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银骨镰从神秘女孩手上幻化而出时。
那个穿着华丽衣服的人明显是往后退了一小步吧?
(哈、认得这武器么……?)
(那么说明,也认得我。这么看来,还没有被遗……)
“叛逆者,你把那凶器丢下!我还能网开一面。”
这人依然挺着胸膛———在众士兵的拥护之中———但是,他身上恐惧的气味其实已经溢出来了。
果然,经过大漩涡的过程,是比死还难受的。
但当她第一次感受到这里的阳光,空气中的水分,远处的鸟语……丰富而真实的五感不断刺激着她的身体,有一个念头蹦出了少女的脑海
———大漩涡的痛苦是值得的。
第一次见到这里的景色,差点让女孩脱口而出,“好美。”
可一想到在这种无意义的地方浪费词语,少女还是忍了下来。
终于、现在,能够以实体在这个世界,嘛,或者说人间存活……
存、活、吗--?
不会死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叫做活过呢。
现在,似乎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某只女孩可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说起来,今天已经在这人身上浪费四个字的,还有六个字……只好用文字来交涉了。)
少女把银骨镰拄在草地上,本来还是绿油油的鲜草,在镰刀落地的一刹那间,枯萎了好一部分。而这枯萎的草地上,还存活的少许组成了她要传达的话语。
(“让路吧。”)
自认为语气已经足够和蔼,请求也十分明了,这群人为何还在靠近呢?
是喜欢向死而生么,真搞不懂诶。
“快!趁她分神的时候,夺走她的武器!”
“然后就地审判!”
一个小队长打扮的重装士兵粗鲁地上前,一把抢走了她手里握着的银骨镰…………本来也没有握很紧,所以被这样轻易夺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诶,我的武器可不是人类能触碰的。)
眼看着少女被除去武器,那被保护之人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重新把笑脸搬到台面上来对着我。
“哎呀哎呀,原来不论小魔法,还是这把武器,都只是漂亮而已。”
“我有说过吗,你本身也很可爱漂亮的,只可惜是叛逆者呢。”
“……”
对此女孩只用摆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即可。
“喂,把她武器拿过来啊,看傻了?!”
“喂喂……没事吧…?”
“!!!?!守护队长他!”
要他们反应过来,未免也太迟了。
抢走银骨镰的重装士兵,他露在坚甲外的手臂已经腐烂到见得到白骨的程度了,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糜烂着。
现在在她眼前的,已经不是一个士兵,只是一堆松散的、一推即倒的笨重甲胄。
于是在这对装甲捧着女孩心爱的武器毫无尊严地瘫倒在地面之前,我伸手——就这么一够便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倒在地上的、连骨头都已经化为灰烬的某个人,他背后的装甲上印出了下一句我要说的话。
(“我说,让开。”)
这次有效了,围住我的士兵纷纷散开,他们手持各种利刃,眼神饱含惊恐,就连双手也止不住颤抖。这样怎么能打仗呢,真是没好好训练过吧……
“恶魔!我认出你来了,你是来自冥界的恶魔!冥古生物!”
被保护的某人突然开始大声嚷嚷。诶,他提起自己的衣服角是为可以跑得更快嘛?
“众神庇护,请让我远离黑暗!众神庇护,请让我远离苦难!众神庇护!请…………”
还没等士兵完全散开,被称作神父的尊贵大人就一边念叨着这些难懂的话语跑进了众神殿的大堂里。
原来如此,是在向十二神祈祷啊。
可是,我就是从众神殿里第十三神像的位置上下来的哦?
估计这群可怜的人也已经忘了这世间有少女的存在来着。
“啊啊啊啊啊!!!”
果不其然,刚刚一脚才迈入众神殿的神父阁下又尖叫着跑了出来。他还在门槛前摔了一跤,不知道同僚们看见自己的信徒这般丑态会不会心疼呢。
(嘛,反正大概他们也懒得管我吧。)
(所以说,欺负下他们的信徒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银发少女双臂抱胸,微微侧身往众神殿里瞟了一眼。十二神本该洁白无暇的大理石雕像脸上,被火红的印记胡乱写着同一句话。
(“此路不通。”)
这是她才来时留下的,为的就是发泄自己对这些同僚的不满。没想到现在却格外的有趣哟。
她依然维持这副任君折腾的姿势,心里默默倒数着这个神父大人陷入绝望的时间。
希望,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很邪恶的东西。
“神圣洗礼!神圣庇护!神圣洗礼!”
神父大人发疯一般大叫,把自己学过的神圣魔法一股脑往他自己和女孩身上抛来。
她的胸口传来被人锤了好几拳的痛觉。虽然只是小打小闹而已,但他那副认真扔技能的表情让女孩开始感觉到不耐烦。
(“低级魔法”)
抛开其他的不谈,他发起的攻击在少女看来简直就是在羞辱自己。
这种感觉,就像别人用自己揉的皱纸团砸人一样充满挑衅。
少女拾起插在地上的银骨镰,纯粹的恐怖以看得见的黑雾从脚下成股涌出,贴着地面开始蔓延开来。
守卫士兵们早已经丢盔弃甲,有的趁着之前关照神父不注意已经逃走了,但那并不重要————
而现在,要让他们尝到,来自死亡本身————优诺斯·海拉的恐惧是什么味道的。
神父大人不久后,似乎是懂得我的意思了,便乖乖地趴在了地上。
她懒洋洋地拖着自己的身体——还有那只银骨镰————一路上留着划痕,一步一步走到了神父大人面前。
“咔”
银骨镰就插在他的额头旁,但此时的神父已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少女把神父大人的身体当成软垫,重重坐了下去。神父的喉咙里哼出了一丝哀嚎,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瞪大了死死盯着女孩。
她俯下身子,脸几乎低到了和他脸同一水平线上,随后半眯起眼来,右手提起银骨镰把刃尖搁在了他的喉咙上一点的位置。
左手随意把地上的盔甲里挑了一块出来,同样凑到人眼前。
略有铁锈的盔甲板上慢慢显露出灼烧般的刻痕字体。
(“是要自己动手,还是吾帮你?”)
神父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啊,看来神父大人不愿意体面地死亡,那么就让我优诺斯·海拉代————)
心中的语句说到一半,又被一声呵斥打断了。
“请您住手!”
“哈?”
“请您—住手!请务必停下来!”
带着疑惑少女直起身子来,右手把银骨镰再再再次重新插回了地面。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有些破烂的、连神圣守卫装备二分之一都不到的,看上去既不打斗不是很厉害,又不是那种懂魔法的人。他蓄着胡子,但又不像那种肥胖的中年大叔,他说不上有活力,但绝对是一个青年左右的岁数…………他普通得有些过分了。
(他凭什么,来阻止我?)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位神明,圣神也好,魔神也好。但还请网开一面!”
“哈--?”
这次真的是轮到女孩疑惑了,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的人在她面前说话诶……
“我无意冒犯你的审判,虽知世上已无善者,也请宽恕那些渴望得到原谅的人们,为他们免除痛苦……”
板甲上快速显现出一行字来。
(“你认识他?”)
身下的神父白着脸,流着冷汗连连摇头。
“因为,生命的存在乃万物的选择。”
“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随意夺取他人生命的话,世界都会变成冥界一般死气沉沉!”
生命么……很好,居然还提到了少女的故乡。这让她觉得有点恼火。
“那么、死亡。”
“死亡…………?你是要想带来死亡么?”
无名骑士握紧了他那看上去并不太锋利的长剑,
“…意义?”
本来想一口气问完,但一番尝试之后果然发现对现在的她而言还是太难了。没有说出的话语堵在喉咙间,少女的头也产生了如同要生生裂开似的剧痛。
“死亡的意义?你是想问这个吗?死亡的意义……”
无名骑士眼神紧紧咬着女孩,他的目光又向其身下的神父望去。神父回以一个求乞的神色,越来越有趣了,少女能感觉到,如同赌局一样的关系正在三人之间默默形成。
赌注便是在场所有人的生命哦。
“对我而言,死亡,是无意义的。”
女孩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受到了来自无名骑士所放的精神打击。还以为会有什么有趣的理论,想不到最后还不是这—普通到烂掉的想法。
少女伏下身体准备继续行刑。谁知说到一半的话再次被那人打断。
(他、他到底想干嘛,是想逼我先杀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