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我就是阿尔伯特,请多关照了。”
身着像是19世纪伦敦流行款的大衣与风帽,女人微微弯下腰,朝着比她矮上不少的安徒生伸出手。
这样的装束比起“警探”,更像是“帮派成员”。再加上她那头长长的金发与乌黑的眼珠,简直就是从上个世纪的推理小说里蹦出来的人物。
“请多指教了,阿尔伯特...小姐?”
很显然,少女还没能从现实与想象的夹缝间抽身而出,从她犹犹豫豫的态度与飘忽不定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所构思出的“阿尔伯特”一定不是眼前的模样。
这也难怪,我们不妨来回忆一下前往警局的路上,事务所二人组的对话,就能理解安徒生现在的态度了。
“杜拉罕默先生,既然一起共事的同事已经不在了,那么我们还去警局干什么呢?”
“可别忘了,虽然这些家伙对我厌恶至极,但有些知晓我工作的家伙可没办法自己处理这些离奇的案子。就在两年之前,虽然并不是多么愉快的事,但我还是面前和他们达成了共识,他们会提拔新的专员和我协作,而我也能在这里混口饭吃。”
“诶?警方的合作伙伴吗?真有种侦探小说的感觉呢...那么那位警官是一位怎样的人呢?”
“唔,硬要形容的话,算是一个非常帅气的人吧。与其说是严谨而认真,不如说是非常的具有魄力。而且据我听说的,那家伙在跑来当警探之前,常年出入纷争地区,还徒手打死过野狼...总而言之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
嘛...虽然我是不想见到‘他’啦,不过你倒是可以尽情的期待一下。”
“诶,这样啊...”
...
比起一般男性都要高佻的身材,冷峻的面庞上美丽的双眸却闪着温柔的光,包裹在衬衫之下的身体充满了力量,甚至能够看清里面“健硕的胸肌”。
乍一看,这样的形容确实与想象中来的十分接近,但很显然,这位“阿尔伯特小姐”明显不是安徒生所想的那样。
“这孩子就是你新找到的助手吗?真遗憾,本来你说一声,我就能马上放下警局的工作跑去你那边当差的说。”
打过招呼了以后,阿尔伯特便抬起头来,从衣兜里抽出烟盒递向一旁心不在焉的代理人。
“阿尔伯特,你这已经是第几十次给我递这东西了,而我也同样是第几十次拒绝你了?你真应该拿个本子出来记一记。”
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但碍于待在对方的私人办公室里,杜拉罕默自然也没有制止女人的理由。
“真遗憾...我可是每次都做好了你接受的准备呢,各方面都是。”
有些无聊的缩回了手,阿尔伯特为自己点上了一根香烟,在顺道揉了揉还没理解状况的安徒生的头后,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翘起了二郎腿。
“所以说,这次又是什么鬼东西劳烦你跑到我这里来了?”
很显然,接下来就是“怪谈代理人”的工作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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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陌生的房间背后都传来了细小的声响。
神父知道,那分明是满怀恶意的秘密在互相摩擦,窸窣作响,以此来吸引着他前行。
“神父,拜托了,救救我!”
隐约之间,传来了女人的呐喊。
尽管如此的模糊而细微,可他还是马上便辨认出了这就是修女的声音。一路奔跑着,他带着哗啦作响的提灯来到了声源所在的位置。
和其他的声音一样,它是从一扇房间的门里传来的。
布满了锈斑的门老旧不堪,上面似乎原本印有的门牌号也早已被时间腐蚀殆尽,只留下了令人叹息的色彩。
值得庆幸的是,原本应该摆着锁孔的位置,如今也只剩下了一些残渣,这似乎表示神父可以轻松地推开它,走进去一探究竟。
但是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
他这样疑虑者,还是将手贴上了这扇不祥的门扉。
而与此同时,胸口传来了强烈的疼痛感。他翻出了胸口的白银十字架吊坠,发现它正变得一片通红,并灼伤了自己的皮肤。
比起进入宅邸那一刻,要来的更加的强烈而滚烫。
这是一种预兆!
任是再怎么糊涂的人也应该知道,此处应该回头了。
可不知为何,神父却反其道而行之。在珍而重之的收起了十字架,放下提灯,双手合十做了一个简单的祷告后,他便推开了门。
灯光扯碎了笼罩着巨大房间的黑暗,察觉到了客人的到来,那些在黑夜里肆意妄为的鼠兽发出尖锐的叫声,快速跑到了光所不能照见的角落里。
而毫无疑问,修女的哭声就是从这个房间里传出的,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刚才还有些模糊的悲伤恸哭瞬间变得清晰可闻。
果不其然,在房间的正中间,身着黑白制服的女性神职人员正双手掩面,似乎正对着面前的什么东西哭泣。
“修女?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神父本想快步上前,来到修女的身边,但仅仅只是向前走了几步,眼前所出现的奇异景象便令他震撼到无以复加。
伴随着照亮的光芒逼近,在女人的背后,某样东西也慢慢显现出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巨大的钢铁巨兽,无数个板块,无数个转轮拼凑在一起,组成了它的躯干。它似乎是用于某种冶炼工业的设备,浑身布满了锈迹,似乎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便已经停止了运转。
既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却又没有选择解脱的权利,这只巨兽也只能孤独的守候在这荒废的宅邸里,等待着时间将自己慢慢埋葬...
——真是可怜。
在修女的面前,正摆放着一具干枯的遗骸,那些森森的白骨之间甚至已经结起了蛛网,看样子已经是不能用“死去多时”来形容的程度了。
而处于这样一个荒郊野外的宅邸里,失踪的修女独自一人在黑暗中面对着一句骷髅痛哭,未免有些太诡异了点。
是很久未见的亲人吗?还是说突然发现了祖上的遗物?
正当神父这样猜想着,不远处的女人开口了。
“救救我,神父!”
哭腔之下,是交织的绝望与悲伤,仿佛下一刻她就会从人间消失一般,如此令人动容。
这下子神父可没有犹豫的功夫了。尽管感受到胸口的剧痛,他却一把扯下那根滚烫的项链,将它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迅速的跑到了修女的身边。
“没关系的,修女。
不要害怕,我来救你了。”
他尝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和一些,但不可置否的,对于这相当诡异的展开,神父也本能的感受到了对未知的恐惧。
俯下身子,他轻轻地搂住了还在哭泣的女人,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令人安心。
“不用担心,修女,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他这样说道。
“救救我,神父!拜托了,救救我!”
这时,怀中的女人仍在呼救,不过她的语调从一开始的绝望与悲伤,转变为了一种带有希冀的祈求。在神父的耳中,甚至化作了略带一丝甜蜜的呢喃。
“救救我,神父!拜托了,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母亲...”
伴随着女人不断重复的低语,空气中似乎出现了某种甘美的气味,神父的意识也在这暧昧的气氛中逐渐模糊,最终伴随着手中的提灯落地,还没等到他意识到事情在哪里出了问题,便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可惜男人再也无法看见的是,那被他扔在地上的十字架吊坠,变得如火焰一般通红,它像是一颗小太阳,放射出了比起提灯要强烈百倍的光芒。
光照亮了四周,照亮了那些符文与咒印,照亮了那些躲在角落间瑟瑟发抖的动物。
也是这一刻,隐匿于暗影中的阴谋,显露无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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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啊!”
一声惊叫后,安徒生从汽车的后座上坐了起来。
诡异的宅邸、昏倒的神父、发光的项链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男人模糊的背影,随汽车的颠簸起起伏伏。
“看来是没能做个好梦啊,安徒生小姐?”
杜拉罕默微微侧过头,无不揶揄的说到。
“嗯啊...早上好,杜拉罕默先生...”
含混不清的开口下,注定是一番胡言乱语。
的确,在坚硬的越野车后座上睡觉确实称不上舒适。颠簸的路况与硌人的座椅让她现在脑袋昏沉,腰酸背疼。
但更加恼人的是,同前几日第一次来到杜拉罕默事务所的早晨一样,安徒生的脑内满是关于噩梦的恐怖片段,恐怕在一段时间内是没办法缓过神来了。
这是什么?难道又是预兆吗?
正当她感到疑惑时,汽车突然一个急刹车,然后停了下来。
“你应该为自己不用再忍受干燥的旅途感到庆幸,安徒生,我们到了。”
杜拉罕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少女的反常情况,拉开车门朝着前来接应的侍者出示了请柬后便将车钥匙拔下来一把抛给了对方。
嘈杂的人声灌入耳内,在重新踏上地面的那一刻,安徒生终于又有了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逐渐清晰的视野中,是一座堪比电影中盖茨比的巨大豪宅,来来往往的人们穿着华丽而奇异的服装,聚在前庭中一同聊天,欢笑。
“欢迎来到月亮馆。”
大门两边的侍者眼睛上戴着兔子的假面,向着事务所的两人深鞠一躬,露出了相当职业化的微笑。
“欢迎来到,冈次郎先生的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