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姐姐,你真的要走吗?你要去哪?”
村口,小慕依依不舍地拉着源氏的衣角,怀里还揣着一件白黄羽织,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不舍。
源氏揉了揉她的脑袋,带有歉意地说道:“私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救很多很多的人。”
“救人?”小慕怯生生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源氏看着小慕,突然哑然,看向小慕身后的宗元夫妇,两人皆是露出无奈的神情。
她已经跟两人谈过,她要去平定战乱,造就一方清平世界。若是别人说出这种话来,宗元夫妇怕是会以为对方是个疯子。
但说这话的人却是源氏,智勇皆全,救了他们的村子,以后的成就不会低,宗元时也没有想要把源氏和这个村庄捆绑的想法。其实若他可以,他也不愿意与山贼闹到如此地步。
源氏蹲下身,掐了掐小慕年糕似的小脸,温和地笑道:“我会的,很快就会回来。”
“说好了哦?”小慕双眼里充斥着水汽。
“当然。”源氏咧开嘴朝她一笑,洁白的牙齿露在外面,犹如太阳般耀眼。
“嗯...”小慕不情不愿地把怀里的羽织递给源氏。
“这是?”源氏接过羽织,看向宗元夫妇,他们笑而不语。
“谢谢你,那我走了。”
源氏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三人,毅然转身朝远方走去,她怕再多看一眼,她就要止步不前。
宗元氏担忧地望着源氏渐行渐远的背影,握紧了宗元时的手。感受到压力的宗元时只是朝她苦笑。只是几天时间,他们便喜欢上了源氏,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孩子远去,他们又怎得舍心。
此方一别,不过天涯。
但他们知道,源氏的光芒不仅如此。
“我们回去吧。”宗元氏牵起小慕的手,却见她仍然依依不舍地看着源氏离开的地方。
“她会回来的。”宗元氏无奈,温柔道。
“真的吗?”小慕泪眼汪汪地仰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得到了点头的回应。
“一定会的。”
.......
几年时光匆匆,不过流水。
小慕越长越大,从一个小女孩变作了一位有着美人胚的小少女,村庄也越来越繁盛,宗元时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冒险收纳那群流浪武士和他们的亲人,在村中建立了一座寺庙,使那群武士全部剃度出家,成为僧人来瞒天过海。
随着村庄的壮大,和外界的沟通也逐渐多了起来,源氏的消息也随之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她就像是初生的明星,降临到世界的舞台上尽显光芒。
传说她来到过一个极度信奉神明的村落,那些人们敬神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有人利用这点隐藏在神庙里以神的名义降下神谕供奉资源,要求献上孩童与大量粮食,村民纷纷照做,可那些孩童却再也没回来。
当有一次村民大集上供时,源氏从神庙屋顶落下,以破军之势将神像的头颅斩下,在场村民无不大惊,甚至开始痛哭恳求神明不要降下惩罚。
而源氏只是静静走到神社后将五花大绑的幕后主使给提了出来扔到村民跟前,在逼迫下说出了他的作为,竟是另一位大名的手下,来此领地掠夺粮草和孩童作为兵卒培养。
阴谋揭发后,源氏所在等地的大名甚是欣赏,向源氏伸出了橄榄枝。
又传说,两位大名领地摩擦不断,源平两氏亦是有参与其中,在压抑的火气即将爆发时,源氏突然出现在战场,向敌方武士发出生死轮战。
诡异的身法,所有上阵武士皆被源氏以居合之势一刀毙命,斩首,腰斩,刀不出鞘,出即斩一人。
天神般的英姿,恶鬼无异的手段硬生生吓退了敌阵。
源氏这边大军共庆,另一边则是恐慌至极,距离极近,却宛若两方天地。
从此有这样一句话流出——
有一源氏,武道通天,上可斩天地,下可落鬼神!
源氏替大名征战四方,早已深得大名的满意,被封做将军。
可不出数月,源氏竟举起叛旗,联合众武士发动叛乱,将大名斩杀在大名府,以雷霆之势掌控了整方势力,不服者直接斩,还立马下令重改规则,以下持上,下松上紧,待民为子,深得民心。
青年在小慕身体里,数年不过是他一念之间,听到这些消息,他是吓得一愣一愣的,源氏...这么猛地吗?怪不得身上煞气重,这是要杀多少人啊。
一时间,源氏的领地里竟真的有了清平之势,只要源氏坐镇,四方领主没有一个敢来冒犯,因为他们知道,按照源氏这种实力,管你有多少保护,藏起来到你身边的一定地步,都能直接出手把自己给杀了。
但这只是暂时的局势,领主大名们都明白若源氏这么发展,先不说领地会不会受到限制,贵族们肯定不会满意,源氏的法律可相当于把他们的权利和财富都散给了平民,动了他们的根基,恐怕在贵族们眼中,源氏和她亲近的侍卫不过是乌合之众,即便昙花一现,也是无根无底,只凭借武力是不可能永远镇压下去的。
时过境迁,虽然源氏依旧稳稳的坐在大名的位子上,但在平民里已经有了各种说法。
什么源氏一皆女流,不配坐在大名的位子上。
什么源氏有姓无名,姓还说不定是偷来的。
什么源氏获得一妖刀,妖刀控制了她的心智,让她变得嗜血无情。
最广为流传的是源氏身边的所有亲信已经被各个贵族腐蚀,此时不过是一个花架子,只是碍于她自身武力和谨慎程度,才没有被暗杀。
贵族们欺上瞒下,平民们大多还是为源氏祈祷。
虽然她可能根本不是一个好领袖,但她绝对是各位领主间对平民最好的一位。
......
“那...走了。”小慕朝着宗元夫妇挥手,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爱哭的女孩了。
她慢慢的听着源氏的传说成长,始终等待着源氏回来找她,成为了大名的源氏,在簇拥之下告诉她,已经没有人会流血了,已经没有人会悲伤了。
她期待着,她等待着,直至说源氏即将落下大名之座的传闻到了她的耳朵里,她就想要去找源氏了。
既然源氏不遵守承诺来找她,那她就去找源氏!
“宗元...”宗元氏吸了吸鼻子,脸上的皱纹多了几分,重了几分,拉着宗元时的手,咬着唇。
“孩子长大了。”宗元时抱了抱身边的妻子,只是无奈道。
他们亦是不舍,何况源氏现在的处境想来就不好,这番前去无疑是有莫大的危险。但源氏有恩于他们在先,而且却是以苍生清平为己任入世涉险,更对宗元慕有着救命之恩。
宗元慕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大名府所在的都城。
其中的艰险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一想到源氏能够开心的样子,她又是坚持了下来。
大名府中。
源氏坐在蒲团之上,身披黑红大袍,久未打理的长发流淌垂下,柳眉紧皱,眉间阴霾密布,眉心一抹朱丹红越发鲜艳,腰间别着一柄村正和一柄小太刀,四周无比静谧。
她睁开眼,橙黄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经被染上血红,抬手捂住心脏,只觉得心口阵痛,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源氏站起身,刚踏出房外,便有好几人跟着上来。
“您要出去吗?”
“让我们陪在你身边吧。”
几个侍卫表达着请求的意义,却没有用疑问的语气。
源氏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几个侍卫就像是被猛兽叮盯住了那样背后发凉,不敢再多言一句。
源氏却没有多跟他们计较,只是静静的走出房子。
“哼,神气什么,明明已经快没戏了!”其中一个侍卫啐了一口,低声不满道。
另一个侍卫连忙阻止:“嘘!小声一点,你不要命了?!她可是个大杀神!”
几个武士不再拖延,只是不近不远的跟在源氏身后,说是保护,不如更像是监视。
源氏刚走出府,就见一护门侍卫笑着对一位少女问道:“你说你认识大名,那你是她的谁啊?”
源氏应声看去,看到那位有些害怕的少女面容,血眸狠狠一缩,那个瞬间,她的脚步都颤了一下,只是眨眼间便恢复原状,继续朝着大门走去,直到来到了门口。
“小妹妹别怕,只要你告诉我你和呃......”
“源...”小慕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刚要叫出声,却被源氏的动作卡死在了喉咙里。
那个侍卫只感到身体突然失去了控制,眼前世界旋转,很快便失去了光彩。
血柱从脖颈大动脉喷涌而出,将在场所有人都震在了原地。
“吵死了。”源氏收回滴血未沾的村正,淡漠的看向了小慕,她身上布满了灰尘,身上的衣物也打了不少的补丁,楞楞的站在原地看着她。
无头尸体倒下,源氏挥手离去,不带一丝感情道:“收拾尸体,赶走乞丐。”
乞丐...
小慕只觉得天昏地暗,被源氏盯住的那一刻,就好像要死了一样,温热的血液飞溅到她的身上,将她苍白的皮肤染上鲜红的颜色。
她不自主的后退了两步,靠着大名府的围墙倒,在了地上,捂住胸口,却是难以呼吸。
一旁侍卫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没有管她,只当她又是一个来投靠源氏的乞丐,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尸体。
当源氏崛起时,许多人得知源氏无根无底,便想以此做说法谋点好处,可随着源氏变得越来越狂躁,便少有人敢这么做了,一不小心被杀了都算是轻的。
小慕的反应直接传到了青年身上,那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以源氏为目标和依靠,到最后却是沦落到这等下场。
四周人流来来往往,却没有人再看一眼,她无力的靠在墙边,回忆着和源氏的点滴,每回忆一分,心便更痛一分。
为什么...为什么源氏姐姐会变成这样?
难道她已经全部都忘了吗...
我不信...我...
“不冷吗?”一件棉服披到了小慕身上,她抬起头,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前。
“你想见到源氏,对吗?我可以帮你。”
“真的吗?”小慕似乎是抓住了希望,站起身,只因为坐的太久差点摔倒,好在身边的男人扶了她一把:“你真的能让我见到源氏姐姐?”
她知道源氏一定是骗她的,源氏一定会记得她,记得那个承诺。
“当然,很快就能见到了,跟我说说,你们之间都发生什么把,一定有很深的误会...”
男人的语气何其温和,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只是他看着怀里的小慕,眼里闪过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