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各怀心思找回了废墟当中的背包，好在没有丢失什么。方白把枪还给他们，但程启却摇摇头，从包里再拿出两盒弹夹递给方白，在他错愕的眼神中，颇为得意地说道:“眼神不错，就当是救命谢礼好了。”
方白拒不肯接，道:“你们也救了我一命，没什么好谢的。”
“你小子是太懂人情世故，还是不懂？”程启道。
方白没明白他这句话，但程启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把弹夹塞硬进方白怀里。
这东西，我也不太会用啊。方白心想。他倒是更愿意用刀，至少用的顺手。不过左右掂量一下，还是把枪好好收好。圈似乎不再吝啬枪支，他有预感，不用几年，圈外的枪支肯定不会太少，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很多人见都没见过。
要学会使用这东西。
方白想起程启在楼顶的那一枪，问:“程哥，你很会用枪？”
程启和任智予正在检查背包是否有破损，听方白这样问，两人都沉默了。方白更加好奇，但似乎对方没有倾诉的欲望。
沉默了半分钟，任智予才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以前我们跟圈有些合作。”
程启挠挠头，道:“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临时工，就是偶尔会有任务让我们去做这种，有时候也会去圈内帮工。然后我们住在圈附近，他们大部分情况下会保护我们。那时候的日子还算好过，大家也都还在……”
“还有这种啊。”方白想想，那样的日子应该跟现在这情况差不多，不用太担心有怪物骚扰，有点羡慕。“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没用了就丢了呗。”任智予头也不抬，“比较舒适，也比较容易被人嫉妒，然后就打起来，就没有然后了。”
打起来，没用了……虽然只是很简单的描述，但方白也明白其中的凶险，应该是大部分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对圈而言没有利用价值了。也难怪任智予不怎么正面评价圈。
圈内是这样冷漠的地方吗？方白没有问出这句话。
程启确认背包无损，把它甩在肩上，道:“走吧！”
方白掀开衣服看看肚子上，被炸弹炸出的伤口已经痊愈，留下了大片的疤痕，但有些疤痕淡了不少。肚子上那条长长的淤青也好了不少，淤伤昨晚还像一条蛇，现在已经好了很多，部分地方只有隐约一点痕迹，将这条蛇断成了几节，伤也没有那么疼。
方白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这副身体似乎印证了木苏的话，已经开始变得不正常。
任智予见方白没有跟上来，回头问道:“怎么了？”
方白赶紧把衣服穿好，挡住了淤伤，道:“没什么，检查下伤口。”
“没什么事吧？”
“嗯，还好。”
任智予看出方白有些异样，但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心里悄悄多留了一个心眼。
方白抬起头，也许是时候跟他们坦白，然后分道扬镳了。他需要知道圈内的情况，而且既然程启说葡萄园和圈有交易，那么就有可能通过葡萄园进入圈内，他不信圈内任何地方都设有警卫，都能检测到他是否是放逐犯。当然，前提是他能混进葡萄园。
他整理好衣服，跟上任智予。
废墟之中已经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了。方白回过头看去，这个就是以前人类赖以栖身之处，能遮风挡雨，却是如此脆弱不堪。他想到了惠那种几乎超越人类范围的怪力，和她们为敌，自己是否能够保护得了方芷？
这两年来实在太幸运了，一直以来都没有遇到很强的怪物，一直以来都没有遇到很厉害的人。这种幸运让方白有了生活很艰难，但也不是那么艰难的错觉，以至于方白忘了变强了。他跟方芷分散不是偶然，命运不会一直眷顾他们。
自以为很厉害就驻足不前的人，注定被生活抛弃。
这一刻方白有了另一种想法，为了生活，也许他应该要再强一点。
三个人毫无目的地行走，让方白感到一丝焦虑。他很好奇，既然没有目的地，那么为什么要浪费体力？
阳光变强了许多，默默照耀大地，偶尔有风。风中有股淡淡的腐烂的味道，但不是植物，而是动物的味道。
方白这才发现，这里是昨晚葡萄园抓人的地方。他扭头寻找气味源，瞥见不远处有一个中年男性的尸体，腹部被划破，内脏露了出来，在太阳的炙烤下开始发出腐烂的气味。
“居然是你们？”
突然之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方白往前一看，不远处一个身着紫色宽体制服的人缓缓站了起来，这和昨晚看到的制服类似，却又有些不同，明显现在这一身更适合运动。她似乎流了不少汗，刘海都黏在了额头，适合运动的宽大衣服也紧贴身体，勾勒出迷人的曲线。
方白可不觉得迷人，没记错的话，这个人的名字应该是:京玉。
方白迅速掏枪，但手还没举起来，就听到铛的一声，虎口一阵剧痛，枪被甩了出去。他握住自己的手，愕然抬头，京玉手里的枪口正对准他。在他刚刚有动作的时候，京玉就已经开枪，一枪打中方白的武器。
程启见方白没有受伤，心里也是有些后怕。昨晚难道她们都没有尽力？赞道:“好枪法。”
京玉道:“比你怎么样？”
程启知道她在讽刺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一枪报废了她们一架无人机。道:“好一点。”
任智予见京玉只是打掉了方白的枪，而没有伤他，道:“我想你现在不会想杀我们吧？”
京玉道:“不杀你们是有条件的。”
“你说。”方白巴不得和葡萄园搭上关系，急忙回道。
京玉似乎有些说不出来，支吾了一下，把头扭向一边。道:“帮我埋了他们。”
这副模样让程启莫名感到厌恶，比闻到尸臭还要反胃。她这是什么姿态，这些人难道不是她们杀的吗？
程启神色不悦，方白却二话不说把枪捡了起来，道:“你一个人？”
方白是想借此问出她们是否需要人手，但京玉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道:“对付你们足够了。”
这倒让方白有些说不出来后面的话了。
任智予道:“是不是埋完他们，我们就互不相干？”
京玉道:“没有命令的话，我也没有那么闲。”
任智予道:“这怎么埋？你不会想要我们用手去刨水泥地吧？”
京玉用手肘指了指旁边，道:“那边有块草地，我这边还有两个备用的铲。”
任智予把背包放下，过去拿那两把铲。京玉那边的地上躺着四具尸体，看来是刚刚搬运到这里，准备统一掩埋的。
这个京玉看起来似乎没有怪力，但之前她的对手正是任智予，任智予想起她的拳头，仍然觉得肚子痛。他低头一看，地上只有两把铲。
任智予道:“不是两把备用的铲吗？”
京玉面不改色，把枪抵在任智予额头。
方白和程启看到京玉突然又对任智予举枪相向，正要应对，却听到京玉道:“还有一把找不到了，你们没得选。”
就是想偷懒呗。任智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程启冷笑了一下，心里越发瞧不起京玉。大声道:“你也是挺惨的，居然被委派一个人干这种活。”
京玉道:“轮不到你置喙。”
程启看了一下京玉，满不在乎地转着铲子，道:“你们内部的东西我才不想知道，不过你们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有什么目的，我倒是蛮想知道的，你告诉我成不？”
京玉眉头一蹙。她自己心里也不清楚此行的目的，似乎只是突然之间就接到命令，提拔红提为外区负责人并担任此行总指挥。而其他人则被授命辅佐红提。具体内容大概只有红提、惠，和其他几个人知道。
此前红提不过是一个小队长，这次任务也没有其他更高级的人员跟随。也就是说，此次任务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任务，也许只是上面为了提拔红提的手段。但从红提这些天的警戒程度来看，事情又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关于这种种问题，京玉其实思考过几次，不过信息太少，她也无从分析。只是她大概能猜到，跟着红提应该可以尽快提升自己的功勋，所以累点的活她总是喜欢揽到自己身上，但即使如此，红提似乎还是最器重惠，这让她心里有些不甘。
程启这一问也问在了京玉的心头，她没好气地说道:“闭上你的嘴！”
程启握住铲子，犹如打棒球一般凌空挥打了一下，好像是要把京玉的话当做棒球打出场外，飞到自己听不到的地方。道:“我偏不闭嘴。”
京玉大恼，就要拔出枪来，但很快就压制住火气。任智予急忙拉住程启，一把把他推开。笑道:“没什么好说的，我们知道了也没意思，早点埋完早点走人。”
程启拿任智予没辙，总算闭上了嘴。
方白见此也知道问不到什么，也许葡萄园的人根本就看不起自己这些普通的圈外人，现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任智予怕程启再去刺激京玉，便让程启和方白一起负责搬运两具尸体，京玉和自己则负责另外两具。
走过一个转角方白才注意到，那边有一个长满了杂草的草地。以前应该是哪个小区的小花园，长期无人打理导致荒废至此，如今花早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比人还高的草，有些草甚至伸到了旁边屋子二楼的阳台。
草地边停着一辆两轮车，准确地说是军用摩托。和之前的汽车类似，这辆摩托上也几乎满是装甲。整辆车的制材方白都认不出来，但他隐约觉得，即使是车轮，他一刀砍下去应该也造成不了什么损伤。
方白和程启二人又来回几趟，把剩余的尸体搬了过来。有些尸体倒还好，有些则几乎没有全尸，在这太阳底下早早晒出了臭味。这些味道是否早已沾在京玉等人手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挖坑是个力气活，这些年来虽然人类科技进步许多，但都是管杀不管埋的科技。三个人忙活了一下午，到黄昏时分才勉强在这片草地里做了个乱葬岗。
这期间京玉倒也老实，坐在摩托上闭目养神。埋葬这些人不是因为葡萄园的好心，而是红提下的命令。红提此举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为了尽量不被河南圈圈内发现她们在圈附近大肆抢杀。
可还是有些地方想不通，只能等时间来给她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