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醒
純白色的夢境內沒有一絲聲響。
周圍有些舒適過了頭。
好像已經沒有如此放鬆。
柔軟的被褥包覆著身體。
床單的質感滑滑嫩嫩的。
氣溫舒適沒有任何蚊蟲亦沒有任何的蟲鳴鳥叫。
能夠滿足如此舒適的條件應該是只有一種狀況了。
那就是開滿強力空調下鑽進厚重的被窩裡的高級旅館感覺。
就好像喝醉了一般沉醉在雲的另一端。
然而隨著意識逐漸上浮。
思緒似乎開始清醒。
一些記憶似乎被帶入了這個平台。
運作中的腦袋正在將這些雜事重新整理。
一齣由大腦編織的戲劇正在向意識的空間中展開。
然而夢的一旁似乎是一處裂痕。
這個裂痕之清晰。
不經使人猶疑。
究竟是用看見的呢。
還是用想像出來的。
為何在夢中會有一道黑色的裂縫。
就仿佛最近所經歷的一切。
一定是對於絕望與深…淵…
的…
記憶…
被
帶
入
夢
裡
的
緣
故
為何四周開始變得黑暗無比?
恐懼的情緒好像開始醞釀。
就像一台無法剎車的高速火車直奔而來。
大量的疑問瞬間充斥在腦中。
為什麼這麼黑?
人都到哪去了?
那到底是甚麼?
疑問是令人恐懼的。
惶恐還有閃爍的黑暗似乎再把自己拖進泥地般的深淵。
在夢的外面似乎有個東西正在敲打自己、摳刮自己、試圖觸摸自己。
不要…
……
夢的外面…
…
不就是現實嗎?
不對…
似乎並不是現實。
而是,夢境之外。
自己的意識之外。
一個以現實為背景的空殼世界。
彷彿自己能夠親眼看見一般。
自己的雙腳。
自己的雙手。
床。
棉被。
延伸出去的空間。
沒有實體的殼層。
似乎被刮下了一個黑色的記號。
沒有實體混亂閃爍的生物正在摳刮自己。
生物?
像影子一樣的物體,正在閃爍抽蓄扭動。
細長。
尖銳。
宛如節肢動物一樣。
宛如長臂猿一樣。
渾沌的形狀。
壓力似乎越來越大了。
快要使自己無法喘息。
別過來!
不要!
هـ
一個詭異的印記清晰的印在了腦海之中、夢境之中同時向四周延伸。
「呼!哈…哈…」
左手用力地抓著被褥。
左腳歪成L型、另一隻腳已經外掛到了床外。
雙眼圓睜,呼喝的喘息驚醒。
額頭與肩膀後被皆被冷汗浸濕。
四周是散亂一地的藥品鐵盤與擔架。
眼前的是晃眼的白炙長燈。
正在左右的晃動。
至於為什麼會如此劇烈的晃動。
似乎是因為上方一部份的鋼條已經斷裂了。
只剩下電線扯住燈管與燈罩。
這個劇烈的光線變化似乎與剛剛的夢境有關。
也許是光線影響了剛才的夢境。
「搞甚麼阿…」
不愉快的夢境似乎讓自己有些惱怒。
看向周圍似乎有些凌亂。
「這裡是…哪…醫院…?」
「!」
「蘇菲!」
環顧四周,不見少女的影子。
趕緊爬下了床拔掉手中的滴管。
隨著貼片與輸管被拔除機器亮起了紅燈發出了嗶嗶嗶的警告聲。
赤腳踢開一地的雜物。
衝出了病房環顧四周。
冰冷的地板與酖薄的衣服開始將理智拉回現實。
「夢嗎?」
「不!」
「如果這不是現實,甚麼才是現實?」
抓緊了左手臂看了手掌。
腦袋開始運轉。
記憶也隨之被瀏覽確認過了一輪。
盲目的搜尋附近的空病房顯然無法確認少女的位置。
自己究竟是甚麼才如此拼命回到了這裡。
不能忘記。
絕對不能忘記。
再次抓緊了左臂。
陷入肌肉內的指尖明確地給自己帶來了感覺。
活著的感覺。
沿著指標衝下了樓層。
看向窗外似乎已是傍晚入夜。
生理時鐘似乎有些古怪。
自從在兩地來回後似乎有甚麼不對勁。
完全無法說上的不對勁…
醫院內的強力空調似乎使的呼吸有些乾燥。
體力的透支與剛睡醒的肌肉使得雙腳更難靈活運用。
是思緒嗎?
總覺得,變得更加頓感了。
反應似乎更加遲鈍了。
聯想能力…下降了…?
上次回過神來並沒有這種感覺。
來回後才越發的明顯。
似乎是一種壓抑的感覺。
不愉快的感覺…
就像是一個人長時間進入水里後再度上岸一般的疲倦感。
而這種概念應用到腦子運轉之上。
重力?
或許。
但應該還有…
有甚麼不對勁…
免強奔跑著抵達了一樓的櫃台。
終於看見了一個久違的正常人。
「啊啊…&(…不對」
「你…你好。」
「阿,您好。有甚麼需要幫忙的嗎?」
「我找蘇…!」
「請問最近有誰入住急診病房嗎?」
「我…我…」
「請問是家屬嗎?可以的話麻煩出示你的身份證或相關證明,還有病患姓名。」
「…」
「不…抱歉。沒事了。」
「好…好的。」
在櫃台小姐一臉詭異的盯著自己之下默默地離開了櫃檯。
很顯然自己無法確認蘇菲的位置。
甚至…
甚至是她的死活…
到處充滿了障礙。
「該死!」
一拳打在冰冷的水泥牆上。
自己最近好像越來越容易動怒了…
從來沒有發生過的障礙。
得想想辦法…
快點思考!
思緒變慢了!
想!
想想辦法!
看了看周圍還有櫃台。
發現了櫃台人員的電腦與鍵盤…
似乎…
有辦法了。
默默的走向了一旁牆邊的飲水機。
二話不說地抬起了右腳。
就這麼踹了下去。
「磅!噹!」
「轟轟~」
巨大的聲響在醫院的長廊內造成了持續的回音。
立刻反過身來朝後方走去。
井字型的醫院結構使得自己十分方便的再一次從另一次的後方繞進了櫃檯。
櫃台裡的人員順利地被巨響引走了。
機會來了!
看準時機。
推開櫃台木板。
一屁股坐在了櫃檯電腦前。
開始查閱醫院系統。
對於資訊兵種出生的艾德來說。
這種專門設計給護士櫃台人員使用的系統。
已經人性化到了根本不需要學習操作的地步。
不知為何。
現在的自己似乎更像是個只會完成目的的機器。
似乎在每次再經過瀕死體驗後自己的理智與感情正在再與自己脫離。
重要的東西似乎不再重要。
不重要的東西似乎更加重要。
迅速的打開了幾個視窗。
分別是入住人員病房名單、房號圖形介面還有急診紀錄。
似乎人性化的圖形介面與互動地圖使的操作人更容易描述出病房的位置。
一整排的人名與房號充滿了螢幕。
立即在搜尋欄位打下了自己的名字。
艾德·克羅德。
3-A一般病房。
看向急診名單自己的姓名上下。
女 17 上野-艾莉絲。
男 17 艾德·克羅德。
男 35 戈溫·懷特菲爾德。
…
..
看來就是這個…
同時間入住。
女性。
年齡看來應該是隨便掰的吧…
奇怪的名字...
點開。
4-B火傷病房。
有了!
電腦螢幕內黑色的區塊映照出的笑臉似乎有些恐怖。
那是自己的臉嗎?
「喂!你在做甚麼!」
「警衛!」
有些尖銳的呼叫聲慌張的喊著。
趕緊推開木門離開櫃台。
往B棟四樓衝去。
「太好了…」
一邊在啪搭啪搭的在院內跑著。
一邊發自內心的感嘆道。
雖然歉疚感還未消失。
但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是落下了。
太好了!
成功了!
一切都不是幻覺!
自己既沒有犧牲。
也沒有讓重要的人離去。
「哈!哈哈哈!」
隨著五分鐘氣喘吁吁地狂奔。
終於在隔離病房外看見了熟悉的臉龐。
那是印象中的金髮。
印象中的長耳。
雖然腳上與胸口處貌似纏繞著大量的繃帶。
但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蘇菲…」
「太好了…」
「嗚嗚…真的太好了…」
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緩緩的坐下在了門口。
有些不爭氣的流下了一些淚水。
好久沒有這麼頻繁的哭泣了。
周圍的熟悉感似乎讓自己更加孱弱。
有了依賴,才能明顯的感受這一切。
隨著跪坐再門前稍為的喘息後。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粗老的中年聲音。
「今天真是忙死了。」
「一下有人逃離病房。」
「一下又有人闖入櫃台…」
「一下又是去搬飲水機…」
「你果然在這裡啊!」
「痾痾。艾德…先生!?」
「你可真是給我添了不少麻煩阿!」
意識有些恍惚的轉過頭向著聲音看去。
一個胖警衛正拿著手電筒快步走來。
同時嘴裡不斷碎碎念著…
「…」
「你到是說說話啊!」
「喂。沒事吧!你臉色很糟阿。」
「喂喂!找到了!真的在這裡!」
自己現在的狀況似乎有些遭。
突然的放鬆才讓血液開始流回腦內。
好像有些低血糖?
總覺得暈呼呼的。
不過無所謂了。
自己的生命甚麼的。
呵呵。
微微跪坐在地上兩眼無神的看著胖警衛向後呼喊著甚麼。
後方似乎還有其他的人。
慌亂上前的是一名看起來為人和善的長袍醫師。
梳理著中分的髮型帶著方框眼鏡,看上去很專業的樣子。
再他一旁的則是一位額頭亮白的年輕護士…
「這還真是搞出了不少動靜阿…」
前來的醫生站在半蹲著攙扶自己的警衛後方說著。
「我是法蘭克,是她的主治醫生。」
「沒有設想週到我很抱歉。」
「您也不需要太擔心了。」
「她的狀況目前逐漸穩定,只要持續換藥保養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您就是艾德先生對吧?」
「羅素醫師已經跟我交代過了。」
方框眼鏡看向了手中的病歷表用著令人安心的聲調描述著自己想聽到的情報。
「雖然我不曉得你到底經歷了甚麼。不過這也太亂來了。」
「大半夜的心電圖突然停止甚麼的…」
「要不是急診科的腦子動得快。」
「還好羅素醫師早就猜到你可能會往這裡跑。」
「不然你現在已經被警衛抓去做筆錄了阿。」
「抱…抱歉…」
有些意外這個溫和的聲音生氣起來居然令人有些壓力。
老實的道了歉。
「醫院器材的相關修繕費用會在統計之後列給你帳單。」
「請好好地負起責任。」
「是的。非常對不起…」
低下頭表示自己確實有再反省…
「不。我也有一些責任,你就別太自責了。」
「你現在應該好好回去休息。別再亂跑亂跳了。」
「是的…」
呵呵,真是溫柔的人啊…
此時小跑步過來的護士向醫生說了些甚麼。
艾德的周圍也開始聚集了一些陌生的人。
「哀…如果有甚麼問題可以再提出來,聽說你還把吊燈也給打下來了?」
「啊?不…那不是本來就掛在那裡的嗎…?」
「…」
似乎自己起來的時候病房就是如此凌亂啊?
是自己用的嗎?
「好了。我看你目前的狀況似乎不太穩定。」
「總之先回病房。護士幫你換了一個新病房。」
「請你在那邊好好休息。」
方框眼鏡似乎在自己的病歷上寫著些甚麼…
「如果有需要,我們的門診也有提供精神性門診。」
「諸如創傷後症候群PTSD、壓抑性憂鬱症,也都有在您的軍醫保險內。」
「…」
「了解了…謝謝…」
建議加診精神科嗎…
似乎看到了方框眼鏡在自己的病歷表格上填上了甚麼。
「我們也會聯絡你的親屬。告知你目前沒事的。」
「親屬…?」
「嗯?」
「啊。不。我沒有親屬…,母親目前應該是無行為能力人…」
「恩。不好意思了。」
「這上面寫著,你有一位探診親屬。上野女士。」
「上…野…」
又是…這個姓氏…
好像有些熟悉…
剛剛在電腦上看過來著…
「好了。就先這樣吧。請你們將艾德先生扶回他的病房。我要去看診了。」
「還有艾德先生。這裡是醫院。不是戰場。」
「如果你再亂來的話,我不介意在你的病房外加上一道鎖。明白了嗎?」
「是的…非常抱歉…」
在醫院裡主治醫師總是最大的。
隨著主治醫生的到來。
混亂也在警衛的控制之下草草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