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甘心!
我还不能在这里结束!
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
尽管受到如此强烈的愿望驱使,可升起熔炉的门似乎已经用尽了男人最后的一丝气力。常年以来积累的顽疾与逃难至此所带来的疲惫将这具本就孱弱不堪的身体挤压破碎。
破败的大厅里,点燃的蜡烛早已被从墙上的孔洞间吹进的风所掐灭,他的双眼逐渐看不清东西了,唯一能够感知到的,只有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
伴随着齿轮滑动与铁链摩擦发出的声响,熔炉的门打开了。从那之中透出的光亮,拂开了笼罩着宅邸的黑暗。
只是那光,比起新鲜的血液还要来的更加的红,刺眼的光芒照射在跪倒在地的男人身上,就像是为他盖上了一层血色的纱衣。
但在这个将死之人的眼中,这般诡异的景象也只是为眼前的阴翳涂上了一层暧昧不清的色彩。
男人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在那之中的究竟是什么。而熔炉中的某样东西,也分明在向他靠近,就像是寻求庇护的野兽子嗣一般,跌跌撞撞的爬行着。
可惜的是,男人最终是没能等到它的到来。
无情的塔纳托斯已经抢先一步降临于此,带走了这个满是疮痍的灵魂。
在这个可怜的家伙伸出肢体触碰到自己的创造者时,那俨然已经成了一具不会再动弹的尸体。
可悲的子嗣哭嚎着,尖叫着,用尽全身的力量想要去唤醒自己的母亲。但人类的躯壳明显是承受不了如此之大的力量,男人的身体就在它的怀抱里被硬生生的挤成了肉泥。
骨骼被压碎,内脏被挤破,等到它再无法感知到母亲的存在时,子嗣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千万粒如星空般幽暗的眼球中,所折射出的是一堆曾为人类的烂泥。
“!!!!”
窗外树梢上有不少的鸟类都被这一声痛苦的尖叫震碎了头骨,失去平衡后跌落在地。
无数的飞禽走兽四处逃窜,却还是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乖乖的变成了一句句尸骸。
而这如同噩梦一般的景象,就是子嗣为逝去的母亲最深切的哀悼。
痛苦、悲伤、恐惧、渴求...
各种各样的情感混杂在一起,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投向了四面八方。
在这早已死去的夜晚里,属于地狱之馆的物语也伴随着这声恐怖的尖叫,总算是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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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怪谈代理人”先生:
好久不见!
不过与其说是好久不见,不如用素未谋面来形容更为恰当吧。
是的,正如你在“冥王星”的死亡后一直追查关于我们的踪迹,我们也同样在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
在这里,我仍然要提醒你一句,“阿索德读书会”的力量是单凭你这样的家伙难以对抗的。我们渗透于社会的各个阶层,各行各业。只要我们愿意,倾覆这座城市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考虑到你也帮助我们肃清了叛徒,我们一致认为只要你收手的话,放过你的性命也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也请你看在我们没有让从早餐店路过的社员、服装店里的推销小姐与出城时招呼的出租车司机向你出手而认真考虑一下这个提案。
不过就算是这样说,你也不会放弃的吧?
没关系,我们自然也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因此派人为你送来了颇有诚意的贺礼。
拿上这份请柬去往上面的地址吧,这是你作为“怪谈代理人”的职责所在。
当然你也可以完全无视这封信,但如此一来,恐怕你就得要考虑考虑如何才能离开这座城市了。
那东西远比你想象的要危险得多,即便我们这样说,你也不会动心吗?
嘛,要如何行事终究还是你的事情,但这座城市就此消失的话,对我们也毫无益处。
那么,你应该如何抉择呢?
期待你的表现了,杜拉罕默先生。
祝你武运昌隆。
...
...
...
“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一切了。”
读着杜拉罕默递过的信纸,安徒生显得相当的专注。从刚才的激动中解脱出来想必也耗费了她不少的精力,也不知道刚才男人所说的话有没有被听进去。
没错,就在刚才,举用“X中学谋杀案”的例子,杜拉罕默在哈桑的面前向安徒生说明了自己真正的工作。
除了关于安娜之死的部分一字不提以外,诚然可以用事无巨细来形容了。
哈桑虽面露不满,但似乎也没有讲明的打算,这点宽容让代理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曾经作为“侦探”而存在的男人,在与警察贩毒这类事扯上关系后,虽然局里碍于影响不好将这件事压了下去,明面上改为了“老警员为制止毒贩壮烈牺牲”,但杜拉罕默也自然而然的成了警察们黑名单上的一员。
列夫不知内情的旧日同事在葬礼上慷慨陈词,对杜拉罕默恨之入骨,而代理人却只能悄悄地躲在窗外听着里面人们的恸哭,还得庆幸警方高层还没腐败到需要他来顶锅的程度。
失去了警方这个大腿,自己又名声扫地。
巨大的压力之下,再怎么坚强的人也会陷入痛苦的挣扎。
可是...
“如果当不成侦探了,就成为代理人吧。
不是为了调查与侦查,而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存在。”
现在想来,或许当时撒手不干要来的更好。
但那时,将手伸向这个悲哀的男人,告诉他自己所行之事都是有意义的,
也只有哈桑罢了。
就像是与魔鬼签订了契约,杜拉罕默别无选择。
那么,这个少女又会如何选择呢?
杜拉罕默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她轻轻折起手中的信纸,抬起头来。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我也没有退缩的理由了吧?
如果要追查祖父的事情,那么待在杜拉罕默先生的身边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况且,我可是正经的接受考核,应聘了杜拉罕默先生的助手哇!试想一下,如果华生都临阵脱逃了,谁又来支援福尔摩斯呢?”
天真无邪的笑脸上,看不出一丝的阴霾。这些普通人难以理解且光怪陆离的事,对于她来说似乎和“巧克力冰激凌是褐色的,抹茶冰淇淋是绿色的”一样简单。
就算自己的祖父就算神秘学家,就算那根项链曾带给她预兆与噩梦,但相信的如此容易,还是令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狠狠地咽了两口唾沫,杜拉罕默终是没能把“我可不需要小鬼在这里拖后腿”这样的话说出口。
“那么,就请多多指教了,代理人先生!”
毫不在公共场合大喊是否有什么不妥,见对方久久没有回应,安徒生朝着面前的杜拉罕默90度鞠躬,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这番情景,简直就和侦探与某个少女初次相遇时如出一辙。
恍惚之间,杜拉罕默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安徒生自顾自的抓起,重重的摇了摇。
“总有一天,你会得知自己想要的真相的。”
于是乎,目送着正式成立的二人组离去,站在展览馆门口暗自低语的哈桑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笑意。
然而,这份淡淡的喜悦并没能维持多久。
在已经完全看不见两人的背影后,他转过身来,等到目光辗转到某一幅画上时,犹如实质的恶意从他身上喷薄而出,转眼间便漫布了这间场馆。
没有理会一旁客人的尖叫与哀嚎,他只是死死的盯着那张赤红色的画布。
是的,像是小孩随意上交的美术作业一般,画布完全被红色的颜料涂满,深浅不一的斑块相当的不协调,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只有哈桑本人知道,这可不是什么现代抽象艺术作品。
那上面原本是画着某样东西的。
而如今,它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