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羲九只记得自己似乎打破了窗户之类的东西,抱起毁神星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事先安排好的宿舍。她感到怀里的毁神星越来越轻,残破的人类灵魂正在加速崩解。心智的不稳定直接反映在了灵魂体的状态上,濒临崩溃的人格再也维持不住灵魂的形状。毁神星双目紧闭,自然地蜷缩在月羲九的怀里。
一路上毁神星看到了太多和当年的事情有关的东西,即使她竭力抑制,噩梦还是会找上她,她将无数次回到那个夜晚。
月羲九将毁神星轻轻放在床上,一种无助感包围了她。认识毁神星以来她一直都相信毁神星会带来胜利,现在这绝无仅有的头脑因为内心的裂缝失去了决策的能力。月羲九现在才明白那样冷静到残酷的头脑是毁神星不断压抑自己的情感得到的,她自己摧毁了自身情感的绝大部分功能,用知识和策略武装自己到无懈可击。月羲九听得到毁神星内心深处的恐惧,毒蛇般的恨意混杂其中。她一个人在漆黑的长夜中站了太久,记忆无数次地闪回,久到她拒绝相信任何美好之物。
这是存在的苦难,但就算是看到了痛苦,疯狂和残酷,我还是想要站在毁神星身边。
月羲九有很多问题,最终她问出了其中一个:“毁神星,你为什么不尝试着依靠别人一点呢?”
月羲九坐在床边,伸手用法术给灵魂体供能,稳定住毁神星的状态。她看着毁神星睫毛微颤,眉头随之皱起,看起来的确是深陷噩梦之中。她内心踏实了很多,能做梦至少意味着毁神星的意识还在运作。月羲九有过对付噩梦的经验,她施加了另一个法术,一个足以对抗恐惧的安抚性法术。
毁神星的呼吸平稳下来,她抓住了月羲九的手。月羲九看着毁神星的灵魂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恢复,虚幻的外形在数秒之内稳定下来。她的灵魂比之前更加残破不堪,却仍旧愤怒地寻找每一个能了结那段记忆的机会。
“我可以不说抱歉吗?”毁神星睁开了眼睛,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脆弱,“依靠你的照顾,可以不说抱歉吗?”
“为什么要道歉?”月羲九不解地抖了抖耳朵。
“因为以前我父母说,作为长女,拖后腿的我不会有价值。”毁神星笑了笑,“没有价值的人,是会被当做长远计划的祭品的。”
“毁神星的存在,无论如何都有价值。”月羲九笃定地说,“存在是有价值的,我想......我想证明这一点,向你和我自己。以前我一直不知道我这样的存在有什么意义,但现在我明白了一点。”
“存在是个充满苦难的过程,而毁灭是存在的必然。”毁神星低声呢喃,像个哲人,“所以,你明白了什么?”
“毁神星,很可爱。”
毁神星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简单的结论。
“我动摇过,看到人被杀死的时候我的确犹豫了。”月羲九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如果存在就意味着面对这样的事情,那我还是回到地下河好了’。”
“你的新想法和固有的认知起了冲突,于是你把愤怒倾泻在了诱因上,”毁神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在床上,“也就是我。”
“但是我了解了白夜学院的大家。”月羲九想起了毁神星和赛特拌嘴的时候,在咖啡厅度过一个又一个下午的时候,在采购部被收银员姐姐问好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很开心,这是在地下河不会有的经历,世界比我想象的还要美丽。”
她还想起和毁神星出任务的时候,分析一条条线索的毁神星眼睛如火炬般亮,作战中毁神星的指挥像是猛兽的本能:“还有毁神星你,一个人就能带来胜利。就算毁神星不需要其他人,我还是能吃到毁神星的冰激凌,被毁神星拉着去逛街。
“冰激凌,很好吃。这样的光,已经足以让我不想回到黑暗当中。”
毁神星笑了起来,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她从没这么笑过。她的眼瞳闪闪发亮,干净得像是整个星空落在了里面。
“原来如此。那,你能帮我买个冰激凌回来吗?”月羲九听到毁神星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