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自认高贵,但大部分人都并不明白自己高贵在哪。跑得并没有猎豹快,跳得不如猿猴高,也没有巨兽那样锋利的爪牙。那高贵的是思想吗?当然不是。思想只是吃饱喝足的产物,人类的高贵......不,应该说是生存优势,在于大容量的大脑所带来的理解能力和运算能力。很可惜,这种能力只在人活着的时候存在,死人是不会讲故事的。
停尸间就是用于存放人类遗体的地方,由活着的人管理。铁柜排列得整整齐齐,看上去能存放很多。房间的尽头是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当初阿尔特拉的建筑师根本没想过这个大到可以用来做地下仓库的地下室会被用来做停尸间。阿尔特拉的郊区低价也不低,但比城区要低太多。小办公室紧闭着,隐隐约约从门缝里透出一点灯光。门上的值班表最后一行写着某人的名字——默尔索。
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二分,默尔索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两个多小时。
桌上的收音机放着深夜频道的音乐,时不时从晚间谈话节目里蹦出两个电台主持人拙劣的黄色笑话,那些上夜班的阿尔特拉人就爱听这个。灯光昏黄,照在默尔索的脸上,显得她没什么血色。她披着一件医院的工作白色长袍,就是医生穿的那种款式,但她的工作早已和救死扶伤无关。里面是一件黑色的毛衣,办公室没有暖气,正值十一月,气温让人感到不适。她就静静的坐在桌前,随意翻看那本停尸间的工作笔记。
工作笔记是一本黑色的大册子,用于记录每天停尸间“客户”的来去。大部分的“客户”最终的归宿都是阿尔特拉政府出资建造,用于防止尸体腐烂影响市容的火葬场。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家人或是不在乎,或是没钱来安置它们。这或许听起来很残忍,但阿尔特拉的坟墓实在是太贵,倘若政府能出资火葬,完全没有必要成为资本的牺牲品。再来就是那些被谋杀,然后抛尸到某个地方,身份不明的可怜人,又或是死于街头火并的帮派小混混。总的来说,如果真正被重视,阿尔特拉人根本就不会把自己的亲朋好友送到这个冰冷的停尸间。
停尸间的灯光暗蓝,诡异令人恐慌,仿佛这里充斥着冤魂。
办公室的灯光暗黄,虽然很暗,但看起来还算温馨。
默尔索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魂,人的生理组织如果被破坏到无法维持生命活动的程度,那么人就从“高贵”的生灵变成了一摊烂肉,迟早会被微生物吃干净。再说了,倘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那么阿尔特拉早就成了一座鬼城。这里有太多太多的不公,太多太多的怨念,太多太多的罪恶。相信正义者被抛弃在此,狡猾奸诈者依旧享受人间。
默尔索认为自己介于两者之间,她既不相信有什么正义,也不愿意去侵犯别人,事实上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世间没有绝对的黑或白,多数都是灰色。
记录“客户”们的来去信息,尸体特征,在人手不足的时候做法医的尸检助手,这就是默尔索的工作,不过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在办公室里泡茶、抽烟或看书。
【十一月四日 男 大腿中弹导致的失血过多,脑缺氧死亡】
【十一月六日 男 头部受到钝器击打,跌倒时受到二次伤害,脑干受到巨大破坏死亡】
【十一月七日 女 躯干受到锐器伤害,全身刀伤二十一处,失血过多,脑缺氧死亡】
......
默尔索苦笑着摇摇头,关上了那本“死亡笔记”。
这座城市,每天都有人非自然死亡。有的人来到这里,有的人则借助他们的尸体,爬向更高处。表面上光鲜亮丽的自由,内在却是无法抑制的血腥和残暴。
金属拐杖的声音在停尸间里响起,从远到近,低沉不算刺耳,在偌大的停尸间里回响,就像是在宣告某人的到来。
默尔索当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条件反射的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非标准的大口径半自动手枪,下了保险,缓慢的向门的方向走去。这把手枪能轻易地击穿人类全身上下的任何一块骨头,随便就能把人的脑袋打个稀烂,如果对面是来抢劫停尸间的精神病人,默尔索就能在击毙他之后被阿尔特拉的法院判处无罪,并且获得守护公共财产的美名,为一般市民所称赞。
拐杖声越来越近,默尔索的心悬了起来,枪口对准办公室那扇无法防弹的门,时刻准备着对方破门而入。
拐杖声停了下来,对方走到门口了。
默尔索咽了咽口水,食指紧紧地扣在扳机上,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咚咚咚......”
一阵短暂且急促的敲门声。
默尔索陷入了矛盾,到底应不应该开门?
“咚咚咚咚咚咚......”
又是一阵敲门声,对方似乎非常着急,似乎还有些......恐惧。
“不会吧......难道说......”
默尔索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最不可能又最有可能的访客,她缓缓打开门。
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夏奥测小姐背着它那旧旧的单肩包,手里拄着海尔德留下的那支金属手杖,双腿无法抑制地打颤......
“晚上好......啊,小索。我......我是来参观的,能让我......先进去吗?这里......有点吓人......呢。
夏奥测强忍眼角边上的泪水,挤出了一个不能再勉强的笑容。
(抱歉,因为一些不可抗力之前的稿子蒸发了,失落完了之后决定重写,尽量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