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林寒和学生会长具体说了些什么,但至少有一件事我是十分确定的。
林寒正在焦虑着什么,并且已经到了接近崩溃的边缘。
从那天开始,她便总是像陈梦棉那样神经质般的梳理着头发,即使江渺多次劝阻也没有停手。发呆的时间也与日俱增,空洞的眼神毫无生气可言。
以及,对待我的态度突然变的不可捉摸起来。
往昔的强势和毒舌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在某些时候,她望向我的目光中总是充满了犹豫,嘴唇也时常发抖,折射出震颤的灵魂。令我不解的是,每当我尝试沟通时,她总是会以沉默作为抵御一切关心的盾牌。
如果说只有这点也就罢了,更为糟糕的是,她对我的控制欲高涨到了变态般的地步。除了在学校和我形影不离之外,她拜访我的公寓的次数也日渐增多,甚至在休息日时会赖在我家整整一天不走,大有要死死捆住我的意思。
我大概能猜出她在惧怕着什么,不幸的是,那也正是我所担忧的。
如果这段真正的关系暴露了.......
要是有人硬生生扯掉了她的面具的话,呈现在我们眼中的,一定会是血肉模糊而又支离破碎的面庞吧。
我又会怎样呢?林寒会不会自暴自弃的将我的过去散播出去呢?我又是否会再度迎来那段黑暗呢?
脑中充盈着不安,时间走到了毕业典礼那天。
在典礼结束后,委托社受命打扫整个会场,而高二年级却又正好要去收拾新教室,因此打扫整个礼堂的重任便落在了我和林寒的肩上,但幸好苏墨雯和李望舒自愿留下打扫,让我们轻松了许多。
“把这袋放在这里就行。”我擦了擦汗。“那边应该都整理完了吧?”
“嗯,我和李望舒都检查完了。”她抻了抻后背。“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落下。”
“那好,我和林寒就把这些东西放回仓库了。”我提起那几个装满杂物的塑料袋,林寒则抱起了箱子。“感谢,你们真是帮大忙了。”
林寒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没什么啦?我们只是还人情而已。”
“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就好。”
苏墨雯淡淡的笑着,散发着与林寒截然相反的气质。
“拜拜!”
“再见。”
见他们离开,我和林寒便一起前往舞台后的仓库。
“什么嘛......”
“嗯?你说什么?”
林寒一脸不快的撅起了嘴。
“没什么。”
“唉,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啊。”我无奈的感慨了一句,用脚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饶了我吧......”
“哈?!”
该死,我的失言到底把她给点燃了。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八度,把我挤进门后,林寒不顾一切的把我逼到了墙角,一副死活都不肯罢休的样子。
“‘饶了我吧?’你知不知道我变成这样是拜谁所赐啊?!”她摔下箱子,用手指戳着我的胸口。“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说!”她一把揪住了我的领带,鼻尖之间的距离不足五厘米。“我跟你说过几次了?别和苏墨雯靠的那么近啊!”
“冷暖你是专属于我的扫雷机啊!”
我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但林寒眼中的野兽显然已经觉醒,使她气势汹汹的逼了上来,但却反常的没有使用暴力。
“冷暖,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离了谁都好不了,我们是命运共同体啊!”
她的脸上在一刹那间突然盛满了悲伤,巨大的反差吓了我一跳。
“所以我求你了,冷暖,别再和她走得那么近了。”
“我很害怕啊!我害怕失去了你后,我的生活会失去掌控,使我再次跌回过去的深渊,沦为他人的棋子......”
“请待在我身边吧!我需要你啊!”
如此恳切而又无助的语气第一次传入我的耳膜,使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顿了顿,好像被刚才那一番言辞吓傻了,随即又清醒过来,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所,以,说,你不要再去接近苏墨雯了。”她圆瞪着双眼。“我需要你帮我处理人际关系,扫平我前路上的障碍,让我奔向美好的未来。”
“你还记得,我手上可是有你的把柄吧。”她暗暗的笑了笑。“现在我要增加新规则咯!但凡你再跟苏墨雯说一句话,我就......”
“你做梦!”
林寒被吼住了,全身肌肉都僵硬的挺起,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颤抖着,几乎到了停止呼吸的程度。
令人遗憾的是,这不是最糟糕的。
那个声音的主人,并不是我。
林寒愣愣的盯着我看了几秒,接着向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两眼失神的望向天花板,如同木偶的提线突然被斩断了一般。我则努力跨越着林寒和杂物所组成的障碍,一把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
吼出那句话的身影此刻已经蹿到了走廊尽头,手中紧紧握着手机。脸上与我们一样写满了震惊,可是却又多出两分得意,发簪同她本人起伏着,正如我砰砰作响的心跳声一般。
苏墨雯知道了一切。
多么讽刺啊,林寒。
你的顾虑,被你的顾虑所知道了。
我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将身子靠在墙上,尽全力抑制住颤抖,不让自己跌坐在地。
那份冰冷触摸着我的脊柱,并迅速侵袭了全身,使我的内心结满了冰碴,刚刚燃起不久的希望也陡然熄灭。
这正是属于我的,青春的温度。
(第四册完)