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对你发火了,对不起了。”

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大脑飞速的冷静下来。脸颊感受到的那种特殊的柔软感还未消失,他感觉自己的耳朵猛烈地烧了起来。也不好开口解释,苏尘只好用道歉掩饰自己丢人的行为。

“没关系,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也有责任。”

歪着头想了想,她的表情仍然显得诧异。

“这么说,你只是个普通人。”

“很抱歉,是能让你失望的如假包换。昨天我还刚被老板训了一顿哦。”

似乎是在思考着如何说明,伊莎用手拄着太阳穴,有些无奈的深深的叹了口气。

“根本没听说过这种情况啊——看来只能从头开始讲起了。”

她这样说着,用手在空中轻轻挥动。

周围逐渐浮现出浅浅的光带,像萤火虫一样的光点朦胧地晃动着。她示意苏尘拉上窗帘,黑暗中的光点变得更为清晰。

如梦如幻的光景令人不禁迷醉,尽管已经见识过更为宏大的超自然的景色,苏尘仍然发出了惊叹。

“你在干什么?”

苏尘理所应当的发出提问,光点如雪花般轻飘飘的落下,在伊莎的手中积聚。

“这就是被你成为「怪物」的我们,为何拥有这种力量的原因。”

她轻轻翻动手腕,光点向苏尘的方向飘去。他有些好奇又有些小心的触碰了一下,光点瞬间消失在他的指尖。

指尖传来的感觉诡异却又有点舒服,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阵叮铃铃的旋律,远处的某个方向似乎传来了一阵召唤。

“这是?”

“意识的碎片。”

像要印证伊莎贝尔的解说,模糊的声音在苏尘的耳边响起,听上去像是人的呼喊。

“所谓的意识的碎片,是指在生命凋零之后,从躯体中逸散出来的产物。或许你可以简单的理解为——灵魂。它们会被更加庞大的意识吸引,也会逐渐逸散消失。逐渐的,从那庞大的意识——我们所称的「牌语」中就可以得到足以影响世界的力量,「王」也由此诞生。”

“所以,只要有人获得了这个「牌语」,他就能成为「王」。”

赞许着点头,伊莎贝尔回答道。

“但也不是这么简单,「牌语」并不是盲目的,它们会有意的选择适格者而依附。可以说「王」只是被逝去众生所选择的人。”

苏尘侧过头听取着伊莎贝尔的讲解,接着看到她身边朦胧的光芒逐渐收拢,光点漂浮在她四周收拢,形成了纸牌的形状。

数了一数,一共有二十一张。

“所以,是有二十一位「王」?”

“是的,在没有文字记载的时候,第一个「王」或许就已经诞生了,而在之后的岁月中,「王」的人选不断更替,新的「王」也不断甬现。但形成「牌语」的意志的数量是有限的,因此,在所有的「王」被确定后,就不会再有新的「牌语」出现。而直到二十一位「王」同时出现在世间的那一刻,他们被告知了这样的道理——”

和蔼的话语顿时变得寒冷,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明明是自愿的告知,却又展现出明确的厌恶与抵触。

“「神之权柄如繁星,繁星齐聚为三七之数。诸王当以战舞取悦神明,聚繁星为一者,当为新神。」”

“杀死「王」,就能夺取他的力量,当一个人获得所有的「牌语」时,他就是新的神明。”

对这样的世界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苏尘缩起身子,手插进头发中抱着头。

“脑子快不够用了。”

像是抱怨,苏尘抬头,皱起眉头。

“那我被他们追杀的原因也清楚了——因为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所以他们要赶在我变强之前夺走「牌语」?”

伊莎贝尔露出为难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怎么说明才好。

“嗯——怎么说呢?这种说法并不准确,你是个「例外」。”

“例外?”

苏尘露出疑惑的表情。

“没错,例外——你大概,是独立在二十一位「王」之外的存在。”

伊莎贝尔点头,双眸中掠过的一半是肯定一半是好奇。

“「意识」之间的互相吸引让「王」之间也存在着共鸣。所以只要有人展现了异能,「王」就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但是从你身上传来的鸣动很陌生……还是个孩子的感觉。”

无法理解伊莎贝尔的比喻,他不禁哑然的陷入沉默。

只能将这问题暂时搁置,然后,苏尘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为什么还活着?”

记忆深处的痛觉袭来,大脑在拒绝回想起肢体散落的感觉。

“可能是「牌语」救了你吧。”

正想要追问其中的含义,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伊莎贝尔挥手驱散了光点。

“额,虽然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苏尘,你妹妹来了。”

靠在门扉的一侧,轻微的叩击声传来,张雯倾着身子,用带着无奈的口气说着。

“为什么?——”

苏尘有些不明所以地问。

“昨天晚上不就跟你说了,大脑容量不够用了吗?”

微妙的一语中的,苏尘只能窘迫地报以沉默,然后发出不满的抱怨。

“为什么我要被骂啊。”

“因为你憨。”

宛如惯例的互相吵嘴,他取回了一些现实感。

在一旁看着两人的闹剧,伊莎贝尔像看到猎物的猫咪,微微眯起眼睛。

“啊呀,你妹妹来啦?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轻巧的贴近,伊莎贝尔露出些许害羞的表情,有些拘谨的挽住了苏尘的手臂。

被突然的袭击吓到,苏尘的身体完全僵住了。瞠目结舌的看向她,伊莎贝尔却毫无自觉的笑着,但眼神却是在警告苏尘让他闭嘴。

在两人之间扫视,张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喔,我昨天晚上才告诉她。虽然没有想到,刚从我这里离开就去陪女朋友了。”

张雯用极快的语速抱怨着,苏尘有些羞耻又有些慌张的捂住脸。

“诶——那不是挺好的吗?我也去见一下吧。”

俏皮而可爱的语气说出的话却让苏尘直冒冷汗,完全无法跟上她的想法,苏尘的大脑在这一刻选择了停止思考。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啊——?”

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展开,张雯用手摆弄着发梢,发出了明显的疑问。

“你在搞什么啊?”

为了打破这沉默,苏尘随口嘟囔着。张雯的目光却变得犀利起来,露出使坏的笑容。苏尘撇开脸,身边的伊莎贝尔也用手指贴着嘴唇,俏皮地笑着。

“欸——作为你的女朋友,见一下你的家人有什么奇怪的吗。”

像是撒娇一样,她晃动着苏尘的胳膊,甜声道。

“可是刚发生这种事情也——”

听着他们不着边际的话语,从伊莎贝尔微微用力的手中,苏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一般的闭上了嘴。

“好事儿啊,让人家女孩子多了解你一些,免得她被骗嘛。”

像是预料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她欢快地拍拍苏尘的肩。

“不是,这——”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伊莎贝尔露出纯粹的笑颜,眼神中却只有冰冷。面对那样的神情,苏尘也只好报以苦笑。

无视了苏尘的意见,不知为何的喜笑颜开,张雯从憋笑的嘴角发出模糊的音节。

“唔姆,那你们先准备一下吧,准备好了到楼下来就行,我让小渲等一会儿。”

挥舞着手,被苏尘用手势催促着,张雯不耐烦地对他竖起中指,然后走出了房间。

“这是在打算着什么啊。”

确认张雯已经走到听不到声音的地方,苏尘捂着头靠在墙边。相比起身上的疼痛与疲惫,心里的苦闷更加难以承受。被伊莎贝尔的行为所困扰,他却只能双手投降的任由她胡闹。又或者,伊莎贝尔还是有着自己的理由。如果自己意识到的,正是她忧虑的所在,那么倒还能解释得通。

“你啊,不会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吧?”

用反问作为回答,伊莎贝尔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闭上了眼睛。

虽然明白了些什么,但不想让心中的预料成真,心里仍抱有些许的侥幸,苏尘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自己的期待。

“虽说现在重新回归日常,从时间的跨度上来讲确实快了些——但没有办法的吧?敌人已经逃跑了,短时间内总不会再有麻烦的事情了吧。”

“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

短时间的沉默后,就着严厉的视线,伊莎贝尔发出失望般的叹息。

“不过是击退了他们一次,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有必胜的把握吗?”

言简意赅的道明了缘由,苏尘马上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们争斗是不死不休的,如果无法在正面击败敌人,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但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小渲牵扯进来,见她有什么意义吗?”

“不,我不会去见她,当然,你也不行。”

夹杂着的情报量是在过多,这样矛盾的回答更是无法理解。更何况,就算没有伊莎贝尔那荒唐的表演,刚刚死亡过的现实以及那堪称臆想的记忆也够让人混乱的了

“那为什么——”

“只是拖延时间罢了,更何况,如果逃跑的时候被她发现,会有点麻烦吧?你也不希望把朋友也牵扯进来吧。”

“——虽然是这样……啊,真的搞不懂你的想法。”

朝着搞不清楚的情况发出抱怨,他口中吐出不悦的情绪,抱着头,尝试理清脑海中的思绪。

然而,伊莎贝尔似乎并不想给他预留这样的时间。

“该走了。”

她用力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裹挟着热浪,即使隔着落地窗也能清晰地感知到。

看到苏尘闭口不言,伊莎贝尔说出安慰的话语。

“如果不是最糟的情况,我们还有时间。”

光看苏尘的脸色就能明白他的不安,眼中的恐惧被复杂取代,他鼓动嘴唇,难忍一般的从喉咙中发出声音。

“就这样离开……我们能躲到哪里去啊。”

语气中夹杂着颓然,苏尘垂下头闭上眼睛,仔细品味着这份不和谐感,他重重的点头。

苏尘的答复让伊莎贝尔小小的吃了一惊,没有理会她纳闷着的心情,他继续说着。

“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我吧,那你自己就趁这个机会逃不是更好吗。”

不加掩饰的软弱话语脱口而出,却给出了看似合理的方案,苏尘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稍微高涨一点。

娇小的拳头击中脸颊,动作看起来很有力,却轻柔得有些过分。

“好痛——怎么了啊。”

尽管完全不痛,但还是对拳头做出了回应。

然后她缓缓贴近苏尘的脸,柑橘味的芬芳气息钻入鼻腔,呢喃一般的低语仿佛在轻咬着他的耳朵,留下了扰人心弦的刺痒感。

“被人小看了的感觉可真是不爽啊。”

吊起美丽的双眼,银发的少女抱着肩,很有气势的瞪向苏尘,伊莎贝尔这样宣告着。

然后,反背过去的双手灵巧地打开窗户,滚烫的风与房间内的冷气抗衡,气浪将散落在桌上与地上的纸张被四散着吹得。在冷与热的分界处,伊莎贝尔挽住苏尘的左手。

接着,失重感伴随着没有任何束缚的自由感袭来,眼前是上下翻飞的银发。在他愕然的表情中,银发的少女拉住他,跃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