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狂奔到教学楼的路上，伊澜只觉得自己的眼前越来越黑，双脚也越来越麻，仿佛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在机械地跑动着。
到底是因为没吃早饭，还是心急，还是昨晚睡眠受到了影响，才会迷糊到现在这个样子？
在伊澜看来，思考这种暂时无解的问题，就像思考他没有成功进入意识空间，到底是因为频率变动了还是魔神作祟一样，除了让自己更加烦躁之外，在任何意义上都于事无补。
只不过，一想到上课的教室在五楼，伊澜还是不由觉得自己的双腿变得沉重了好几分。
幸好，虽然他和大多数一般路过的大学生一样长期处于亚健康的状态，但是体能还没糟糕到跑两步就要了性命的程度。所以，在距离下课只有十分钟的时候，他就顺利地到达了教室的门口，然后对着紧闭的大门反复捯饬着尚不均匀的呼吸。
“等下课铃响了……就摸进教室……交作业……”
他一边这样想，一边将双臂搭在了走廊的栏杆上。这段视力已经接近崩溃、意识却能保持清醒的时间，显然有助于他快速整理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切换频率的事，之前也不是没做过；怎么偏偏这次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连翻车的预感都没有就发生了……”
“是频率变动太大的问题吗？不应该啊，之前被代一维强行改动频率的时候，连7.9这种不要命了的频率都是接触过的。只这么点变化就这样了？”
“既然是联合委托，怎么连委托人都不知道是谁……该不会这次真的要打电话问问那个谜语人头子阮青峰了吧？”
他抬头望向教学楼的天花板。
这里是位于B楼旁边的A楼，虽然没有B楼设计得那么复杂和迷惑，但是如果抬眼向上看，还是能发现一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建筑结构。
一旦视线完全被简单重复排列的花纹和墙砖占据，他的意识自然而然地就会在这催人放松的分形中逐渐地沉醉、溶解、消散……
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背后，猛地拍了他一把。
“我次——哎？”
“想不到老子还得到教学楼来堵你，好小子！都大三了，你居然还不翘课的吗！”
“我说……你好歹特么小点声啊！！！”
面前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在伊澜看来，既算是好事，又不是完全的好事。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老熟人的突然到访。
“哎，这怎么回事啊？我听说你们上课是在这个教室，但是你怎么快下课了还在外边？”
“唉，一言难尽啊，萨哥。”
伊澜再次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位人高马大、皮肤黝黑但是头发有些发灰的男人。他并非伊澜在西清认识的故人，而是“钟摆”在海都设立的代理人二部的部长——
“萨缪尔·冯·杜德列尔（Samuel Van Dudleir）。后面的名字都没啥用，叫我萨哥就完事了。”
第一次见面时的自我介绍，便令伊澜的印象十分深刻。他怎么也没想到，和刚刚走马上任的自己一样带领着一个庞大的部门的，居然还有这么一位看起来就过度健身而且有点神经大条的黑皮老大哥。
“哎，少跟爷搁这儿一言难尽。你的难处，我至少知道百分之八十。”萨缪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别的老子都不知道，我就一句话好说：阮氏超工说要和你们三部合作了，有这回事吧？”
“啊？！”伊澜倒吸一口冷气，“你们二部怎么知道的？”
“还二部怎么知道的？我呸，整个代理人部门都知道了！”萨缪尔轻蔑地摆出一副狠狠地吐唾沫的姿势，“你倒是个冉冉升起的代理人新星，觉得自己行了，但是总部对你轻率的合作迷惑得很。正好二部最近没什么糟心事，我就直接一个海都飞西清的航班过来了，给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新星’打打下手。”
“想不到……你个臭小子不仅本事挺大，胆儿还挺肥，真就说答应就答应了。”
说到这儿，萨缪尔甚至叉起腰来，伸出右手直指着伊澜的鼻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以为这是海都，有老子带二部跟你一块冲锋陷阵呐？你对自己这半个编制的虾兵蟹将还挺满意的是吧？怪不得阮氏从来不找我们，这回就跟丫着了什么道儿似的，偏偏来找你！这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懂不懂，啊？”
“不是，拉个组织合作怎么突然就这么——”
伊澜刚想解释，身后的教室就骤然喧闹了起来——这显然是大学生即将下课的标志。
“稍微等一下哈，等下再说。”伊澜对着暴躁的萨缪尔挤眉弄眼，“我混进去交个作业，一会咱们吃饭再聊！”
于是，待教室的前门终于打开之后，伊澜立刻轻巧地混进了嘈杂的人群当中，精准地把他的作业放在了讲桌上那摞高高的练习本顶端。
“观察，开道，提交，一气呵成，是翘课人中的豪杰。”萨缪尔虽然黑着脸，但还是给伊澜默默地点了个赞，“我说，敢情你是因为要交作业才没翘课的啊？”
“嗨呀，气死了，咱先不说这个好吧？”这回轮到伊澜生气了，“萨哥你有啥想吃的，这顿我请了。这破学校地方不小餐馆也不少，肯定有你满意的。”
“唔……嘛，我又没来过你们学校，今天还是盛白羽留的条让门卫放我进来的——”
“啥？”伊澜一愣。
一说到盛白羽，萨缪尔抹了抹鼻子，又抖了抖肩膀，多少有些不自在。
“嗨呀，反正就是说我有访学项目啥的，门卫又不懂，那条又盖了章，我就进来了。正赶上盛白羽还赶航班，说跟她导师飞到星洲去开会去了？应该是学业的事吧……”
“开会去了？！她人走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伊澜只觉自己气冲头顶——这次委托的一切情报都尚不明朗，他十分需要这样一个军师来为自己出谋划策。
“嗐，这不是看我来了，就交给我了嘛。”萨缪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老子跟那帮人不人鬼不鬼的叽叽喳喳的东西打的架，比你这小子吃的咸盐都多！你连盛白羽都指得上，还担心指望不上我？”
“……嗬，敢情您才是最自信的那个啊。”
看着萨缪尔因为笑容而有些扭曲的大黑脸，伊澜只觉得自己的前途又渺茫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