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

为何,会对这名字有着奇特的印象呢。

“那个时候,我确实听到了。”

她漫步于一无所有的房间。

“有某人对我如此说过。”

究竟会是谁呢?

停下脚步后,她回身看向我。

明月、巴别塔、她与撒旦。

我感到有些疲惫。

“我,其实是很无力的存在吧?”

略微犹豫的眼神,现在却也释然了。

对于她的疑问。我注定是无法解答的。

或者说那根本不是困扰我的事情也好。

比起直白的话语更为伤人的,大概也只有无言的沉默了吧。

望着月光下她皎洁的侧颜、自嘲的笑容。

我没有任何想法,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已经,无可挽回了。”

似乎说了些什么。却没能传达至我的鼓膜。

慢慢的、沉默压在背上令人喘不过气。

就算如此。

舌根,口中也像是被灌满了铅。

不愿再开口交谈的两人之间,那还是干脆迈出步伐吧。

我如此想着。

被她抢先了一步。

善解人意过了头,终有一天就算是你也会招人厌恶的啊。

这样的话语,声音在心间回荡。

她去往玄关的身影,脚步是如此轻盈。不留下任何有形的东西。

随后我才幡然醒悟。

纯白的身姿,消匿在了黑暗尽头。她穿过紧闭的门扉,即使如此,依旧孑然一身。

大概,我是能观测到她的唯一一人了吧。

注意到这事实的时候。

明月般的地球、古老的通天塔。在我的右眼中完全消失了。

但仍若隐若现。

那一定是留存于右眼的残翳吧......

我在被褥上躺下,无意间看到了暗淡的屏幕。

于是,想起了那扰人的闪光与振动。

我情愿它永远暗淡下去,就像此时正抬头凝视着的灯丝一般。

皎洁月光下,唯我一人的旷野。无名之花盛开在山坡。古老的苍天巨树,遮天蔽日。

我看见星河,在一无所有的天花板上。

寂静包裹下的世界,只有自己的呼吸如此明彻。

如此身此刻所感到的燥热一般。

几经辗转反侧后,我发现那不过是徒劳。

虽然并非是出于自身意愿,但还是伸手去拿起了手机。

“果然是她吗。”

白色的光滑过,留下的只是没有意义的文字。

将未读全都化为已读也是这么的令人痛苦,下次还是写信吧。

“前辈吗......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呢。”

无聊的事情、燥热难耐的夜晚。萤火虫与蝉鸣、制冷机的声音不绝于耳。

回响于低矮的天花板与仅有四壁的这个空间里的。是我的自言自语。

夏天结束了什么的,果然只是错觉而已吧。

我放下光亮尚未完全消去的屏幕,将双手枕在脑后。

......艾拉,如果连你都是无力的存在的话,那在这里一事无成的我又算是什么呢?

就像这看不见的,断裂的灯丝。

我从不觉得你有任何过错,但无论如何也传达不了心意的时候也是有的吧?

倒不如说,真正杀死了七羽的人......是我呢。

虚无缥缈的月光洒满在这一无所有的牢狱里,仅有它与我作伴。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张开后却只看到了自己的掌纹。

鲜红、且凄美的明月果然是存在的吧。

就在你我的胸口中。

昏昏欲睡的愁思。与其思考这些没用的事情,还不如睡一觉来得痛快。

黑夜予我已没有任何意义。最后仅剩的宝物,大概只有这汇不成文字的,如同嚼蜡般的心情了吧。

“啊......马上就能解脱了。”

满溢月光的幽夜、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我不由得吃了一惊。

那语调、是唯有将一切舍弃之人才能发出的吧。

声音是如此清晰入耳,甚至使我产生了想要将它窃取的念想。

但我又觉得,那果然不像是真实。

我能感受到,那无光无念的冰冷寒夜。分明就不是这世界存在的东西。

远远地,听到了列车驶来的声音。

我知道的,那不过是新干线。

但脑海与不存在的心灵中,讨厌的东西仍被唤起了。

终究还是逃不过庸俗和胆怯吗......

明天,去公园散散步吧。

可以的话也想去看海呢。在沙滨上、独自一人寻找完整的脚印。

但可惜已经过了做那种事的季节了。

什么都不说离开的你。

想着这样的事情,我将被子盖过头顶。

疾驰而过的新干线、跳动的信号灯。穿梭在黑夜中的苍白光芒。一定会是比那即将合二为一的地球还要刺眼的月光。

......

第二天,她死了。

“......”

我也一定是不正常了。

门外的两人在交谈。

说着令人费解的话。

不断有人从我与他们之间的过道穿行,看上去十分忙碌。

但大概也只有忙碌而已了。

“是轧死人了吧?”

“对呀。不管什么都变得七零八落了。腿掉在河里,只剩个上半身。”

“真是痛苦的事情啊,听说好像是自杀?”

“是不是自杀不清楚,反正列车哐当一下,人就那么死掉了。这是不会改变的事情。”

两人还是喋喋不休地说着,不时露出的笑容只会令人厌恶,痛苦什么的,完全看不出来。

真想把这样的家伙全部杀光啊。

“喂......”

注意到时,锐利的指甲嵌进的掌心。

他们似乎有所察觉。相互在耳边窃窃私语着走开了。

新干线疾驰而过的声音,源源不停。

现在,我的眼中。又流露着怎样的光芒呢。

也好,眼不见为净。

虽然是这样,但这糟糕的心情也不会有任何好转。

已经习惯了。

想更多的了解一些情况,我久违地跨出了生锈的门槛。

“似乎只是单纯为情所殇的卧轨事故呢。”

要鼓起勇气,多与人交流。

未曾被任何人教导过的话语,在心中擅自回响。

可是怎么可能做到,对我来说。

“没想到这个时代,竟也真会有人为这种事情而......”

时而俯瞰远方的群山,在不到数米高的两层建筑上。

时而来回踱步,漫游于我与她之间,仅有一墙之隔的壕沟中。

“喂。说话时注意点分寸。”

“好、好的。”

从未走过的,相邻的另一扇铁门前。我抱膝坐在地上。

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有像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吧。

“不过,或许与你说的正相反。恰巧是因为生活在这个时代、所以才会因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听见、看见远方。列车仍在一辆辆驶着。

像是不会停下般,远多于平日的班次。

那声音又清晰地像自我骨髓中发出的。

“究竟是怎么了啊......”

我抓着自己的头发,那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我得......先回去了。明天,请一定要努力的生活下去啊!”

谎言。

会是骗人的吗。

骗人的!这不可能。明明昨晚还......

“我认为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放弃人生。即使现实是那么艰辛。大家不都是一样在努力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我不相信。

“虽然会很痛苦,但正因如此、幸福到来之时。才能真正感受到人生的甘美,不是吗?”

宁愿相信对那些话语没有半点认同的这颗内心吗?

我不明白。

仅仅昨夜的只言片语。

我还是不理解啊。

“总之,这里也已经没什么可调查的了。我先去男人那边看看吧。你打算怎么做?”

脊背所靠铁门之后的他们,仍在朝阳无法照射到的房间中翻箱倒柜。

“嗯......再在这里待一会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对了,这里的住户也全都要调查一遍,真是麻烦呢。听说这隔壁住着的就是一个怪人,就先从他开始着手吧......”

不用说我也清楚,他所指的对象。

正好在这也呆腻了。

永不停歇的流云。现在也让我厌恶。

天空的湛蓝,或许换成更鲜明一点的颜色会好点吧。

“啊......马上就能解脱了。”

脑海中又。

不,那决不是我凭空臆想出来的。昨天夜里,我确实听到了。

那样的话语,就像现在耳中所闻一般的真切。

久违的再出趟远门吧。

倾听着门后接近的脚步声,我也终于迈开了自己的步伐。

虽然和原本所想的去处有所出入,但什么都不会改变。青空之上的湛蓝也好,云层的流动看似飘忽不定,其实只是一成不变的过往。

列车即使是夜晚也不停歇。

秋与正午的风吹在脸上。从锈铁的阶梯上走下。混杂着某种清香的空气中,也嗅到了一丝血的腥味。

决心用这双眼去找寻真相,对我来说还只是第一次吧。

此前的我仅仅是听着......

那是个不算高的土坡。枯黄的杂草自岸堤一直蔓延到了高架桥下乱石的缝隙里。

河水如镜般慢慢流动着。与迎面驶过的白色列车相交而成。

幽绿的湖面,波纹是唯一的瑕疵。

能看见桥洞下有几个人影在走动、黄色的警戒线被拉起。

我尽量避开他们,就这样在堤坡上走着。

但一成不变的风景、涟漪不惊的深绿之水却使我大失所望。歪倒斜折的枯草与不停延伸的车轨同样令人生厌。

等到那人影全消失,黄色的警戒线也被撤去。

她大概便是真的死了吧。

人都是有热度的。

不久我也会将此事抛之脑后,回到那一无所知的燥热中去吧。

究竟也不会对此感到惋惜了。

然后,我开始憎恨这阳光明媚的正午......

不知为何有些气馁。待回过头再看向那桥洞时才发现已经走出一段很远的距离了。

干脆下了堤坡,无聊地踢起了乱石。

翻滚着的小石子,一颗颗按顺序落进水中。

仿佛看到了自己。

波纹映射出的光影、正午的日轮在眼前闪烁。

炫目的虹霞,我不得已停下脚步,所见之处的尽头是黑夜。

她一个人走着,从遥远的黑暗中向我走来。

无意间流露的哀怨嗟叹,我早已耳濡目染。

“马上,就能解脱了。”

唉、唉。

不过是这般的忧愁。

摇摇晃晃、摇摇曳曳。有如残烛与秋风,踏着不平稳的步伐。她终还是穿过了我。

光芒逐渐暗淡,什么东西从她手中滑落。

碎石上映着月光的明镜爆裂开来。

流散而出的光化为白昼。

浮印于那表面之上的裂痕却永远无法复原了。

我没有拾起它,就让其在这乱石之中慢慢腐朽。

既没有权利也没有义务,但又为何偏偏是让我来到了这里呢?

思考着什么,我跨越过那破碎的东西。

乱石在脚下相互摩擦嘎吱作响。

令人讨厌的杂音。

“单纯为情所殇的卧轨事故吗......”

不知为何。

想起了依稀听到的这句话。

稍许明白了些什么。

但同样的,一种莫名憎恶的情感也逐渐强烈起来。

是背叛吗?

将昨夜她曾说过的话语放在脑海中一句句细细回味。

终于对她的感情一丝不剩的全消失了。

结果到了最后也不曾知晓她的名字。

高挂头顶的骄阳使地表升温,我耐不住这难言的燥热。快步攀上堤坡,走回了住所。

会在被褥中将这一切都遗忘的吧,我如此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