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莫名其妙地多花了九十七块钱的缘故,伊澜直到出门都没从这股气当中缓解过来。
甚至在服务员笑盈盈地用清泉般的声音对他说“欢迎下次光临”的时候也没有。
不过,就算是气冲了头顶,伊澜也还记得两件事情:
第一是他要把手里的这沓乱七八糟的纸交给盛白羽——那个过去是自己的上级,现在是自己的助手的研究生学姐。
第二,则是代一维在自然而然地当场装睡之前,那有意或者无意之间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不过你更需要注意的是……除了我们,也许还有其他人在动。”
“其他人”?如果不是说其他的魔神的话,就是指除了“钟摆”之外,也有类似的魔神猎人或者组织在活动吧?
代一维在加入“钟摆”之前,就是一名独立的魔神猎人;至于其他的组织,或者说该怎么和其他的组织打交道,这个伊澜倒是全然不知。
当场自闭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稀奇——代理人三部是钟摆的代理人部门当中存在感最低的一个。从前盛白羽掌管三部的时候也常说:“总部不管我们,不给我们发工资,所以你的工资也……”
由工资又联想到了自己今天被宰的一刀……心头隐隐作痛的伊澜不打算再想下去了。
如果真的有这些组织的事情,那么再怎么说,都是对付魔神的人,至少也该算是同伙才对;或者往坏了想,充其量也就是代一维那种观点比较激进,连自己这种和魔神共生的代理人都要一并扬了的传统派魔神猎人而已。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想到这里,伊澜不禁变得自信了起来,连走路的姿势都跟着嚣张了许多。
“那么,就今晚直接把东西送到实验室去吧!”
“——喂!”
虽然这种事情很难意料,不过伊澜的自信只维持了五秒,就被一个毫不客气的女声给喝住了。
这个声音自然是气势十足,不过稍微缺了点成熟的气息。果不其然,当伊澜慢悠悠地回过头的时候,进入他的视线的,是一个身披有些邋遢的秋季高中校服、披头散发的小女孩。
伊澜并不擅长通过一瞥就能断定别人的身高;不过有一点他是确信的:这个高中生小姑娘,至少要比自己矮上一个头。
一想到这样一个身材瘦小、弱不禁风的女孩居然那么桀骜地把自己拦了下来,伊澜就一边忍俊不禁,一边猜测这少女究竟想要干什么。
“你!你就是伊澜是吧?”少女不满地低吼,声音中尽是蔑视的气息。
“哦、哦,如果你要找大三信息工程系的伊澜的话,那确实就是我了。”
“老娘问的是,你是不是‘钟摆’代理人三部的部长,伊澜!”
如此单刀直入的对话,让刚才还在轻敌的他忽然间心底一沉。
怎么,难道这小姑娘,正是方才代一维提醒他注意的“其他人”?虽然他对自己的猜测很有自信,但他还是一边将力气收到了双臂上,一边谨慎地开了口:
“没错。总之,我就是你要找的伊澜。”
少女见伊澜如此戒备,冷哼了一声,然后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封信,“啪”地甩在了伊澜面前的地上。
“自己捡。这破东西,真是脏了老娘的手……”
“喂!这、这是什么玩意啊!”
伊澜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面前像是信件的东西,却是仍旧不敢向前靠近一步。
那些电视上的纪录片讲述过的“炭疽信件夺命案”之类的怪谈,伊澜可是一个不落地认真看过的——鬼知道这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一封信里,会藏着什么夺人性命的凶器!
“瞧你那烂怂样儿,呸,垃圾。”少女随口吐了口唾沫,“里面连个锤都没有,只是我们的一封信而已。”
见少女这么说,伊澜虽然稍微放松了戒备,但依然没有松懈自己的神经。他将那信件小心的拆开,确认其中没有任何的粉末或者什么别的可能是拿来袭击自己的东西,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既然收到了,就拿你那双脏眼睛好好看看吧。”
少女说完这句极尽讽刺意味的话,便要转身离开。然而,她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似的,又在伊澜迷惑的表情当中回过头来。
“还有,这次的事,不是单凭你们小小的什么‘钟摆’就能解决的问题。”她一脸鄙夷地盯着伊澜,“毫不专业的态度,见钱眼开的败类,卑鄙无耻的包装……你们的存在,是对我们‘魔神猎人’最大的侮辱。就算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承认了你们,老娘也绝对不会屈服。带上你们解不开的谜题,滚吧!”
“——哎,你个小丫头,你爸妈没教你说话嘴放干净点啊!”
面对少女连续的侮辱,伊澜终于忍不住了;然而少女却没有站在原地等候他的反击,而是利落地转身,在下一个巷角便彻底地消失不见。
“啧,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
还好,伊澜在自己的脾气彻底失控之前,忍住了自己想要说出更难听的话来的冲动。接着,他打开了那张刚才差点被自己揉皱的信纸,对着刚刚亮起的路灯,仔细地阅读了起来。
“‘爱女礼数不周,如有冒犯,敬请原谅。君有与魔共舞之才,可与我阮氏共商降魔大计。钟摆未来可期,望君早日回函为盼’……嗯,就没了?就这?”
他反复读了几遍,确认这张信纸没有经过任何其他的隐写技术处理以后,忽然觉得自己被耍了一通。
这算什么?一个不讲道理的高中生邮差,不仅不确认签收之类的东西,也没在信封上盖邮戳、火漆或者仅仅是胶水一类的封装;结果,就是这么一封极其随意的信件,却是在以盛情相邀,让自己加入人家的组织?
“我加入你个泡泡茶壶!”
伊澜呿了一声,便想要把这封信扔掉。然而,就在扔掉前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后像是挨了一锤一样,让他忽然间恢复了清醒。
“症状开始了……稍一不小心,办事就容易不走脑子。”伊澜使劲摇了摇头,“阮氏……阮氏?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让盛姐连带着代一维的东西一起确认一下比较好。至于那个小丫头的事,倒是可以后面再说。”
这样想着,伊澜并没有将信件扔掉,而是和代一维交给他的几张纸一起,仔细地夹在了自己的衣兜里。
“被看不见的魔神弄成这个样子……后面的账,早晚得算。”
接着,他待自己的思绪渐渐平稳下来,便快步向实验楼的方向走去。
“他们……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希望不会。”他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