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诡异,神秘而又美丽的身姿,恍若是来自于星界的神使,自无边的血色天空中出现。

猩红的月亮散发着来自彼岸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土地之上的每一处角落,让这里的每一个生灵都抬起头来,瞻仰这个伟大存在的身影。

当然了,前提是这里除了我还有其他生灵的话。

可以肯定的是,此刻我所能感受到的,在身体中翻腾,如燃烧之血一般几乎要把我的肉体灼烧殆尽的“恐惧”,就算是比起遭遇缅茄之犬的查默斯也不遑多让。那猩红的天幕,结为冻土的庭院,所带给我的震撼更甚于史蒂芬琼斯在蜡像馆中度过的惊魂一夜。

逐渐清晰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不停闪过,无论是那些如焦油一般粘稠,让人发昏的片段,还是那些布满尘土,已经是不知多久之前的残留思念,都争先恐后,不合时宜地挤压着我的神经,提醒着我这一切的“伊始”与即将要到来的“终结”。

我自以为,我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教徒,遵守规矩,按时参加诵经与弥撒,从不接触伏都教徒。

然而,我从未有任何一刻,能够如此的憎恶自己的信仰,懊悔着自己那不应行之笃信。

虽然我从未见过任何的宗教,书籍上有记载过形似眼前这个怪物的生物。甚至我能够凭直觉感觉到,她那成千上万的眼珠中,所反射出的并不是属于这个星球的色彩。

然而,就是在面对这样一个“怪诞之物”时,我佩戴在胸前,象征着“虔诚”的银色金属十字,却产生了如此激烈的反应。

迸发出的高温扭曲了坚硬的金属,那膨胀形成的气泡就像是人类在歇斯底里时痛苦的表情。而如此简朴的丝质项链,自然也经受不住这样可怕的摧残,轻易地断开了。

灼热而钻心的疼痛只产生了一瞬,遭遇了亵渎的信物如烙铁一般在我的胸口留下刻印后便直直的掉落在地,融化了脚下的坚冰,发出了“嗤嗤”的声响。

随着这可怕的痛处,一同苏醒的,还有早已麻木的意识。

大脑中的桎梏消失了,潮水般的记忆灌入脑海,没花上几秒钟,我便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但无论我做了怎样的恶行,再怎么罪大恶极,我所信赖的主也绝不应该重新解放我的灵魂,将我丢到这个怪物的身前。

千万双眼睛共同注视着我,即使我与这个生物并不处于同一位面,我也能够感受到那满溢而出的轻蔑与不屑。

我有理由去相信,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面前,何种形式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我不想死”的概念已然模糊,我已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何去何从,却本能地对未知的结局感到恐惧。

于是,我扭动着自己发抖的双腿,丑陋地下跪了。

双手伏地的瞬间,地面上的结冰便爬上了皮肤,将它们牢牢地固定在了原地。

但此刻的我已顾不得许多,忽视了那彻骨的寒冷与钻心的痛处,晃晃悠悠的低下了头。

在主的面前大喊大叫是不合适的,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有顶礼膜拜罢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顿感安心许多,顺从着无主的意志,轻轻地阖上了双眼。

“谢谢你的付出,伯恩老爷。”

在最后的最后,我的灵魂即将溶解的隙间,我听见了这如此令人怀念的声音。

================================================

“刚刚那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肩膀上搭着侦探的外套,安徒生的身体轻轻地发着抖,这彻骨的寒意显然不止来自于突然变化的天气,更是她心中具象化的,最为黑暗的恐惧投影。

那对摄人心魄的红色眼眸,她仅仅只是见过一面便足以印象深刻,棕褐色的头发就像是“苏生的玛利亚”,会使人不由自主地沉溺于那十分诡异的美感之中。

“这么说来,听描述这家伙和相泽先生口中的女友似乎相当吻合。”

反复地推动着冷库的大门,在放置了猎魔人的尸首,并为其盖上一层简单的白布后,五月确认着大门的正常运作,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虽然是这样说,但这也仅仅只是一个推测罢了。

所以,接下来要去哪儿呢?杜拉罕默先生。”

在往复了十几次也没有出现刚才那样的异常后,女仆似乎相当的不甘心,有些郁闷地推动库门,让入口处于完全开启的状态,任凭这冷气扑面而来。

毫无疑问,无论是明显冷静不再的女仆,还是瑟瑟发抖的可怜助手,都把希望与决定权完全寄予了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沉默不语,埋头思索的代理人。

安徒生手臂上的伤痕与惨白的脸色,足以为她刚才的发言提供充足的真实性与可信度,况且作为代理人这么多年来,杜拉罕默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了。

巫毒教、撒旦信徒、封闭的爱斯基摩人...

万恶的梦魇在这里现形,没有光的照耀,往日无所遁形的黑暗纷纷露出了甄宁德獠牙。

然而——

化形的恶魔,冷冻的庭院,就和往日那些妄图劫取力量的恶徒所带来的恶果毫无二致,放在平日来看,他会毫无质疑地将这次的案件定义为“恶魔召唤”的仪式。

但是相对的,他并不认为猎魔人之前的发言不可行,也不会把安徒生可怕的梦境当做玩笑。但这样一来,事件的本质就完全跳脱出了“宗教”与“祭祀”的范围...

这里栖息着巨大的邪恶之物,毋庸置疑。

月亮馆的女仆长,明显对这里知根知底,这是自然。

回忆到自己来这里的原因,杜拉罕默可以肯定的事已经有很多了。

但是不要忘记,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会更多。

如果血月是一种预兆,那么阻止它的方法是什么呢?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那么我们又究竟应该如何逃出生天呢?

望着身边自己的助手,代理人突然有些后悔。

在这片与外界隔绝,充满恶意的土地上,这个拥有“噩梦灵视”的少女,所遭受的痛苦明显要比他来的多得多。

“总之,我们先看看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男人的声音中透露着无法掩藏的无力感与疲惫,看样子自己的助手遇袭,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件事对他的打击远比自己以为的要来的大。

“那么,就让我来打头阵吧。两位请跟在我身后,务必小心。”

拔出了腰间的配剑,五月轻轻地叹了口气,朝事务所的两人使了使眼色后便率先一步重新跨进了冷库。

...

这里严寒的灼烧显然比门外突如其来凛冬要更加的可怕,安徒生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用力地吸了一下鼻涕后颤抖着牵住了代理人的衣角,努力不让自己的鞋子粘上令人恶心的东西,缓缓地朝里走去。

然而,就在她迈过某一具担架,脚尖轻轻擦过那肮脏而恐怖,沾着大块猩红的白布时——

有什么东西绊住了她的脚,让她险些摔倒在地。

安徒生发出了一声惊呼,几乎整个人都扑到了杜拉罕默的背上,失去平衡的脚也自然而然地踢到了担架,还险些踩在那具尸首似乎是头部的位置。

脚腕处传来冰冷的触感,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在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后,少女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脸色再一次“唰”地变得一片惨白。

那是一只惨白的手,自白色的盖尸布下伸出,紧紧地抓握住了她的脚踝。

“哇啊啊啊啊啊!!!!!”

这次,助手小姐凄惨的吼声,虽然她们身处地下,但恐怕半个宅邸都能听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