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没至胸口，除去积压的沉闷，清凉的酥麻感几令长时间颠簸的疲劳散尽，靴底是毫无棱角的鹅软石，踩上去倒容易打滑。
步行前进，这种深度的河流，骑乘对马匹来说是不小的负担。
“把手给我吧！”
干脆摘掉手套，弯下腰微屈膝盖，挑了块还算平坦的岸滩，莉泽朝摇晃着趟过河的克莱芒丝伸出手。
蘸水的发梢末端不时有液珠滴落，水面荡起涟漪，明亮星空下，少女仰视，正对上莉泽眼中那抹湛蓝，握住手腕，暖洋洋的温度使她舒心。
“抓稳了！”
向后发力，莉泽一把将她拽上岸。
“咦！？”
过度放心产生的安全感，没有犹豫，克莱芒丝将身心交由对方操控，这造成的后果就是被重心不稳的莉泽一并带倒在浅滩上。
“唔唔……”
下意识闭紧双目，莉泽平躺，沉甸甸的份量压在身上，胸前贴上的软乎乎就算了，她更是感到唇边似与对方进行了完美接触。
大脑宕机，出于震惊睁眼的莉泽丝毫不敢动弹。
“……”
说不出话，因为确实亲上了。
“……”
莉泽注视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淡金瞳孔烧灼起来，脸颊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烫并变色，她甚至出现错觉仿佛看见周围蒸腾的水汽。
数秒后，反应过来的克莱芒丝撑起身，眼神迷离似有泪光闪烁，湿漉漉的水滴混着不知名液体随分离被拉长，藕断丝连。
“……那个！”
稳住心神，尽管红着脸，莉泽还是拿出亲临战场的勇气正式宣告。
“我，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
又是一阵沉默，气氛微妙，大概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惊住了，克莱芒丝保持屈腿坐在莉泽小腹位置的状态没有动作。
“诶！？”
一段时间后……
一同伴随的奥韦涅打断了这份旖旎，理所当然，这个看不懂气氛的年轻骑士在莉泽一番鼓励和实打实的金佛洛林奖赏后被赶去大部队休息。
稍稍脱离营地的溪流上游，岸边，烧得正旺的火焰被风吹动来回摇摆，蹲下身，连带沾了不少水的莉泽添着木枝，一旁是半泡在河里、仅着贴身衣物的克莱芒丝。
蜷腿，双手环抱胸前，她回忆着。
“我很害怕。”
她小声倾诉：“那个时候，明明被严实保护在中央方阵，打从一开始就没办法思考，森林中到处弥漫着火光和烟雾，听到的厮杀、闻到的血腥……”
“就那样呆着，不知多长时间过去，迷迷糊糊望见前排方阵一个接一个溃败，伯爵脸上的焦躁表情愈甚，他终于决定，让尚存的骑士们护送我从遭骑兵伏击出现漏洞的敌军一侧突围。”
“可是，伯爵本人没有撤离的打算，或许是为了掩护我，我看着他率领最后几个方阵继续前进，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说到这，克莱芒丝有些担忧，她转而望向对方：少女的发色是罕有的浅亚麻，在月光下更显奶油般白净，卷曲马尾绕住脖颈，低着头令她看不清表情。
少顷，莉泽柔柔笑着，反向弯起的眉梢却是无可奈何的意味。
“总之，回来就好。”
“……”
没有因为莉泽反过来的安慰而宽心，心思细腻的克莱芒丝能够察觉，她干脆站起身，上前两步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将其拥住。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难受，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
“其实……”
没有挣脱，莉泽只是轻声呓语，声音有些哽咽，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好歹维持着一贯的形象憋住没有出声。
“我啊，早在与父亲分别时，心底就做好再也见不了面的准备了。”
心率平缓下来，不再紧绷着身体，莉泽放弃挣脱对方怀抱的尝试，轻轻倚靠着肩，别过脸后视线落在静静流淌的溪流上。
“我是个奇怪的家伙，自懂事起，就发觉自己没办法融入同龄女孩们的世界，她们喜欢的东西，毛绒玩偶、金银珠宝以及谈论的八卦琐事，在我看来，实在无趣，贵族小姐们被圈养却乐在其中。”
“像道具一样被赠予某个王公贵族，以政治联姻的形式换取对方家族支持，无人抱怨无人反抗，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的秩序井然，反而，她们会在内部相互攀比嫉恨只因被卖出的身价低上几千金。”
“呐，克莱，知道我这几天冷落你的理由吗？”
转换了语气，莉泽邪邪笑着，手臂攀上后颈，凑近轻嗅克莱芒丝未干的发梢末端，她感受到对方身躯因激动而颤抖，却反而更进一步抱紧。
“初来乍到，头一回见面时身穿华丽裙装，宫廷礼仪、谈吐方式都太过乖巧，简直是整个阿拉德大陆最模范的贵族女性，单单这样没什么，可你实在过于美好，这样的你却和那些庸碌之辈一般表现。”
直起身，双手撑住克莱芒丝肩部微微推开，莉泽凝视对方瞳孔，她寻找到了那抹错愕和恍然大悟。
“我理所当然气愤，却也知这种无来由的不公感只因一厢情愿而产生，我自诩理智向来不轻易怪罪推诿他人，但每当看见你都会想起往期种种不快，便只好以冷淡态度尽量回避与你一同出现的场合。”
莉泽的眼神温润下来：“战前，当我看到与父亲的军队一同出现的你的身影，我就知道自己错了，仔细想想，不远千里独自来到遥远北境，分明可以以担任文职为由留在安全区域却毅然同行。”
“啊啊，原来一天到晚戴上自谦面具的是自己，我还真是恃才傲物了。”
莉泽，你这话反而更显高傲了的说。
眯眼笑着的克莱芒丝拍了拍对方后背，心下吐槽。
嘛，现在这样，不也挺好么？
“说起来，克莱……真的好大啊！”
不止说说而已，神色微妙的莉泽干脆付诸行动，先是轻轻拍了拍，感受到弹跳后挺拔的那份柔软，她又捏了捏。
“噫！？”
下意识的一巴掌，清脆响声从莉泽半边脸颊传来。
又是一段时间后……
依旧是无垠夜空，高悬其上月色动人，涓涓流淌的河岸边，左臂枕住脑袋，躺在地上的莉泽脸上残留着印记，翘起腿，右手把玩起随身枪械。
“作为魔法师，克莱怎么看待物理学和化学的发展？”
唔？话题往奇怪方向偏离了。
“确实，学城就读期间很少有关于这两门学科的课程安排，不如说，魔法本身更接近于对自然界的亲和力，研究天文学和地理学的比重会更大。”
“这样啊！”
“比如说：我手上的燧发枪，用于提供动能的火药被撒进膛身，接着塞入半径十多毫米的球形弹丸，作击发装置的燧石敲出火花，弹丸以远超弓弩的极高速度和能量存性径直朝你射来。”
诶？听起来就很吓人的好吗？
“喂喂喂，以我目前的能力当然是挡不住的啦！”
抬起左臂展示之前战时被擦过的伤口，克莱芒丝苦笑：“就像这样，所幸只是擦伤，如果是重要部位该没命一样要没命哦！”
“这样啊！”
“听起来似乎跟冷兵器一样是即将被淘汰的学科嘛！”
“不对哦！”
罕见地，克莱芒丝反驳道。
莉泽有些惊讶，她转向对方：坐起身，克莱芒丝具现出法杖，她冲莉泽点头示意，接着开始吟唱大段用于施法的咒文，近岸的水流流速减慢，并逐渐汇聚。
莉泽在期待着，虽然问的问题听起来像是挑衅，出于儿时的一些奇妙经历，她真正向往魔法师这一冒险家职业，但近期的战争形势给了她不小的冲击。
周围气温在下降，是什么大范围攻击技能吗？会爆炸的那种！
最终，莉泽没能看见预期的地动山摇，吟唱完毕，一切看起来高大上的星芒、法阵和符号尽数消逝，留下的只有凝聚成形的五角星生物。
“怕吵醒大家没施展攻击法术，不过，就我的感觉，你应该会喜欢这个小家伙的，别看它长得像只海星，其实浑身上下都是凝结后的水元素哦！”
莉泽愣住了，她看着奇怪的生物发出奇怪的声音飘到自己身侧。
“冰奈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