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一醒！
银铃般的声音传来，却罕见的没有任何的回应
——醒一醒！
传来的声音虚幻且缥缈，却逐渐变得焦躁。
“睡够了没?”
几个清脆有力的大巴掌向苏尘的脸上袭去。
“哇——什么东西！”
脸上的痛觉袭来，苏尘一把把旁边的施暴者推开，随后他愣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然后猛地打了个激灵。
“你有病啊？”
“说到有病也是你吧？大半夜在外面晃荡，还是跟女人——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出息了？”
像是被弄疼了手，张雯朝手心吹着气，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你怎么在我家——？”
苏尘回过神来，潜意识的环顾四周，责问的话语停在嘴边吐不出来。紧接着他噤声了，周围的布置让他有一种异常的错愕感。庞大的书架和贴满墙壁的海报和地图熟悉且陌生，床头的日历说明着今天是八月二十五日，很明显不是自己房间的配置，却想不起来这是哪里。
“哈？明明脑子不好使，要是连眼睛都残废了你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啊？”
张雯竖起拇指比向身后，少女安静的靠在墙上，她身上怕冷似的裹着毯子。手上捧着咖啡，她打着瞌睡，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争吵。
“这是我的房间好吧？”
记忆潮水般的用来，冷汗打湿了衣服。苏尘深深地埋下头，脑子像是被钻头勘探一样又痛又麻。鲜血和巨瞳组成的画面一闪而过，他出现了幻觉，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涌进了他的鼻腔。
即使是被那样美丽的容颜所唤醒，仍然像畏光的丧尸，他伸出双手遮挡住自己的面部，不断地向后。
“这怎么回事——”
他打着哆嗦，手不自觉的抓紧，脸上呈现出恐怖的苍白色。
“你在问我？”
看着苏尘怪异的举止，已经完全无言的张雯深深的叹息着。
“今天凌晨三点多吧，你那个女伴把你拖过来的。说是你昏过去之前说了这个地址，她也不知道你家住哪里——虽然我没细究吧，但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身上衣服都破破烂烂的，别跟我说你去英雄救美了。”
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已经无法正常的交流，反而是打着瞌睡的少女迅速地回答。
“昨天是我和尘约好一起逛夜市的，但没想到遇到坏人，多亏了他我才没受伤。也谢谢你肯收留我们，添了麻烦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尘你怎么样？好些了吧。”
端正优雅的行鞠躬礼，很有礼貌的道谢着。带着梦幻般的温柔笑容，少女面不改色地撒谎——或者说，每一个字都是实情，通过事实骗人却是比谎言更加恶劣的欺诈。明明是清秀恬淡的声音听在苏尘耳中，却像是一柄巨锤抡在脑门上一般，轰鸣声压过了脑内的空白。言语中传来力量，完全不合理的说辞打消了疑虑与惊惧。
苏尘的思绪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尽管心中仍然被疑惑和恐惧填满，但好歹能够思考了。
“嚯——”
装模作样的发出惊叹，被看似合理的话语所说服，张雯一把拽过苏尘，趴在他身边耳语。
“那么请问苏尘先生，你们二位是什么关系呢？”
“诶？”
稍微取回了思考能力的苏尘仍然被刁钻的问题所击倒，完全无法回答，或者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我怎么解释——”
苏尘下意识的嘟囔着，模棱两可的话语确实不是谎言，但张雯似乎很不满意的皱紧眉头，视线也变得更加严厉。苏尘无奈地撇开脸，只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啊，对不起忘记自我介绍了。”
似乎听见了细语，少女再次道歉着，露出羞涩的微笑。
“伊莎贝尔·凡·维多利亚，正在以女朋友的身份和尘交往着。”
“啊？”
张雯用冷淡的目光盯着茫然失措的苏尘，他涨红了脸，张口结舌的试图解释着。
“不是，我们不是——”
自称伊莎贝尔的少女看着苏尘惊慌的模样，温柔的视线里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冰冷的锐意。明确的接受到了警告，苏尘只能乖乖地闭上嘴巴。
来回审视着两人，张雯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我竟然完全没听说过。”
她用力拍了拍苏尘的肩，眼里露出像是友情被背叛的愤懑。
“啊……大概就像这样的说法吧……”
完全搞不懂少女究竟在打算着什么，苏尘只好全力附和着她的说法。
张雯看着苏尘唯唯诺诺的样子什么也没说，只是撇了撇嘴，然后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似乎要给两个人留下单独的空间，很看得懂气氛的她快步走向门外。
但是，她的脚步却突然停住了。
少女拦在了路中间，她羞涩地用手卷着发梢，凑到张雯的面前。近到鼻尖几乎相碰的位置，她露出蛊惑般的浅笑，红色的瞳孔变得深邃。
“帮个忙，不要说出去。”
“嗯，好。”
被冷不丁的话语所惊讶，戏谑的表情变得茫然，她点了点头做出回应。
得到了允诺的话语，少女让开了位置。回头时，张雯已经恢复了戏弄的表情，她带上了门，把空间让给了独处的两人。
苏尘还在困惑着，沉默的氛围下，两人都在思考着如何开口。
沉默让他有些不由自主的害怕了起来。好像即将有什么特别糟糕的事情要发生，他想努力让这尴尬的气氛缓和下来。
“是你救了我吗？——”
听到这样的呼唤声，少女有些愕然地看向苏尘，然后她露出了很苦涩的笑容。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笑容，苏尘注意到她笑起的脸颊上泛起酒窝，尽管那只是面颊部的肌肉缺陷，但在这样的笑容中，却显得可爱且美丽。
因此，他也因为这犯规的笑容而冷静下来——姑且是恢复了一些思考的能力。
“不，明明是你救了我吧。”
无法否定这样的话语，但也无法承认，记忆中的画面实在是过于离奇，就算是得到了作证，也无法相信并确认那份真实。
倒不如说，苏尘正在祈祷，那记忆不过是自己还未忘记的梦魇。
“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谨慎的选择着措辞，试图用温和的语气礼问着对方。少女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歪着头想了想，不一会儿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临时的说辞而已。我不想贸然的破坏你的人际关系，这样对「小牌」而言还算是能接受。”
她这样说着，然后摆出一副谈判的姿态。
“不过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我想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吧？”
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别人，苏尘有些恍然的指着自己。
“你在和我说话？”
“这里有别人吗？”
少女气势很足的回击道。
沉默的看向对方，苏尘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久，从楼下传来了风铃声，打破了宁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已经完全搞不明白了，他揪着头发，平复下来的心情再度变得焦躁不安。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可以相信我，起码在现在我们的利害是一致的。”
表情很诚恳，少女轻快的站起身子，向苏尘伸出了手。
“如果你在顾虑什么，我可以替你解决。”
“我不清楚——”
“若是担心我的信用，我可以和你签订死誓，炼金阵列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和隐私。”
伊莎贝尔很有耐心。
“我……”
“只要我们合作，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似乎是对自己的谈判技巧很有信心，她眼中半是期待半是兴奋。
“——。”
“嗯？你说什么？”
似乎起了效果，少女把身子凑了过去。
“我说了我不知道啊！”
用力把少女伸出的手打飞，苏尘眼睛猩红得像是歇斯底里的精神病患者。
“不明白，我完全不明白！”
竭尽全力的嘶喊着。
“什么利害什么死誓什么炼金阵列我完全都不知道，不要自顾自的说个不停啊！”
似乎被苏尘吓到，她微微后撤，微微惊讶的捂着手。
盯着少女，无视了她看起来有些惶恐错愕的表情，苏尘凶狠的站起身，责问的话语带着浓烈的愤怒。但身上的疼痛却止住了他进一步的动作，重新跌回床上，他颓然的低下了头。
“你到底——”
似乎是想解释，她缓和了语气，试图用温和的声音安抚苏尘。
“应该是你们到底是什么吧！”
简短的辱骂声践踏了少女的想法，少女露出错愕的表情不停的眨着眼
“为什么你们就不肯听别人说话呢？「皇帝」是什么、「战车」是什么、「月亮」是什么、「正义」是什么、「双王」是什么、天上的眼睛是什么、出现又消失的海洋是什么？你们谁解释过吗？”
“这些东西我完全不明白啊！明明完全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明明只是人类你们为什么能做到那些事情、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你拼上自己的命也要救我、明明我已经死了明明脖子被切断明明四肢被切断为什么我还活着、明明我摧毁了一切为什么现在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明明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直在问我在隐瞒什么？！”
“明明我都死在你的面前了，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平常的和我交谈？？”
“明明我只是想简单的生活下去为什么我要碰到这种事情？！”
怒吼着力竭，声音变得嘶哑且尖锐。
“我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社畜吧，用得着你们又是追杀又是拉拢的吗？我有什么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你们到底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们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先告诉我啊？！”
“不要装作一副「你都知道的吧」的模样来苛责我啊！用我能明白的话解释清楚不行吗？”
双手捂住脸啜泣着，他弯下腰去。
“求求你了，先告诉我吧……我到底是什么啊……”
抽泣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少女缓缓吐出一口气。
额头触碰到一阵柔软的地方，他悚然一惊，忘记了哽咽。紧接着有些冰凉的手臂攀上他的后脑勺，然后紧紧环绕。
少女把他搂进怀里，只是第一次做过这种事的她还有些不习惯，动作上显得十分僵硬，远没有她想象中的温柔。
但对苏尘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轻轻抚摸着苏尘的头发，少女把多余的话丢到一遍，现在的她轻轻细语，诉说着一个很简单的事实。
“你是苏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