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前，距离海都文化节彩排舞台不远的柏油路面旁。
此时的伊澜和秋以寒还没有见证在意识空间里发生的一切，而伊澜主动发起进攻式的谈话，还在思考着如何在秋以寒身上获得更多的情报。
例如，她现在正说着的这句“谢元薇需要为盛白雪的死负责”。
“你不觉得，谢元薇一个病人，待着的特护病房比一般人的书房还热闹，这一点太奇怪了么？”
秋以寒似乎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在叙述一个已经默认众人都认可的事实。
“你说他病房的书柜吗？”夏萝干巴巴地眨了眨眼，“哇，看着就头大。那十好几大柜子，加起来快占了一半地方了吧？这得多少年才能读完啊？”
“当然不是像小说那样去读，而是他需要查询的资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既然是必须靠纸质载体才能使用的资料，有很多在我们钟摆的工作条例里，都是需要向直接主管，甚至是向总裁办层层申请，才能获批查阅的禁忌。
“我们这些生来就有特异的所谓‘特异者’，当然不能一边无知一边无畏。那里面很可能有些资料的内容，本身就像催眠的魔法一样令人着迷……”
“咦？我看着倒还挺正常的嘛。”夏萝学着伊澜的惯用姿势挠了挠头，“至少刚见的那一面，虽然他一个男孩子穿着女装感觉有点怪，不过其他的地方都还好。”
“你觉得还好，那是因为你还不够熟悉他。”秋以寒倒是没发火，“就看看你身边这个大男人，够熟悉了么？男人的嘴哦，都是骗人的鬼。我跟你讲，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居然还想撩我！”
“你撩人家裙子啦？”夏萝立刻转头问伊澜，“行啊你，人家身材还真不错，找准目标用户了是吧？”
另两人顿时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只是沉默的原因应该不太一样。
“你说这话，小薇姐听着应该很不舒服吧？”伊澜立刻把话题拉了回来，“一方面是你把他当男人，另一方面是明明都这么熟悉了，居然还觉得他有这样的想法——”
“他的书架上，当然不止那些资料。那些打发时间的闲书也是有的，比如什么王业写的那个《幻穹》，满篇都是啰里啰嗦的胡话，听说还是作者砸锅卖铁到桥洞底下嗦泡面了才换来的自费出版……咳咳，这不是重点。”
秋以寒尴尬地捂嘴干咳了两声，很快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想研究这么一件事。”
“恶魔，甚至魔神，能够通过研究先前文献的方式，把它们在意识空间里复现出来。”
“复现恶魔？”伊澜一头雾水，“什么秘密结社，太哈人了吧。”
“那么阴郁扭曲的性格，再加上特异者能力导致他只能坐在轮椅上吃喝拉撒，有这种奇怪的兴趣很正常。”
说到这儿，秋以寒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不如说，对于你们代理人部门这种来者不拒的招人条件，出现什么奇葩的人都很正常。”
“拿着彼此的部门互相扯皮可就没意思了啊。”伊澜故作不满地皱了皱眉，“还是说正事吧，说小薇姐的研究。”
“对！说小薇姐的研究！”夏萝立刻跳起来帮腔。
“明明处处标榜自己不想拥有什么男性特征，但是一遇到这种事，还是表现得比大多数男人都理性，都冷静。当你们还在一个一个地处理委托、讨伐恶魔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要从这种不断重复的行为里，找到什么所谓的‘方法论’了。
“我十八岁读完中专以后就来海都的DJ Club打工了，文化程度不高，所以也不是第一次就听懂了他的那些天马行空的理论。可是——”
“你是说——”伊澜没等秋以寒说完就抓住了他想了解的重点，“他居然把这个看起来根本不该公开的研究计划，告诉了你？”
“只有‘经纬闲棋’这种总裁直属、强力控制的独立行动模式，才能支持他那些疯狂的想法。我只需要把他那些出格的想法通报给总裁，然后等着总裁的处理意见就行了。”
“这么说，不还是你们看起来更不正常一点……算了，不说这个。但是他的研究还是继续了，所以看起来总裁的想法是？”
“保持现状。总裁不认为他能做到，所以抱着姑且观察一下的心态，看他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结果。”
“那结果呢？”
“结果……你认为，引来阿斯塔禄注意的，到底是什么？”
“能引来魔神帝王注意的……你是说，小薇姐的研究被阿斯塔禄关注了，才会发生后面自相残杀的事？”
“至少我认为是。你可以认为不是，或者是根据你不知道从哪里查来的那些本来也不好轻易相信的东西，随便什么都好。我觉得你想问的就是这些，而且我同样觉得，我回答你的已经够多了。”
说完，秋以寒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身就要往回排练现场的方向走，“这些足够你拿去和什么你能接触到的领导去申报了，申报那些你希望得到的结论，比如盛白羽其实是无辜的。但悲剧就是那么发生了，而且谢元薇不打算停下，你也不打算关心……”
“等等！”
伊澜叫住了秋以寒，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想要问什么事情来着。
“总、总之，最后一个问题。”
他低头扶着树干的样子，活像一个在沙滩上狂欢宴饮最后喝到烂醉呕吐不止的醉汉。
“啊……最后一个……嗯，对了。”他花了好久才回想起自己要问的事，猛地抬起头来，“小薇姐想要复现的恶魔是什么样子的，和那些小恶魔大恶魔魔神之类的都完全一样么？这个，他应该和你说过吧。”
“确实说过。”秋以寒微微点了点头，“恶魔在意识空间内的形态是混沌不定的，并不限于所罗门的原典里记载的那些细致入微的描述。所以，谢元薇说过，他想要实现‘反映人心本真’的恶魔。”
“‘人心本真’？不是还原恶魔么，和人类有什么关系？”
“呵，这算是恶趣味还是什么，我也不好说。”秋以寒冷冷地嗤笑一声，“他还原出来的那些试验品……
“全部都和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当“一模一样”四个字传入伊澜的耳中，他的脑海忽然如同沸腾了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指向了那个打断了所有的线索，始终无法连接在一起的点。
“你们经纬闲棋的人，在不在乎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进入意识空间？”他的脸倏地黑下来，“不管怎么说，必须尽快行动了，而且我们都要去，赶紧。”
伊澜的语速不快，声音也不高，但是他的冷峻让一旁的夏萝都骤然噤声。
“尽快行动？赶紧？你们又要干什——”
“小薇姐，有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