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似乎是在去往寂灭之墟的路上。
听说要‘救我’，还需要准备很多东西。
“少昊，我们这样真的能找回墨染吗……浮士德院长说过，灵魂体一旦失去了神格的链接，就会崩解消散。”
“相信四神学院，也要相信墨染，她可是‘预言之子’，不会那么轻易消亡的。”
少昊依旧是那副正人君子道貌岸然的样子，我听着这个话，有些生气。
“情绪波动，4……是你们谁在难过吗，我感受不到是谁的情绪波动如此强烈。”
“那个……小九……你能不能别吓我们啊，我们几个都没说话呢……”
“可是……”
“也许是大家都很难过导致的吧，墨染变成这样，说到底也是我的责任。”
少昊的声音及时的响起，让我松了一口气……毕竟现在我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状态，如果一旦被少昊发现我可能还留有‘自己的意识’，还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可是……
这个少女……可以感受到‘能量体’的情绪波动吗？
……
寂灭之墟，白夜学院，四神学院，一切都好像那么熟悉又陌生，似是而非的在我一片黑暗的世界中冲击着记忆的枷锁。
忽然，我仿佛听见来自远方的低吟，婉转动听充满悲伤。
‘光明驱逐黑暗，金乌寂灭陨落，你将看到永恒，神，永生不亡……’
光明驱逐黑暗，金乌寂灭陨落……这歌词难道又是人类世界的强行押韵？写这个歌词的人，不觉得冲突吗？
我的思绪里这样想到。
我不知道是不是少昊他们成功收集到了我的许多‘能量’，我无法判断时间的刻度，只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身体似乎可以渐渐在黑暗中凝聚……
那样的歌声，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取而代之的空虚黑暗与沉默，夹杂着时间的暗涌，快要将我撕碎。
渐渐地，我看着自己的手，透明到几乎无形，但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渐渐回到了我的感官。
我学会了保持情绪的稳定，以免那位被称为小九的少女过早的感觉到我的存在。
但久而久之，我仿佛已经渐渐感受不到情绪的波动。
也不知道是我掌控情绪练习的太好，还是背叛早已令我麻木，毕竟还有什么事情，比背叛更加痛彻人心。
黑暗的空间似乎渐渐开始有了温度，亦或者，是我的‘感官’渐渐恢复了灵敏，一片温暖渐渐地包裹席卷上来，让我久违的感到了‘困意’，也许……是该离开了。
睁开双眼，看见一个眼镜男子黑色短发玄色风衣，语气稳定道：
“墨染醒了。”
可是我分明看见他拿着那本‘如何成为大炼金术师’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墨染你终于醒了！”
兽耳少女激动地热泪盈眶。
“哼，余就说墨染是预言之子，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崩解！”
金发少女一副傲娇的样子，但我分明能感觉到她在高兴。
“余在两河感受不到你的灵魂，你要记得，你的灵魂只能属于我……”
黑发少女眼中蓄满了水意，依旧是那副忧伤而平静的样子，但眼下抓着我的手，分明快把我的手都捏白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欢呼雀跃，我觉得耳边一片嘈杂，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黑暗中那种阴冷的气息似乎再次席卷了我的周身，眼前刚恢复的光明再次离我远去，仿佛黑暗拖拽着我往更深处走去。
本能的惶恐让我有些窒息，我才明白原来不是我已经可以熟练地控制情绪的波动，而是黑暗中独自相处太久已经忘了‘情绪’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唾手可得的光明仿佛激发了人类本性的求生欲望。
“情绪波动，10。”
是我听到最后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少昊焦急的呼喊。
但他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预料中的黑暗没有如我所想的到来，我仿佛漂浮在空中，看着脚下我自己的‘灵魂’愈发虚弱的光芒，被少昊珍重的捧在手心，泪水从‘我’的灵魂中穿过，却彷如无物般砸在他的手上。
神格连接成功。
我猛的一愣，便被一股巨大到无法抵抗的吸力拽了过去！
眼前明暗交错一番，我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道：
“墨染，我是莉莉丝，不要相信少昊。”
“快让墨染连接神格啊，她还是灵魂，这样会消失的！”
外界的声音传来，通过莉莉丝的眼睛，我看到大家手忙脚乱的去尝试链接我的灵魂。
莉莉丝站在人群之后，也试图象征性的向前挤一挤，但随即众人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随后一阵刺眼光芒闪过，大家的神情都纷纷呈现出了茫然。
我听见着白蓝衣裳的少女愣了愣，沉默片刻漠然道：
“余是为了墨染而出现于此，既然墨染已经不见了，余便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
“少姜！你……”
似乎有人这般唤道那名少女，却看她毫无留恋的拿出卷轴，乘风而去。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还恳请各位看清当下的形势，墨染是预言之子没错，但不能因为墨染消失了，我们就放下这个世界不管。”
少昊短暂的‘悲伤’过后说出这番话，我似乎没有一点意外的情绪。
而莉莉丝似乎惊讶于我的平淡，便在这样沉重悲伤又隐隐有些复杂的气氛中保持着沉默。
她只是冷漠的站在人群之后，看着眼前的人千姿百态，仿佛那些都与她无关。
“莉莉丝，你……不会担心蚀侵蚀世界吗。”
我这样问道。
“墨染似乎忘了，余本就是被背叛、被抛弃、被蚀侵蚀之人，神的命运从来由不得神，被人利用者为‘神’，被人唾弃者，为‘魔’。”
“我以为和我们在一起之后，你会稍微改观对‘人类的看法’……”
“墨染，让余改变的是你，从来，都不是人类。”
……
所有人都在我已经‘彻底离开’的痛苦中消沉了一段时间，便开始着手准备抵抗蚀最后的计划。
我不知道在我消失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家好像对蚀有新的发现。
神的光辉，可以驱赶蚀的侵扰。
但是，神虽然强大，可相较这个世界来说，确实是杯水车薪，太少太少了。
旧神时代的神几乎全部覆灭，现世的神又刚诞生不久，神力极其微弱。
哪怕是旧神时代伊瑞绮嘉拉献祭了整座巴比伦，耗尽了全部的力量，让伊南娜神降于此，对眼下的情况依旧是毫无帮助。
我不知道‘预言’的全貌如何，但我顶着‘预言之子’的名号背负着大家沉重的期望负重前行，着实让我时常在窒息的边缘徘徊。
此时此刻，终于卸下重担，但轻松之余，我却又觉得沉重。
来自我本人身为普通人类的‘沉重’。
蚀的强大似乎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四神学院已经整体跃迁，足以说明情况的不可预见性。
在孟章的带领下，四神学院可谓是好几千年没挪过窝的存在，底蕴之深厚远超我能够想象的范围。
可是现在到处都是一片乱世，连白夜学院都被侵蚀了一部分，最后是浮士德院长就重避轻，硬生生分割了白夜学院并跃迁到其他位面，才勉强脱离了蚀的困扰。
白夜学院丧失的那一部分，莉莉丝也曾带我去看过，昔日熟悉的面孔遭到了蚀的侵蚀也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疯狂的本能和无法控制的能量，磁场的波动让我感觉到异常的难受。
不只是难受，更有种兔死狐悲的哀戚。
“墨染是在想自己的家人吗？”
与莉莉丝的神格连接，她似乎能轻易地看穿我的一切想法。
我没有说话，莉莉丝却道：
“人类的羁绊真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你也在想念着谁吗？”
我感到莉莉丝说着这话的时候，悲伤的情绪越发浓重。
她没有说话，我们就这样相互沉默着，却能够在距离彼此最近的地方感同身受到对方的难过。
良久，莉莉丝问我：
“墨染，你知道什么是希望吗？”
白夜学院崩塌的残垣断壁就在脚下，莉莉丝迈步跨过了倒下的横梁，对我道。
“不到最后关头，决不放弃。”
“若到了最后关头呢？”
我觉得莉莉丝话里有话，看似是在问我，但话语中隐隐含着绝望。
“我曾坚信所有的战争最终都会留下光，开启新的时代。”
“墨染，你似乎在哄小孩，你是不是觉得余不知道后半句是‘,直到彩虹桥崩溃,仙宫陨灭,所有瓦尔哈拉的英灵都在那场战争中死亡’？”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人类的日常，就是对未来充满希望，哪怕他们的寿命只有短短百年。”
“那么你是否还记得‘拥有天书之人会成为天下之共主’呢。”
莉莉丝说完，我沉默了。
说真的，我相信一切胡扯，作为人类的本性我相信左眼跳财右眼也跳财，但是有一天那个‘天下之共主’成为我时，我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诞。
“你会回来吗？”
我无法回答莉莉丝这个问题。
或者，在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我在逃避这个问题，我不想回来面对他的背叛，甚至不想面对他的目光。
哪怕看着蚀吞噬整个世界，我也没有回到这个世界的意思。
毕竟‘墨染’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中了，什么光之子预言之子，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有一段不普通的遭遇罢了。
但我未曾想到……
最终之战，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