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初醒时所说的话,才是这万般无奈的物语最初的开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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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说说看吧,这次又是个什么委托?”
等到哈桑收拾干净理发用的工具后,他的注意力总算是来到了杜拉罕默这边。
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香烟盒与打火机,干燥的烟草在火焰的催动下散发出浓重的气味。
每到不开心或是陷入思维困境的时候,杜拉罕默总是喜欢来上这么一支。
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习惯,不过尼古丁成瘾对于这个已经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怪谈代理人”来说,似乎并不值得掺杂太多的顾虑在其中。
在一支烟的时间里,杜拉罕默以最有概括性的方式将本次案件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哈桑。
这件在常人看来万分惊悚与残忍的案件看样子成功的勾起了哈桑的兴趣,在讲到染血的书时,他甚至还象征性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目前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不过列夫那边好像找到了嫌疑人,但我还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和尸体...”
“为什么你总觉得这些案件是因为‘怪诞之物’才会发生呢?”
就在阐述快要结束时,男人突然打断了杜拉罕默尽管大力压缩却依然显得有些冗长的讲述,声音中透出微不可闻的不满。
不过杜拉罕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错误的认为哈桑是对自己的阐述感到不耐烦。
明明是你把我叫来的,现在却自顾自的感到不耐烦算是怎么一回事嘛!
狠狠地将燃尽的烟头按进一旁的烟灰缸中,但杜拉罕默就算再怎么不爽,却也不敢对着男人恶言相向。
即便是在对方无故生事,态度恶劣的情况下。
只能再默默地抽出一根香烟。
当然,以上的观点都是建立于他自己的主观臆断,没有理解状况的前提下。
怪物杀人、替罪的羔羊...
并不是没有依据,但说服力不足。
不过这种时候。能够多抓一把稻草就是一把,粮多总撑不死饿死鬼。
“这...这样的死状,加上尸体的伤口与目击者深陷的梦境,很容易就能联想到是那些东西在作祟吧?”
以问题来回答问题算不上明智,也颇为牵强。哈桑也明显对这番话起了反应。
“那么如果说是其他的知情者故意伪造了这样的现场呢?或者说对方一开始就知道你会插手,而故意设下了圈套呢?
这些阴谋诡计,光凭着伤口与尸体就能够分辨出来吗?
你也亲眼见过人的心脏被残忍的活活挖出,那些嚼人骨肉的蛮族也没少和你打交道,也不算是个见识短浅的人了!
正应如此,你更应该知道,仅凭着自己那点薄弱的知识就擅自定夺可不是什么好事。”
被骂了。
一番话说得杜拉罕默哑口无言。
确实,现在有很多的犯罪都是打着邪教仪式或是招灵的噱头,借此来混淆视听。
像是利用除灵来诈骗钱财、骗母亲说信仰某种教团小孩就能转运...
但“怪诞之物”的专家亲自打电话过来,
光是这件事,就足以说明很多事了。
毕竟哈桑可是很忙的,总不会打电话找人闲聊吧?
尽管杜拉罕默的心里也在嘀咕着“如果不是你打电话来我也不会这么确定”这样的句子,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不说出来的为好。
“万物的行动总有规律,顺从因果。即便是荒唐之物,怪诞之物也不例外。
在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之前,应该先想想它是否真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喜欢一开始就给你答案了,因为那太无趣,也不合情理。
如果每一件看起来有些怪异的案件都是恶鬼所作,那还不如趁早去地狱里购置房产,对吧?”
用平静中略带严肃的语调说着,杜拉罕默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在句末开了个无聊的玩笑,直到对方停止了讲话,紧盯着自己。
这才有些尴尬的耸了耸肩,故作配合的干笑两声。
偏偏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如此较真...
开玩笑必须的有人配合,不然对话就会进行不下去。真是个奇怪的习惯。
“很好。”
没有在意他拙劣的演技,哈桑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重新变得锃亮的剪子,继续说教。
“不过对于你这类平凡人来说,要和那些东西斗争是有些强人所难,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来找你了。”
...
...
...
长篇大论一直持续到了临近黄昏的时刻,杜拉罕默总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拖着被言语轰炸的狼狈不堪的身躯摇摇晃晃的走出了理发店。
“虽然说了这么多,不过这次你并没有想错。
这次的关键词是血液与梦境,相信通过这些东西你应该已经找到一些线索。
剩下的情报就等到你破解谜题后再说吧。”
到最后,也就像这样寥寥的几句话有帮助。
剩余的全都是关于宗教、信仰、人理学的怪异知识与观点。
对于破案来说,这些无异于废话。
毕竟他可不像关口巽那样乐意与京极堂探讨。
他想要的只有线索与情报。
按照以往的情况,杜拉罕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才能从他的嘴巴里撬出那么可怜的几个字。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理发师喜欢搭话这种特质的影响,虽然看样子是用了更加活泼的人格,不过今天的哈桑格外的啰嗦。
这么想来,还是原来那个沉默少言的家伙好对付多了...
杜拉罕默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下电源键打开屏幕。
几乎是在屏幕亮起的同一时间,刺耳的电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手机自带的电话提示铃单调而嘈杂,但嫌麻烦的杜拉罕默一直没有去更改。
毕竟对他来说,这玩意充其量也就是个接收信息的工具罢了。
来电的号码没有标明备注,但杜拉罕默能够记住几乎所有常用的联系人与客户的号码,他马上就知道了是谁打电话过来,紧接着按下了接通建。
“杜拉罕默,是我,列夫。
那孩子找到了,现在就在警局里,你过来吧。”
看来今天是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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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伴随脚步一起前进的只有,被风拖着在石板路面上走动的金黄色落叶。
清晨的雾霭还未散尽,行道树上还挂着沉睡的朝露。
大街上如死一般寂静,除了少年的脚步之外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
就算是大清早,这个时候的街道未免也太冷清了些。
都德这么想着,环顾着四周,但除了摇动的树枝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回答他的疑惑。
红绿灯依然在闪烁着,只是街上没有任何的汽车通过,空旷的大道上依旧只余下了运动鞋底摩擦柏油路面的细微响声。
“大家都去哪儿了呢?”
平日里本愿寺家的豆腐店总是第一个开门的,十字路口旁的邮筒旁也一定会守着卖花的小姑娘。
但今天,一个人也没有。
就算再怎么奇怪,在这样的大白天里,总不会闹出什么岔子吧?
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勉强自己,都德摇了摇头,企图将那些不祥与不安甩出脑袋,继续朝着学校前进。
哈默家的早点店也没有开门,转过街角,也没有发现东文家的猫出来散步。
....
虽然每走一步,那种奇怪的感觉就会更加强烈,但所幸只要穿过这个路口,学校就近在眼前了。
到学校就没事了,到底是为何会这样坚信呢?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漫步于浸润在死寂中的街道,虽然满头疑惑与不安,都德却全然没有掉头离去或是停下脚步的意思。
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着他,朝着学校所在的地方迈步。
不过到了学校就真的结束了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枯藤爬满了黑色的石碑,被风雨侵蚀的不成样子的铁栅栏上密密麻麻的生着蛛网。
不远处的教学楼就像是百年来一直被荒废的房屋,外墙上的瓷砖已经脱落的七七八八,房顶的天线被折成两半,孤零零的倒在长着青苔的高台上。
“这...这到底是...”
明明昨天还正常运作着的球场,明明昨天还干净明亮的玻璃窗,现在却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统统蒙上了一层阴翳。
都德一把扔下手中的书包,受到某种未知的念头驱使,不顾一切的朝着大门跑去。
而在他踏入校园的一瞬间,那些所谓的勇敢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危机感与巨大的恐惧。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悲鸣,催促着他转过头去,逃离这里。
但恐怕已经太迟了。
刚才还十分明亮的天空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阴沉而灰暗,大大小小的云团翻滚着,聚在一起像是人脸。
冷笑着、吵闹着,发出轰鸣,
宣告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不,是已经来临了。
等到都德回过神来时,暴雨已经降下。
只不过,打在他身上的可不是雨滴那样温和而亲切的东西。
无数恶意的咒骂,无端的指责自天空中倾泻而下,将他淹没。
数不尽的语句构成了近乎于狂暴的天嚣,比起一万把大提琴同时演奏还要吵闹数倍,存粹的恶意撕开了他本就脆弱不堪的意志,肆意的蹂躏着他的大脑,强暴着他的心灵。
伊藤计划在《无形的武器》中用言语制造了足以毁灭世界的武器。
虽然是科幻小说,不过现实中的言语威力相较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的,言语便是无形的武器,堆积的谩骂足以摧毁一个无论再怎么坚强的战士。
更何况都德只是一个平凡的高中生。
都是你的错!
混蛋,你到底在干什么!?
还是趁早出去一个人生活比较好吧?省的给大家添乱。
真恶心...
果然还是换个方式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
...
...
在这场暴雨中,都德痛苦的抱着头,跪倒在荒芜的校园门口,只能歇斯底里的大吼着。
但再怎么捂住耳朵,也无法阻止恶意的侵袭。
再怎么呐喊,自己的声音也终究会被埋没在无尽的恶意中。
就在都德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头脑即将四分五裂。
他在家中的书桌上醒了过来。
校园、街道、暴雨顷刻间烟消云散。
那是一场梦境。
...
手边还放着未写完的功课,看样子自己是工作后太累了,坐在桌子边睡着了。
他站起身来,环顾自己小小的房间。
虽然有些简陋,却也整洁,除了垃圾桶里那件脏掉的T恤衫外,一切都还不错。
沾满了某种污渍的衣物还未清洗,让房间里飘荡着淡淡的异味。
他别过眼睛,尽量不去看那件可怕的衣服,决定去院子里走走。
胃里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在这个时间点,母亲都还没有下班,直到晚饭时间,家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来到客厅,都德端起桌上剩余的半杯清水一饮而尽,虽然那尝起来更像是半杯乙醚,不过他还是强忍着胃里的排斥将这些液体咽了下去。
...
拉开了通往阳台的门,
清新的空气灌入口鼻,昏沉的大脑也舒服了不少。
但与此同时,刚才梦境中的桥段,也重现在了眼前。
更正,是耳边。
尽管不是什么好梦,却无法一瞬间就忘记。
真是伤脑筋。
都是你的错...
别再过去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
不知是否是出现了幻听,耳边隐隐的传来低低的声音。
他晃了晃头,想要将它们驱散出去,这些声音却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
“啊啊啊啊啊啊!!!!”
他开始大吼大叫,就和在梦里做的一样。
别乱动!
乖乖待在那里!
...
...
但那声音没有消失,反而是变成了这样奇怪的句子。
在都德被按倒在院子里时,他这才发现有人闯了进来。
啊...原来不是幻听...
有人进来了,是他们说的话...
真是太好了...
这么想着,他安心的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