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自始至终就是一部分半兽人的天下,特别是南奥菲利亚这样总是笼罩在阴云下的大陆,晚上没有双月的光芒更没有银河的星光。

人类的肉眼在此时难以分别事物,只能依靠火光或者祈术灯提供的光线来看清四周,但对于这一部分半兽人来说,他们可以利用嗅觉和视觉轻易在黑夜中来去自如,并凭借肉体的强大将那些人类消灭在一无所知的黑暗之中。

利用嗅觉和天生敏锐的感知,他们能在缓慢行军的状态下避开地雷和陷阱,甚至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上匍匐前进,用血肉做自己的伪装。

600名狼人属的半兽人,这就是唐卡所持有的底牌之一。

在那些光着上半身只穿一条长裤,配一把山寨精灵冲锋枪的‘衫叶冲锋枪’,携带120发子弹和六颗手榴弹的‘狼人’们开始向丘陵上的防线渗透时,唐卡也指挥部队绕开防线开始在地图上的卡奇特村以北集结,准备双管齐下一举打掉伊凡人的势力。

8点整的那一刻,唐卡命令手下的部队先一步向南方发动进攻,照明弹腾空而起将漆黑的夜空点亮,也让正在重新建设的卡奇特村,也就是如今的斯大林格勒映入了唐卡的视线。

看着那些拔地而起的建筑,唐卡的野心和贪婪进一步的被刺激着,在他眼里那个死掉的梅斯特也好,信子也好,都不过是狐假虎威的傀儡罢了,只有他才是军阀之中血统最纯正的伊姆莱人。

也只有他所想的是在南奥菲利亚上建立一个真正属于伊姆莱的王国,而非一个被列强扶持的傀儡。

说不定,收拾掉这个伊凡人之后,靠掠夺的财产和讹诈的赎身费,他就可以真正开始实现自己的目标了。

“传我的命令,打进去之后不封刀战利品三七分成,另外那个叫安东.伊万诺夫的伊凡人,给我抓活的,谁要是给他弄死了我就让谁上绞刑架,谁要是抓到活的,赏5000白叶盾!”

唐卡的命令一传十十传百的扩散到麾下的每一名士兵耳朵里,正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先前进攻失利的低落情绪被一扫而空,一阵阵充满了原始欲望的咆哮伴随着炮火声降临在这个夜晚。

魏自清将防御阵地设置在了斯大林格勒以北三公里处的一座废墟之中,说是废墟这里也只是冷兵器时代留下的残垣断壁罢了,连一座完好的城墙都看不到。只是绵延数公里的遗迹而已,在没有时间挖掘工事的情况下勉强可以利用起来。

魏自清拒绝了安吉拉提议他撤离到列宁格勒港口,并在货船抵达港口后随船离开撤离到莫斯科基地的请求。

“如果这里都丢了,龟缩回去是要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吗?”

这句本身来说就十分武断,带有个人情绪的话却意外的没有被安吉拉反驳,不知是给他留了面子,还是单纯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此时此刻,魏自清很明白如果据险而守还不能守住的话,哪怕增员到也不过只是两千五百人罢了,根本不可能再失去立足点的情况下和拥有上万兵力的地头蛇抗衡。

现如今,军阀的部队被夹在中间,如果增援及时赶到兴许还有一些转机,就算不能歼灭对方也能打得对方主动求和。

但无论如何,军阀的部队已经接踵而至,炮火再度蹂躏着这片可能还有考古价值的废墟断壁,对方也是故意将弹着点远离斯大林格勒,摆明了是要把那片地区当做是自己的战利品。

最终,短兵相接在往返基地的货轮靠港两个小时候后爆发了。

没有了上帝视角,没有了方便的雷达地图,魏自清必须在指挥所里盯着地图,根据安吉拉实时汇报的信息来更新敌我态势,调整部队部署。

现目前,除了卫戍大队外普通的工团步兵班没有无线电,就只能靠传令兵传令,就算有安吉拉的辅助也免不了一些地方的情报出现失误。

枪声,炮火声,半兽人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头顶上只做了临时加固的房顶,随着爆炸的轰鸣一次次落下细碎的砂石,他不得不好几次将地图上的沙土吹开,而最终他自己都放弃了这种做法,再有砂石洒落时他都只是将几个关键的地方扫干净。

战斗让人紧张的喘不过气来,甚至让人连思维的时间都没有,防线内的工团步兵每一次还击,都会得到一阵更加剧烈的弹雨,特别是那些带着蜂鸣声冲向防线的装甲车和机龙,每次听到这个声音魏自清都会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

ZIS-3加农炮很好的履行着它的职责,三个炮兵班剩下的共计600发炮弹,给予了敌军沉重的打击,自始至终魏自清都还记得那些有着厚重装甲的机龙,被炮弹命中时整个钢铁铸成的身躯倒飞出去,就像玩具一样摔得粉碎的场景。

思绪间,炮击的声音停了下来,戛然而止如同有人关上了音响的开关,魏自清下意识的拿起望远镜走到观测口,借助照明弹的亮光去观察敌人的动向。当看到密密麻麻的敌人和身躯庞大,喷吐着火蛇的装甲车出现在前面的时候,魏自清发觉自己甚至恐惧得忘记了害怕的感觉。

因见到血液和内脏还有尸体而呕吐……这样的事情魏自清已经不记得是有还是没有,或者是因为太过频发完全当成是寻常的事情了。

麻木了吗?

满眼都是血丝的魏自清无法得出答案,他只是机械式的左右挪动视线寻找敌方的主攻方向。

防线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不少残肢断臂的工团步兵在他眼前被抬下战场,医疗兵只能简单缝合他们的伤口,取出子弹止血止疼仅仅如此。

脑海里,士兵的数量一直都在削减,几个小时的作战下来,投入到战斗中的将近三千名士兵如今已经损失了四百多人,这还没有算上轻重伤员。并且柴科夫所率领的‘朱可夫集团军’还被困在丘陵防线上,魏自清率领驻守此地的部队,仅仅是运输团加上莫斯科方面军组成的一支,人数一千一百多的部队。

放下望远镜正准备回到地图前思索对策的魏自清,晃眼看到了两名士兵正抬着一名双腿被截肢的重伤员往前线走。

“站住!”

魏自清开口叫住了对方,三步并作两步的过去,只是走出那脆弱的指挥所,他就立刻皱起眉头,感觉自己像是要被硝烟和鲜血填满的海洋所溺死一般。

“谁让你们把重伤员往前线送的,药品不够了吗!?”

“将军同志,是,是我自愿的。”

担架上,脑袋缠着绷带一只眼睛也被盖住,满脸硝烟血污的士兵努力用虚弱的声音开口道。

“你说什么?”

魏自清垂下目光,用意外和惊愕的眼神看着担架上的士兵,然而后者却没有任何一丝的疑问,魏自清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限的热诚和决心。

“5班的机枪手阵亡了,已经找不到人顶替了,我,我还能开枪,还看得清楚,就让我上吧,将军同志。”

士兵的声音越是坚定,目光越是炙热,魏自清就越是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身上笔挺的制服也好,将军的身份也好,领章上的将星也好,都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足够和担架上的士兵相提并论。

游戏中,士兵无论长得再怎么和人一模一样,始终都只是程序模拟出来的幻象,这样的设定早就让魏自清心中对这些士兵和背景上的宏大故事感到麻木,私底下也和朋友调侃所谓的伏尔加联盟只是在给一个逝去的红色帝国招魂罢了。

但如今,当那个‘红色帝国’的士兵真正展现出他们身为革命者的毅力和勇气时,魏自清的心中除了羞愧就只剩下了无尽的悔恨。

“你叫什名字,同志。”

魏自清攥紧双手几乎一字一顿的问道。

“卡尔.捷尔斯基下士。”

“5班的机枪,就交给你了,卡尔同志。”

对于这样英勇的献身,魏自清能做只有用一个最庄重的敬礼,来将这份任务亲自交给眼前这名下士。

最终,担架抬着这名重伤员踏入了枪林弹雨的前线,魏自清忍着心中强烈翻腾的情绪,回到指挥所重新吧注意力放在地图上。

爆炸声,枪炮声还在继续,战争之神没有因为某一个人的情绪波动而让和平突然降临,反倒是让战火愈演愈烈。魏自清尽可能的调配兵力分批次防守,将外围阵地放弃给敌人,让战斗进入更加白热化的巷战。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魏自清对于时间的感知已经钝化,也来不及去思考任何与战斗无关的事情,耳朵能听到的尽是子弹破开音障时的嗖嗖声,鼻子间能问道的味道也从单纯的硝烟和血腥中,多了一抹泥土和弹壳被燃烧炙烤的臭味。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离死亡竟然会这么近。仿佛只要一枚子弹‘不小心’走错了路,都可以穿透那并不坚实的掩体,将自己轻松撕出个洞。

而这场战斗的源头,那所谓的原爆点正是他自己。

————那些优秀的士兵,正在为了一个放弃他们的无能指挥官而战。

脑海里,一个属于自己的声音控诉着他的‘罪行’,而那原本应该被深埋的罪恶感又再度涌上心头。

这场战斗中安吉拉为他兵不血刃的解决了大部分的敌人,让他没有任何借口将作战的失利甩给其他人,任何的失败终究只能归结于他自己的无能。

摆在眼前的,唯一能安慰他的好消息是,敌人并没有包围过来,而是如同中世纪的骑士决斗一般的从正面猛攻。但魏自清明白,对方只是不想破坏战利品而已,而战利品自然是那些由基地工兵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斯大林格勒而已。

如今,在斯大林格勒里有的只是一帮对眼前一切都冷眼旁观的当地人罢了。

“左翼的防线快撑不住了,需要马上增员。”

安吉拉平稳的声音打断了魏自清的思绪,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全身同样被硝烟熏烤,脸颊上沾着血污的安吉拉。她手里持这一把枪管冒烟的波波沙,木质枪托上还能看到粘在上面的白色脑浆。

“请下命令将军同志,否则……就下令撤退吧。”

很少见的,魏自清从安吉拉的眼中看到了——恳求。

“安吉拉,如果在这里撤退的话,战火会烧到斯大林格勒对吧。”

魏自清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摆在桌上的一把波波沙,取下弹鼓检查里面的子弹。

“是的,我们会暂时失去对斯大林格勒的控制。”

“甚至我们会丢掉列宁格勒港,但只要想办法我这一个人就能苟活下来,是吧。”

咔嚓一声,魏自清将弹鼓塞进波波沙的供弹口,拉动枪击将子弹填入枪膛。

“您很清楚,只有您活下来基地才会有未来,并且新一批的士兵明天最早零点之前就能抵达,到时候您还有机会收复失地。”

“但到那时,柴科夫少校以及朱可夫方面军的战士们将绝无可能生还,只要我们从这里撤离那位军阀就能毫无顾忌的向丘陵防线发动进攻。”

“您要将自己的性命,和士兵的性命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衡量吗。”

安吉拉上前一步,语气中多了一丝的焦急,琥珀色的眼眸间几乎流露出‘逼迫’的目光。炮火声更激烈了,脆弱的天花板落下一阵尘土,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下来。

“你知道的,在现实的生活里我只是一个失败的战队组建者,从来都不是什么无产阶级战士,也不是什么革命者,但至少在这里,在现在,请让我成为一名能配得上他们的‘同志’。”

或许是因为那份不甘,或许是因为心中对敌人的怒火,或许只是单纯的呈英雄,这一次魏自清没有回避安吉拉的目光,而是正面迎了上去。

短促的炮火停了,这预示着敌人的下一波冲锋即将到来,留给两人的时间不多了。安吉拉的脸上依旧没有多少的表情起伏,她只是在片刻的沉默后,后退了一步抬起自己的右手向魏自清敬礼道。

“与您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将军同志。”

“也是我的荣幸。”

得出答案后,魏自清深深的吸了口气…… 此时此刻,魏自清的耳畔传来了一阵来自地球的歌声,或许是幻觉,或许那只是一时热血沸腾的想象,只是此时的魏自清还记得,那是出自名为‘拜柳’的俄罗斯乐队的歌声。

А на войне, как на войне...

在战争中,在战争中...

Подруга, вспомни обо мне.

姑娘啊,请记住我吧。

А на войне - неровен час,

在战争中瞬息万变,

А может - мы, а может - нас.

也许你死,或是我亡。

“全体都有!”

Комбат-батяня, батяня-комбат,

连长,开火吧连长,连长开火吧,

За нами Россия, Москва и Арбат!

身后是俄罗斯,莫斯科和阿尔巴特!

Огонь, батарея! Огонь, батальон!

开火啊,炮兵!开火啊,连队!

一声令下,指挥室里的通讯员卫兵全都齐刷刷的在魏自清面前站定集合,人数不多仅仅十多人的队伍,看上去却像是有上百人的气势,夜幕的火光下他们犹如钢铁铸成的雕塑。

Огонь, батарея! Огонь, батальон!

开火啊,炮兵!开火啊,连队!

Огонь, батарея! Огонь, батальон!

开火啊,炮兵!开火啊,连队!

“跟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