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我看着眼前熟悉但明显不一样的走廊和离开考场的学生们，呢喃着。
很明显的一个事实，我穿越了。
教室和教室外走廊虽然和印象中的一样，但很有“复古风”的装潢和墙上挂的和之前进考场时不一样的励志标语在慢慢释放着陌生感。学生们的衣着也是和自己看的十多年前的老电影里的一样。
这些和记忆冲突着的要素都在告诉着我，我附身到了某人身上，回到了过去。
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而已，还真就穿越了啊……太不现实了吧。
不过……既然真的来了，就好好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吧。
我还记着自己刚刚的想法，是……什么来着？
记忆有些混乱，但还是记起来了——那块瓷砖的来历。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就好好地借用这次不寻常的机会，去体验些些不寻常的经历吧。
虽然完全没有被附身人的记忆，但还是在和别人的交流中获取着情报，很轻易地融入数十年前的“现在”。
“我”姓孙，那群人叫我“大圣”，真是相当俗套的外号。大圣也是个相当俗套的不良，成绩差得要命，打架敲诈勒索也是一件不落。唯一不俗套的一点是性格似乎相当冷静，没有自己朋友那样上蹿下跳的浮躁。这样看来叫他“大圣”还是在反讽他呢，或者说这群十几年前的俗套不良起绰号只能把姓孙的叫做“大圣”……
那么，我就作为“大圣”，好好生活着吧。
虽然自己没打算取代他本人的生活，但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还是有些偏差的。像是成绩，自己的水平本来就不错，记忆里的自己可是常年的第一，而放到十多年前就更是如此了。虽然时间跨度有点大，但在高中学的课程倒没什么两样，因此常年倒数的大圣现在已经是位学霸了。
而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大问题，我的性格和大圣的差不多，行事风格也没什么两样，因此并没有遭到同学朋友什么的对我的怀疑。
我在尽可能不去用自己的意愿行动而是去尽量配合大圣本人的本能，不过唯独成绩这件事不太想配合他——毕竟学渣忽然变成天才学霸这种戏码实在是爽过头了。
就这样，我平静地观察着大圣不平静的生活——我看着他和朋友吹牛打诨，我看着他不断收着女孩子的情书，我看着他顶撞老师，我看着他在升旗台前念着不正经的把校长假发都气掉的检讨，我看着他考上大学，我看着他交女友，我看着他毕业后回到母校任职，我看着他和一个叫做小美的可爱的女孩子结了婚。
这时，已经过去了十年，我平静地观察了他十年。今年，26岁的“大圣”结婚。
也是今年，学校因为几起连续坠楼的事件整改翻新。
原来如此。
昨天刚刚喝过喜酒的“我”，站在正在施工的学校门前，准备把昨天让刻碑文的老师傅做好的瓷砖贴在正在翻新的自习室的墙边。
我虽然已经在过去待了十年，但最开始的目的并没有忘记。也正是因为自己是在旁观着大圣的生活，所以才忘不了的吧，如果是把自己带入到他身上，自己亲身体验着他那幸福快乐的生活，怕是早就把这件事忘掉了。
虽然在最开始得知了他的绰号时便有预感。但现在，则是完完全全确定了。
这十年漫长的光阴，不单单是我在为了一个“瓷砖的来历”这样无聊的问题去旁观大圣的生活而存在的。
而是说，我旁观大圣的这十年，本身就是我的光阴，我的人生。
我处于一个循环之中，由附身于大圣身上的我提醒着十多岁的我，而十多岁的我会再次因为我的提醒而附身于十多年前的大圣身上。
循环往复，无休无止。这就是我的命运。
现在就是我去配合这个命运的时候。
我抱着像达成人生目标一般的强烈的满足感，把原先那一块斑驳的瓷砖撬下，贴上了刻着“大圣小美新婚纪念”的暗红色瓷砖。
贴上了完成人生、驶向命运的那块让我好奇而穿越的瓷砖。
没几个月，学校重新开学，而在开学考试中，我主动担任了这间教室的监考老师。
在那个位置上，我看到了我自己。
是了，即使过了十几年，我的记忆还是在告诉我，现在坐在这儿戴着眼镜的阴沉男就是我。
从小就是天才，从来没去努力却永远比别人强的我。
从小时候的事情到穿越前的十六岁这段时间的记忆呈碎片状，杂乱地慢慢浮现。
交朋友，科技创新奖，艺术设计奖，小学时被嫉妒自己的同龄男生欺负，升入高中，开始主动收敛自己，初中凭借着巨额的专利奖金离开父母独自生活，研究过时空机器，融入集体，侦破案件……还有什么来着？十年的时光似乎让自己忘掉了不少佷重要的事情，而且隔了十年，回忆起自己反而有些陌生了。
但这些不妨碍我看到我自己时的感触。
现在就是我的使命完成的时刻了，我将把使命转交给对面的这个我。
这就是自己的人生啊。
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我”就已经把试卷填得满满当当，用手支着头发呆。
我郑重地走到“我”面前，温柔地敲了下他的头。
“我”一脸迷惑地看向自己的监考老师。
看着和当初的我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神。鼻头一酸，泪水便蓄满眼眶。
我强忍着，生硬地挤出笑，对他说道：“你的笔掉了。”
他转动眼珠打量着我。
是了，还有一句话呢。虽然之前的记忆记得七零八落，但在穿越前在那个考场发生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就掉在墙边，捡起来吧。”
他俯下身子，我乘着这个空当，离开了教室。
循环串了起来，我度过了我自己的人生，完成了我的使命。
考试一结束，他便会因为对我贴的瓷砖感到好奇，然后对莫名其妙的穿越破口大骂。属于他的使命将开始。
我抹掉脸上的眼泪，满足地长出一口气。
那么，在“我”回到过去后，我自己又会在哪里？
我在期待这一刻的到来。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考试结束，第二天上课，教职工大会上被校长点名批评，第三天公布了开学考成绩。
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还是作为“大圣”和“孙老师”生活着。
我看着成绩栏上第一的我的名字，思考着。
“你又是第一啊，讲真这样长期霸榜会被讨厌的吧……”
“是这样吗？”
顺着声音回过头。
“我”就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成绩栏。
为什么？
在我穿越到十多年前后，我的本体还存在着的吗？而本体的人生还在继续？
在我旁观着大圣的生活时，真正的我却还在好好地过着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而所谓循环的属于我的命运，只不过是从本体分离出来的意识？
这样的话，这个循环到底算什么？我这无感情旁观他人的十年有什么意义？
我根本不在意什么瓷砖，我想过自己的人生。我想知道自己的不可预期的充满可能性的未来，我想知道我下次考试的名次，我想知道我去了哪一个大学，我想知道我交了哪些朋友。
而不是大圣的。
如果在一个愚蠢的循环里存在并传承就是我的人生，那么我会接受，可以接受。
但我的存在我经历的十年对我本身却没有任何影响？那么我到底是在干什么！
我顾不上什么时空悖论了，我要和“我”聊一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