“必要的”?
战斗的嘈杂再次进入他的听觉。清明之色从他眼中一闪而过,已经比一开始膨胀了一圈的身体迅速缩小,魔纹黯淡,利爪收回。
骑士的攻势一下无法收回,去势不减的圣剑划过,剑尖直接削掉了麦那斯的左手无名指和半截小指,划开他的右胸,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但是这也让她进入了麦那斯的“攻击范围”之内。
“““停下!”””
他压抑着疯狂的喉咙中发出震颤而回响的声音,穿透圣骑士的耳膜,竟然让她露出一丝挣扎之色。
机会来了。
“刚才那下是第二招。接下来……是第三招。”
鲜血从他的胸口流淌而下,竟然开始蒸发。空气开始升温,黑色的雾气开始转紫。剩余的左手三指和右手五指在空中快速舞动,形成复杂的魔法阵。
圣骑士坚定的意志当然不允许零被这种方式影响多久。但就在短短的几秒中,法阵已经完全成型。
麦那斯露出强烈痛苦的脸上撕裂出来一个笑容,然后双手转动,法术启动。
“唔——”
之前的每一丝黑雾,全数转化成高温的恶魔之焰。
精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被高温的烈火所吞噬。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和身上的盔甲一起开始融化,意识在炽热中逐渐模糊。
圣光还在保护着她的身体,但那只能让她不成为一具焦尸。
“……到头来,还是……没有给我说遗言的机会……”她喃喃地说着,“……你赢了……”
“……这可是你说的。”
她在朦朦胧胧中听到老术士恶魔化后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还有似乎是从远方天空传来的隆隆轰鸣,只感觉到什么东西包裹住了她,随后意识远去。
“……也许我应该让你就此死去……呵。”
战场上的腥风很合时宜地穿过。烟雾散去,露出一个宽大的背影。原本青灰色的恶魔皮肤变成了焦黑,上面的魔纹基本已经完全暗淡下去,却在身上重新开始涌动的紫色光芒下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麦那斯挺直弓起的脊背,将怀里和恶魔化的身体相比相当娇小的精灵松开放在地面上,卸下她身上因为高温的融化已经有点变形的铠甲。
才尝试起身解除恶魔化,一阵虚弱感就开始在他的脑子和肌体里盘旋。
“啧,麻烦。”
他知道:自己在恢复一会之前,是无法离开这里了。幸而按照计算,他还有不少的时间。
“——得了。既然这样,你就在这里歇一会吧。”既然要等待体力的恢复,麦那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摸了摸脑袋上的长角,瞥向这位难得“老实”一回的宿敌。
这是麦那斯第一次有机会去好好打量这位想要取他的性命的危险人物的长相。
她的额头渗出细汗。护额头盔被拿开,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麦那斯注意到,零的长发和卡洛琳的金黄色不太一样,是更为柔和的淡金色;而从长发中穿出来的微微颤动的精灵尖耳,和苍白的脸色让她看上去具有让人怜惜的美感。
毫无疑问,这位圣骑士继承了精灵族一贯的美丽容貌。然而属于精灵一族的精致美感在平日被这位惩戒骑士的锐气遮掩住大半,基本上只给人以“危险”的感觉。
就像一柄宝剑。一柄剑的美永远不会被剑下苦苦支撑的对手欣赏,直到被摆上卸甲归田的主人的陈列架,或者被征收之后装点上华丽的饰品作为仪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一些旧日的影像忽然在他的眼前闪过。从出生开始,从他的父母从离开之后再没有回来开始,从他亲眼看到自己效忠的王被自己信任的大儿子为了恶魔的承诺杀死开始,从封印者的战斗被否定而被全大陆通缉开始……
“……他们在互相利用。我想要利用他们,而他们也想要利用我。”他把伸出利爪的双手搭在膝盖上,喃喃自语道,“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那位少女,卡洛琳告诉他的一个新名词。
——在他人生的下半程的此刻,回想自己前半生的厮杀和冒险,还有那些互相算计,竟然觉得毫无意义。
他于是看向那位为了杀死他而活着的圣骑士。
你追求的意义,就是杀死我吗?
那么,我已经胜利了,你又会怎样呢?
“——呃!”
在无意识间,麦那斯的手伸向了零苍白的面颊,而似乎是她身上佩戴着的什么驱邪护符,让他尝到了突如其来的灼痛。
他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仿佛刚刚才意识到自己所处何地。
这里,战场上的一角,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正在进行的战斗似乎与这里遥不可及,两军的最高指挥官在这里一个昏迷不醒,一个瘫坐在地上,好似滑稽剧的现场。
仿佛两条从大海中被浪潮抛上岸的奄奄一息的鱼,前一刻或许还在互相为了争夺食物而生死搏杀。
这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世界上的一切纷争都在此刻停下,包括两国的宿怨,那些仇恨,那些野心……
紫色的光芒停止涌动。力量重回他的身体。充盈的感觉,吹散了他的遐思。
重新获得血食的恶魔化的躯体发出欣喜的呼声,每一个重新活跃起来的细胞都躁动着,试图开始影响他的大脑,催促着他向非人的方向变化。
于是将在恶魔化前解开的上衣合上,解除了恶魔化。
精壮的肌肉萎缩下去,黑色的须发重新染上雪白。
熟悉的虚弱感重回肉体,他把掉在一边的法杖捡起来拄在地上,两手尽力抓握住杖身,颤抖着起身。
“……也许,我们两个都该歇一会了。”
他又看了一眼两眼紧闭的零,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左手。
那些伤口已经在高温和恶魔化身体的强大恢复能力下完全封住,干结而紧致,带有一点烧焦的痕迹。
看起来再也没有办法恢复了……他尝试了一下用力,见到那两根残缺的手指头只是颤抖着应付般地抽动了几下之后,再摸了一下面颊,在那里摸出一条长长的疤痕,于是脸上露出苦笑。
“该走了。”
他自语道,正打算将零搬上自己的马背,却意识到自己已经解除了恶魔化。
于是他只能命令战马侧躺下,咬紧牙关将零拖动。
“——老头,我觉得你真的是有点老糊涂了。”
“……闭嘴。”
“——你不会对这个小姑娘有意思吧,真是老牛……”
“……她不比老夫小多少。还有,闭嘴。”
麦那斯一边喘着粗气同突然开始出声的器灵斗嘴,一边看着终于被搬到马背上的零,用力擦了一把汗。
有意思?别开玩笑了。
他摇摇头,命令战马起身然后拎起法杖翻身上马,缓缓向着战场的方向前进。
“首领已经倒下……是时候去让他们停下了。”
……
“——!”
“别动,你需要静养。”
从一张柔软的床上一下子醒过来的圣骑士第一眼就看见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说到底你还是赚了。老夫留了这么多疤……”
麦那斯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只是脸上多出了一道长长的无法消去的伤疤,而左手也少了一根无名指和一截小指。
“……我现在是在哪里?”
她察觉到自己非常虚弱——不管是身体还是声音。
“王城。”老者双手支撑着膝盖站起来,然后展开双臂,“惊喜吗?你已经成功‘潜入’了敌方的核心地带!”
她看着老头脸上露出的得意的笑容,不禁在一瞬间产生了一点窝火的感觉。
不过麦那斯当然有资格得意。
战争已经结束了。随着柔风之乡的机动部队的突然到达,战场的局势被完全扭转。麦那斯依旧记得那些强大的能够称之为“战争机器”的飞行器的强大。装着炼金炸弹的飞行器从空中掠过,向敌方的阵地投下一枚又一枚绽放的死亡。
当时的麦那斯呆呆地站立在崩溃的阵列之前,思考着……思考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何意义”。
在这之后,宗教国里面传来了主教在被集体宣示为叛徒的消息后失踪的消息。大军停止调动,卡洛琳成为了宗教国目前唯一掌握着决定权的人。
“我说过,你赢了。”她淡淡地说道,“你应该杀死我。”
“你错了,老夫也不想留你,嗯,没错。留下你是为了……”麦那斯的心情显然不错。他坐回椅子上,转头向外拍了拍手,“……唔,我的弟子。进来吧,年轻人们!”
零有点吃力地看向门口,突然开始想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医馆了。
随后简洁却干净的房间门被打开,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快步进来的少女。
麦那斯又站起来,让开了位置。于是少女坐在了她的床边,金色的流苏垂到她的床边,身后是一个不认识的跟班。
“圣女大人……我……”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在结果上来看,是她在设套试图谋杀这位圣女。
她明白麦那斯要跟她说的话是什么了。她确实只效忠“教皇”,但不是那个在北方的远征中的教皇本人。如果圣女能够执行教会的程序成为代理教皇,零就必须忠于她。
“零大人。”然而圣女只是握住了她被被子覆盖的手,“我明白你的忠诚——事实上,老师说我可以信任你。”
圣骑士看向那张年轻美丽的面庞,那上面洋溢着让人不自主地想要去信任的光芒。
“零。我可以相信你吗?”
精灵用余光看向在进来的两个人后面的老法师,看见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显然是在准备魔法,打算在她拒绝的时候下手。
于是她笑了。不是那种有点病态的挑衅笑容,而是普普通通的微笑。虽然她一向僵硬的脸很难做出这种自然的表情,但是麦那斯还是有些惊讶地看到了这位老对手有点生硬的笑脸。
“是。请原谅在下无法执礼以待……吾愿为汝之圣剑,圣女——不,代理教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